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南宋-第2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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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对,就是这么个意思。千骑啊!咱们前军马匹不过百,仅够三十骑兵训练作战之用。每隔一段时日,还有马匹因伤病削减,光看着减少,就没有补充……”徐庆那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鹏举在太原,也算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咱们这些兄弟,也放心了。唉,鹏举是安心了,咱们的心,却悬得慌,真想让他来拿个主意啊!”王贵缓缓放下信件,欣然之色又变沉重起来。
说起这个令人头痛的问题,徐庆也是用力捶着脑门,一脸痛苦。
“依宪想来,若岳统制在此,也必会坚决反对此等丧心病狂之举的。”张宪,这个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英挺面容,嘴唇上长着淡淡茸须,刚过弱冠的年轻人,语气坚定而铿锵,“上古水患肆虐,荼毒九州,遂有大禹治水,华夏绵延。此山川大地,绵亘万载,保我黎民,生息繁衍。天河地流,自有定数,焉能横加干涉?如今却为却敌、阻敌,决河泄流,二位统制难道不知,黄河一决,必是千里泽国,生灵涂炭么?更遑论在此天寒地动之季,中原百姓,纵然不在洪流中溺亡,也会被活生生冻毙。人做此等事,天岂能容你!想出此等人神共愤毒计者,天诛之!”
这一番话,字字铿锵,句句尖锐,如钟鼓轰鸣。震得王贵眼皮直跳,徐庆汗流满面。
徐庆满面羞愧:“听景仁一番话,这缺德事,还真是不能做……六郎,咱们明日再入汴梁,把这差事推了吧。”
王贵苦笑摇头:“这烫手山芋,杜留守已扔给咱们,再想交还回去,怕是不能了。”
张宪断然道:“不能推了这差事——就算你们不干,难不成杜留守就不会找别人干?”
王、徐二人讶然看着张宪:“景仁,你适才不是让咱们别干么?怎地如今又……”
张宪目光闪动:“怎生想个法子,不光我前军不能干这事,留守司所有军队都不能干!咱们要把这事给搅黄喽!”
王、徐二人张大嘴巴,一时合不拢——这张景仁的胆子真是泼了天,非但违抗军令,更欲破坏军令……只是,为何心下暗暗欢喜呢?
徐庆用力咽了口唾沫,问道:“景仁,你想怎么干?”
张宪晶亮的目光,闪动着一丝狡黠,轻轻吐出三个字:“天诛军!”
徐庆还没来得及说话,王贵已拍了一下大腿:“好主意,把这事捅给梁山天诛水师——黄河决堤,对数百里外水泊梁山的影响,难以估量。张荣与马扩绝不会坐视。届时由他们来向杜留守施压……张景仁,鹏举总夸你文武双全,是个将才,果然不假。”
徐庆也恍然大悟,夸赞道:“咱哥俩在这发愁半天,愣没想出半点主意,景仁你一来就解决了,有你的!”
张宪被二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提醒二人道:“如何能在最短时间内,将消息放出给天诛军梁山水师知晓,方为此计关键。”
王贵呵呵一笑:“当日那天枢城狄城主,曾来游说我等,事虽不成,但留下一联络方式。说是他日若需天诛军帮助,可派人至汴梁永林坊西侧土地庙,将事由原委写成折子,交与庙祝,自会有人处理。”
张宪欣然:“如此甚好。”
徐庆如释重负,哈哈笑道:“这下好了,让张荣那厮头疼去。”边笑边不由自主摸了一下右边腮帮子——上回曾跟张荣来过一回“白打”(徒手搏击),结果没几下腮帮子就挨了一记重击,晕了好一阵。幸亏是在自家后院交的手,没几人看见,否则这人就丢大发了。
王贵却另有隐忧:“天诛军若插手此事,杜留守必知是我等泄密,届时军法追究,又当如何是好?”
“军法?若有军法,首要惩罚之人,就是他杜公美!”张宪冷笑,一脸鄙夷,“杜公美干出此等灭绝人性之事,天人共弃之,张宪耻与此等人为伍。二位统制,莫非还要在此人手下受那腌臜气?”
王贵与徐庆面面相觑,似有所悟,一齐看向张宪:“景仁之意……”
张宪轻轻拈起桌案上岳飞来信,在王、徐二人眼前一抖,目光灼灼:“何处不可去?何地不可战!北、上、太、原!”
不得不说,张宪丢过来的这个烫手山芋,天诛军梁山水师还真是不能不接着。
梁山泊的形成,与黄河决流密切相关。后晋开运元年(944年),黄河决口,在淹没了今河南北部与山东西南广大地区的同时,洪水开始聚集在梁山周围,将原来的巨野泽扩展为著名的梁山泊。形成了《水浒传》里所描述的:八百里烟波浩渺,山排巨浪,水接遥天。鹅卵石迭迭如山,苦竹枪森森如雨,深港水汊,芦苇荡荡……
但是,正所谓成也决流,败也决流。杜充决黄河之后,千年黄河改道,夺泗入淮,滔滔奔流,顺东南而下,梁山泊从此失去活水源头,日渐萎缩。至明朝时,湖泊面积已不足宋时一半。到了现代,那梦里曾经浊浪排空、水天一色、芦苇接天、沙鸥惊飞的八百里梁山水泊,彻底而永远地消失了……
从这一点上说,杜充是终结梁山水泊的始作俑者,毫不为过。
天诛军的这一群梁山好汉,或许预见不到后世梁山泊的命运,但是,黄河决流改道,对于距离滑州不过数百里,算得上是黄河支流的梁山泊会产生怎样的影响,这些打渔杀家的水上汉子,再清楚不过。所以,这份沉甸甸的保卫家园的责任,他们必须承担,责无旁贷。
只是,眼下局势,已与数月前梁山水师耀武万胜门时大不相同。完颜昌兵围济南;金将斜卯阿里与赤盏晖,囤兵濮州,兵锋直指梁山。
在这样自顾不暇、难以分兵的情况下,天诛军的梁山好汉们,又当如何应对杜充这条绝户毒策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三章 小人物撬动大历史
夜深,汴梁城郭西隅,永林坊百福米行后院偏厢房,一灯如豆,光晕昏暗,映在纸窗上,除了灯光,还有一条削瘦的人影。
人影徘徊,垂头负手,显得心事重重。
米店值夜的老于头,已打着灯笼,来到门外催了好几回,但屋内之人,却只道“稍待,还有些许账目未清”。
老于头只得摇头走开,心下甚是不解,这邓账房账目一向算得精准快捷,从未有象今夜这般拖延至夜深。唔,先前曾有两人来找过邓账房,这两人走后,邓账房就开始焦虑了,莫不是与此有关?
老于头大字不识一个,好歹活了五十好几,这心思倒也活泛,猜了个**不离十。
没错,邓账房忧心忡忡者,不为流水账目,是为流水也。
邓账房,嗯,大名邓召,一个屡试不第,当过钱谷目吏,而后因不忿官府在量斗上做手脚,发了几句劳骚,便被上官借故开革的失意文人。不过,如今的邓召已今非昔比,因为情报工作相当不错,得到军主的肯定与嘉奖,已经被提升为东京情报组的主事。
不用上阵撕杀,不用摸爬滚打,有足够的经费与生活费,在繁华的大城里过着平静、偶尔也带点刺激的生活,邓召很满意。他只想踏踏实实将这“包打听”的工作做好,每月整理成册,上交情报司。然后,像一个普通的东京人一样生活——这是北俘路上,妻子临终前对他的要求:好好活着。不管是当人还是当奴隶,也不管在东京还是上京。
邓召的妻子,是他的表妹,两人青梅竹马,无论婚前婚后,他都很听妻子的话。放到现代,邓召就是个合格的好丈夫。邓召不敢违背妻子的临终遗言——幸运的是,他不用当奴隶,也没有被掳至上京。他做为一个人,回到了东京。
邓召一直没有续弦。陪伴着他的。是佛经一卷,每夜必诵之,为妻儿超渡。而今夜,他没有念经文。所有的思绪。都被半个时辰前送达的一份情报打乱了。
出大事了!
情报是驻守河阴的留守司前军同、副两位统制联名署印发来的:杜充密令决黄河!
邓召不是梁山人。也不隶属梁山水师,但他是个读书人。所谓“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邓召算得上半个秀才,他没可能知天下事,但百里之外,滑州之畔,黄河之事,他却是清楚明白。
李固渡一掘开,会是什么后果?洪水猛兽,不足以形容万一。汴梁城内外,包括开封府十六县,除了事先撤离的军兵,黎民百姓,几乎无处可逃。杜充会事先通知疏散民众吗?绝无可能!消息走露,非但民众会群起反对,金军那边,也会立即派兵阻止,甚至提前引发渡河之战……
邓召不是将军,甚至算不上军人,用怎样的兵法策略才能赢,他不知道。但怎样的“策略”是损人不利己、是天怒人怨、是千夫所指、是遗臭万年……他以一介草民的眼晴,与一个普通人的良知,却看得清楚,想得通透。
金军南渡,中原遍地狼烟,百姓又将面临浩劫,而杜充此举,看似阻敌,其实完全是助纣为虐,甚至为祸更烈。
王贵与徐庆将这个重大消息传过来,也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却又无力解决。所以看似传递情报,其实说难听点,是祸水东引,将这个大难题,甩给了天诛军。虽然这行为有点不厚道,但邓召还是心下感激,就冲着这情报的价值,被利用也值了。
若是寻常之时,邓召会直接将情报转到梁山水师分部,让张师长与马知府联合向杜充施压,杜充必忌惮;再不行就派出大军,再来一次兵威万胜门,十有**会令杜充不得不收手。但是,现在不是远水救不救得了近火的问题,而是梁山水师,也面临极大压力,在此非常时期,根本无兵可调。寄希望于梁山水师,是不现实的。
怎么办?事不宜迟,一旦杜充有所察觉,后果难料。
灯芯越燃越短,灯光也越来越暗,邓召抓着密件,来回踱步,焦虑异常,丝毫未觉。灯芯终于燃烬,屋里倏地陷入黑暗。
剪去灯灰,挑起灯芯,噗!灯花轻爆,照在邓召蓦然发愣的脸上。那绽放的灯花,似乎一下照亮了他的心房,这一瞬间,他有了明悟。
“就这样吧。”邓召下定了某种决心,眉头舒展,神情一派平静空明,将手轻轻按在那卷佛经之上,默念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芸娘,为夫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违背你的遗愿了……”
……
杜充近来比较烦,先是不时听到手下军兵小声议论,说什么决黄河之事,然后有仆役出府购物,回来也窃窃私语。有心腹探知后回报,说是城内百姓谣传,留守下令决开李固渡,水漫汴梁城。
杜充听到这话,当场暴怒,不消说,定是王、徐二将走露风声,当真是天作胆!正要下令召二将入城,卫兵传报,有数十太学生聚集府外,请求留守出面澄清传言。
太学生!文官出身的杜充太清楚本朝太学生的能量了。在靖康年间,太学生鼓动东京市民,评斥“六贼”,挽留李纲,掀起了一阵阵朝野风暴,甚至影响到朝廷堂堂宰执的去留。这股风潮,即便是到了建炎年间,也没消停。就在两个月前,太学生陈东与欧阳澈,上书评击当朝枢相黄潜善与汪伯彦。更以天作胆,斥责官家未得父兄传位,是为“僭越”。
这一下,当真是捅到了龙肺管子,天子一怒,血溅三尺。陈东与欧阳澈。被弃市。虽然太祖有遗训,士大夫不因言获罪,但时逢乱世,当用重典。杜充对此是举手赞成的,如有可能,他还真想将府外那数十名多管闲事的太学生全砍了……只可惜,只有天子有权举起这把屠刀,他纵然是三品大员,也断不敢对这些士子下手。
不能来硬的,那就只有来软的。杜充硬着头皮。出到府外。摆出一副亲民之态,一再“僻谣”,声言此乃金人的阴谋,蹩脚的拙计耳。为的是混搅视听。令东京军民不战自乱。
这番说明。听上去挺在理。也很合乎逻辑。聚集在留守府门前的太学生与部分市民,也就慢慢散去。
杜充好不容易打发走这帮瘟神,又有一个份量不比太学生聚众轻多少的人物来访——宗颖。
宗颖虽然挂着个开封府通判的名头。但屡屡建言,杜充都充耳不闻,毫不采讷。宗颖愤然之下,寄于大相国寺,为父守丧,再不参与政事。但这一次,他也不得不动了。
昨夜,寄居于大相国寺的宗颖居所,有客来访,一番密谈后。宗颖彻夜难眠,次日一早就来到留守府,也看到了先前太学生与市民聚集的场面。杜充一番言辞,对缺乏政治头脑的太学生,以及仅凭流言就登门问罪的市民,还是颇具说服力的,但这一套对宗颖,却不好使。莫说宗颖对杜充此人了解甚深,光是情报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