狙击南宋-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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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烈微带醉意笑道:“看来本国人还真是震不住这些个往日高高在上的勋贵们啊!阿术,套上你金人的行头,用女真语去跟他们打打交道。”
果然,阿术过去不一会,那边顿时偃旗息鼓了,甚至还传来恐惧的惊叫声。
狄烈摇摇头,看来古今都一样,“洋人”就是能唬人。对这个时代的宋人来说,将其灭国的女真人,就相当于后世殖民了半个中国的洋人。那些权贵上层,或许不把本国小民放在眼里,但对代表着身后强大势力的洋人,却是忌惮万分的。
那些赵宋宗室们本就对这个来历不明的所谓海外遗族王子,心生顾忌,眼见他身边居然还有女真人,无不心下惴惴。不知此人与金国有何瓜葛,可不要象自己的宋国一般边打边和,到时把他们这些赵宋皇族往金人手上一交……念及至此,再没人敢出声,苦苦忍住空气中香味的强烈诱惑,一任肚子里翻江倒海……
天刚蒙蒙亮,紧张的渡河行动就开始了。
洹水两岸,密密麻麻的人群、连绵数里的骡马车辆,熙熙攘攘,拥堵不堪。足足两个时辰,顺利渡过的人马物资,还不到十分之一。
狄烈骑着马,立于北岸高岗上,皱着眉头看着浮桥两边乱哄哄的情形。身为一名特种兵,象这样抢滩渡水的行动,他曾干过无数次,基本上都是按秒来算时间的,哪里见过眼下这种按小时、甚至按天数来计算的渡河速度?
但是以前不管是训练还是任务行动,抢渡讲究的都只是个人的综合体能与团队配合,而眼下这样的大部队强渡,讲究的却是领导者的组织能力与部队的训练程度。而这两样,老实说,还真是欠缺啊!
正午时分,左开满头大汗爬上高岗,向狄烈跪行一礼后,差点直不起身来,气喘吁吁道:“殿下,现在只渡过三成的人马物资,恐怕没法在天黑之前,完成殿下要求的全部过河的要求啊……”…;
狄烈毫无商榷余地地打断他的话:“天黑前过不完,天黑以后打着火把也要给我过!无论如何也要在今天子夜以前全部渡过洹水!”
“可是,天黑以后打火把容易引起相州城里的敌军注意。而且,夜间渡河,不但速度慢,更易失足落水……”
“火把可以打少一些,十来根火炬应该不至于惊动相州城敌军。至于人员物资落水……可以在浮桥两岸布置部分小船,由张荣等人负责打捞。”狄烈语气沉重道,“适才哨骑传来消息,相州城里已派出人马欲联络固新,询问大军行止。联络人员虽然已被我们截获,但只怕瞒不了多久,所以,我们要快、快、快……”
左开闷闷应声是,顾不得休息,又连滚带爬朝浮桥奔去。
古代行军渡河,哪怕是训练有素的部队,搭建一座百米浮桥,顺利的也要好几天,之后人马辎重过河,耗时更是漫长。同样一支标准装备的三千人的部队,近代军队可能用不了两、三个小时就能全数通过。而冷兵器时代的步卒,训练方式低下、沉重的兵甲、要命的骡马粮秣等等,都足以使之要耗费数倍的时间,才能渡过一条相同宽度的河流。
而狄烈手下这支……连最废的厢军都不如,充其量算是一群逃难的民夫。不但渡河时混乱无序,更拥堵加塞,以至纷纷落水。还好有张荣等人的照应,人多半没事,但物资却损失了不少。
阿术的脸色很难看,这些物资金可都是主人的财物啊!如果主人赏赐慷慨的话,也许还有一部分是自己的,就这么沉入河底了……
狄烈却并不感到有多心疼,只要能顺利渡河,损失一些物资,也是可以接受的。
终于,在左开以及后来忍不住上去帮手的阿术,还有近百名签军士兵的死命驱赶下,临近子时,所有人马物资尽数渡过洹水。丑时二刻,负责断后的方洪骑兵营全部撤回洹水南岸;寅时一刻,清点集结完毕,以方洪的骑兵营一部为前哨,一部为后卫,杨折冲与左开的步兵营护卫两翼,全军开拔;寅时三刻,在后卫骑兵的护卫下,二十余名昨日参与建桥的熟手工匠开始破桥,并将所有船只悉数凿沉。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这支长长的逃难大军,人衔枚、马裹蹄,从相州城外五里一处密林小道慌乱通过。或许是相州守将过于相信城外不远有一支强大的友军的缘故,基本上没派出巡哨。竟不知有一支数千人的辎重大军,从自个眼皮子底下溜过。
等相州守军得到消息时,已经是三天之后,固新的前锋大军数名联络哨骑,浑身淋湿,脸青唇白地跪在相州知州府衙前的事了。
而这时,狄烈及其数千人马辎重物资,刚刚赶回枉人山的寨子。屁股还没坐热乎,就听到一个意外的坏消息。
第四十二章 国已亡,家何在?
“周老汉带领着上百名工匠跑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一回来就收到这样的坏消息,令狄烈大为光火,如果不是顾虑到身边有一帮新收的手下与张荣一干客军的脸面,他狠不得一脚踢飞跪在跟前的鲁老二。
鲁老二哭丧着脸:“是三日前的事了,周德旺这老杀才,鼓动了刘家兄弟以及一群思家心切的匠人。说是金人已经撤出汴京,咱们这些身家清白的匠人,可不能落草……呃,现在京城又回到咱们宋人手中,大家可以回家去了……头领,俺鲁老二可没跟着瞎跑啊……”
阿术恶狠狠的声音传来:“混蛋!要叫殿下!”
“是,是,殿……殿下……真的不关俺的事啊!”鲁老二也不知道他们这位头领,怎地出去转了一圈,就变成“殿下”了。不过不管叫什么都好,眼下最紧要的是别被周老汉这老混球拖累了。
“不想落草为寇,想当良民?很好,遵纪守法好公民啊。”狄烈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了,自己手头的工匠不下两千人,跑了百把个也无所谓。既然这些人觉得故土难离,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种不告而辞的行为,颇有损自家的威信,而最重要的是……
“阿吉呢?他有没有跟他叔公跑?”
鲁老二翻了翻牛眼,想了一会,点头道:“那小兔崽子倒是能念得头……殿下的恩泽,本不想离开,却拗不过他叔公那个老杀才,硬是给拖走了……”
“什么?!”狄烈勃然大怒。
一直默不出声的侯方镜突然离座告罪:“此事怪小人,在众匠人喧闹时拦阻不即时,而杨奋杨头领又在外巡哨,所以……”
“好了,事情既然发生了,首要的就是想着怎么解决,你们是怎么处理的?”狄烈强忍怒气,在自己走后,侯方镜与杨奋等人能兢兢业业,看好寨子,没出什么太大的乱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就不忍苛责他们了。
侯方镜小心道:“杨头领已经在半道得到消息,一路追踪下去了,务必将逃人尽数缉拿……”
狄烈摇摇头,轻叹道:“他们既然那么想回家,就让他们走好了。虽然,我们并不是他们所想象那落草为寇,不过……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别的人我不管,但阿吉一定要弄回来!”说到后面,已是声色俱厉。
在这个世上,能够完全掌握火药的最佳配方,并且有娴熟的炸药制作经验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狄烈自己,一个就是阿吉。就某种意义上说,阿吉就是后世掌握了某种威力强大的武器制作方法的高精尖科学家,一旦落到敌对国手里,将带来巨大的危害。幸好,了解阿吉真正价值的人,除了狄烈,还没有第二个人。
所以,阿吉一定要回来!
侯方镜不知道这一点,虽然心里有些郁闷,不知这毫不起眼的小匠人有何值得器重的地方,但还是恭敬应道:“殿下但请放心,日前已有哨探回报,说道杨头领已追到黄河边上。而黄河此时已解冻,唯有一条金人铺就的大桥可通行,只要周德旺等匠人踏上此桥,必被拦下……”
就在此时,临时搭建的议事厅外一阵喧嚣,随即有守卫喜形于色回报:“大杨头领回来了,还有……把逃人也捉拿回来啦!”
风尘仆仆的杨奋一脸疲惫,胡子拉扎,可想而知这段时间不好过。在他身后,跟着周德旺等数十名逃跑的匠人。几乎每一个匠人都是鼻青脸肿、衣衫破烂,有的身上还有明显是鞭笞出来的血痕,看来是没少遭罪。…;
狄烈本来对这些不辞而别,搅乱整个山寨的匠人们很是不满,但现在看他们那付凄惨的样子,尤其是周老汉一脸愁苦,鬓边随风飘动的花白头发,瑟缩的干瘦身躯。一腔怒气不觉转化为恻隐之心,摇摇头,长叹一口气。随后目光转到杨奋身上,按捺住不悦道:“大杨兄弟,你不辞劳苦将他们追回来,这是好的。不过……最好将他们交给我来惩罚……”
不等杨奋回答,周老汉已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老泪纵横:“不怪大杨头领,是老汉迷了心窍啊!不但让几十名工匠兄弟失陷于金虏之手,连自家小侄孙也……呜呜呜……”
狄烈大吃一惊,腾地站起来:“你说什么?怎么扯到金虏去了?阿吉又怎么了?”
杨奋踏前一步,施礼道:“这事,还是由属下来说吧……”
原来当日周老汉鼓动一批思归心切的工匠悄然逃走。由于此地距离汴京不过二百余里,而且前些日子才刚刚走过,自然不虞走岔路,因此不消两日,就赶到了黄河边上。但与侯方镜估计不同的是,刚逃离金人魔掌的工匠们心有余悸,并不敢走黄河大桥,而是利用自身高超的技艺及充足的人手,用了一天一夜,赶制了一艘木船,冒着黄河凌讯的危险,渡过黄河,逃回汴京城下。
正当这一群工匠们热泪纵横,抚着城墙号啕大哭,为自己能生还故里而悲喜交集之际,却被城里冲出的一群宋兵拿下。问清他们是从金军俘虏营中逃回的匠人后,二话不说,直接绑缚成串。由一名都头率三十名步卒,押送着追赶金军后队,欲将这些逃人悉数“归还”。
周老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来得及问了半句:“俺们可是宋人啊……”
话没说完就被那名都头一记耳光打断:“宋国都没有了,哪里来的宋人?我们现如今是大楚国——是大金国的兄弟之邦!大金国的贵人们没砍了你们这些亡国之奴的脑袋,已是天大的恩泽了,居然还胆敢逃亡?若不是怕惹了大金国的贵人们不高兴,老子现在就剁碎了你们喂狗!”
当众工匠们被粗大的绳索像蚂蚱一样串在一起,拳打脚踢地驱赶着离开时,周老汉回望那曾经的巍巍大宋都城,家园所在,嘴唇哆嗦着,两行浊泪滚落尘埃……
这个所谓的“大楚国”,就是由金人所立的张邦昌的傀儡政权,意欲以汉治汉,以坐收渔利。“大楚”立国的时间是在三月初,而此时不过四月中旬,金军前脚才刚离开汴京,一群俘虏后脚就逃回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借张邦昌十个胆,也是万万不敢收留的。何况这些逃人还不是什么宗室权贵,只不过是一群比平民还不如的匠人而已,谁吃撑了会为了一群匠人而得罪金人呢。
倚仗着“友军”的身份,那些大楚国的押解官兵大摇大摆从黄河大桥通行。但是令他们万万没料到,刚过了桥没多久,就遭到了一群“友军”——金军骑兵的攻击。
那都头与手下三十名士卒都是被金人打怕了的惊弓之鸟,一见那些戴皮毡帽呼啸而来的身影,就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象被赶的鸭子一样四散奔逃。
那都头一个劲地跪下叩头,语不成声:“饶命……俺们是大楚军,是友军啊……贵人们饶命啊……”
就在这时,一个一脸虬须的大汉策马飞奔而来,嘴里咕噜了一句女真语,长矛一戳,便将那名大楚国的都头生生钉死在地上。…;
那都头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他娘的,早知道就多学一门外语了……”
其余被驱赶得四下而逃的士卒们眼见上司横死,无不惊骇大叫。而接下来匪夷所思的一幕,更令他们张大嘴巴合不拢。
但见从另一个方向,又钻出一伙金兵,看样子是金军哨骑,人数不多,只有十几骑。但这伙骑兵一上来,就向前一批金兵发动攻击。一阵又急又狠的乱箭扫过,前一批金兵倒下数人后,余下十余骑慌忙逃窜。后来的金军哨骑意欲追击,却被挣脱绳索四散而逃的匠人及楚兵所阻,最终只得狠狠看着前一批金兵“战友”逃脱。
险险逃得一命的周德旺老汉等匠人趁乱狂逃,刚转过一个土坡之时,惊骇地发现居然又被一伙金兵围住,而且……还是刚才被杀得落荒而逃的那伙金兵。
众匠人正万念俱灰,哀叹老天爷玩人之时,那伙“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