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四年-第4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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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承畴确实很了不得,范文程也是承认,但当初也是他看出了洪承畴没有必死之心的,自问智谋也不在其下。后来不知道是哪个混蛋传出了太后“睡”降了洪承畴的段子,这不只是在污蔑太后的清誉,更是对他的智商的极大侮辱。
陈泰说者无心,但范文程却是听者有意,可他却并没有太过在意于此,不光是陈泰的性子他很了解,并非有意,更重要的是现在已经没有了在这上面纠结的时间。
“那管家回来的路上,看见南昌的明军大举出城,登船启程前往袁州。数量他数不过来,但我派去跟着他的亲兵却回报说绝不低于四千,想来应是前锋无疑。”
军队既然动了,那这事情自然也就**不离十了,陈泰点了点头后,便对范文程问道:“陈文和孙可望之间真的会斗起来?我听说那姓陈的也不是什么忠臣,在浙江几次三番的抗旨,就连鲁王去监国号也是他跟那姓郑的联手做下的阴谋。”
相较陈泰,范文程作为计划的制定者,自然是信心十足。此刻只见他淡淡一笑,继而回答道:“赣西的山区作为屏蔽,这二人或许还会稍有克制,若是陈文占据了长沙,你觉得就连李定国都容不下的孙可望能容得下陈文吗?”
………………
如范文程所料,孙可望自是不可能容得下陈文。事实上不光是陈文,李定国、刘文秀、郑成功亦或者是其他什么人,只要有可能成为竞争者的南明军阀,作为狭天子以令诸侯的诸侯之首,他都不可能容得下。
此前委以刘文秀重任,结果刘文秀却始终不肯出兵。等到陈文的捷报前脚抵达,后脚刘文秀就出兵,甚至孙可望从冯双礼那里更是得到了陈文曾派人面见刘文秀的密报。
得到了这个消息,孙可望可谓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一个义兄弟已经被他逼去广东了,另一个很可能会与外人勾结来对付他,发了一通脾气,好容易在雷跃龙、范等人的劝说下熄了些怒火,孙可望便连夜启程前往辰州。
可是等他赶到时,刘文秀已经兵败撤回到常德了。于是乎,一场如保宁之战后一般无二的戏码再度上演,比孙可望还小的刘文秀直接被免除了兵权,送回昆明养老,而他则趁势将兵权重新掌握在手中。
先是战败,紧接着更换主帅,再加上孙可望还有些岔路口恐惧症,大军只得暂住于此,按兵不动。
然而,福建和广东的消息在宣诏使者派回的信使抵达军前后接二连三的传来,陈文一日而下赣州,逼迫尚耿二藩及郝久尚反正,就连李定国也接受了陈文的调和,已是俨然一副东南明军盟主的架势。
曾经被一度视为旦夕可灭的小军头仿佛在一夜间就变成了与其一般的庞然大物,孙可望说不惶恐那是不可能的。可是现在,湖广还隔着一支刚刚击败了西南明军的清军重兵集团,孙可望能够使用的手段也就少之又少了。
“国主,那几颗钉子已经埋下了,就算陈文不在乎,他的那几个部将也未必不会起异心。”
“马尚书所言甚是,一方诸侯的诱饵,足矣。”
………………
“……江浙王师乃是大帅带领着我等一手一脚打拼出来的,如今东南战局的逆转亦是如此。秦藩软禁天子,政令由己而出,如今又干涉我江浙王师内部官职任命,是可忍孰不可忍。末将以为,秦藩日后必是我军大敌,当提前加以提防才是。”
信,是吴登科写的,是作为军情密件送到南昌的。类似的书信,身在九江的楼继业也有送来,原因也同样是加官进爵。
加官进爵是好事,但是孙可望多此一举的在给陈文麾下的五个伯爵晋升为侯爵的同时,职务上也都加了提督某处军务的字样。如楼继业提督福建军务、吴登科提督广东军务、张自盛提督江西军务。而尹钺的,大抵也有类似如提督浙江军务的字样,只是宣诏使者尚未抵达,他们也还不知道而已。
部下的诏书,陈文是不方便去看的,但是李瑞鑫就在南昌,宣诏时他也在侧,提督南直隶等处水路兵马援剿总兵官的任命入耳,其心思如何,不言自明。
“若非皇上在他手里,就他一个流寇,也配称王?”
李瑞鑫对孙可望的怨恨由来已久,当年随着黄得功围剿流寇,他自然是不会对孙可望这等流寇出身的亲王有什么好感,甚至用他的话说,孙可望当初祸乱天下,现在反倒成了亲王,就是沐猴而冠。
奈何,永历天子这个南明各大军阀的共主尚在其手,一个狭天子以令诸侯的地位使得这位秦王殿下做很多事情都能获得合法性,比如在诏书里给陈文埋钉子,以借助于类似于推恩令的手法来分化江浙明军的将帅关系。
“大帅,不若等到收复了南京,届时大军杀入云贵,迎天子还都!”
第一百二十章 革新
收复南京,至少对今年剩下的这几个月,陈文不报一点希望。没有办法,军事上的战斗力水平够了,但是军队的规模还不足以同时应对来自各方面的威胁,尤其是满清的主力南下以及秦王孙可望的内斗。
“你错了,皇上在孙可望手里,比在咱们江浙王师的占领区,对咱们要更有利一些。”
听到这话,李瑞鑫先是一愣,毕竟这种想法很是不合乎常理,但是身处在江浙明军集团的高层,只要根据如今的环境思量和片刻,他很快就追上了陈文的思路。
狭天子以令诸侯,为的无非是借助皇权背书来增加自身的合法性,以达到“令诸侯”的实际效果。然而,不同情况也须得不同分析。
皇权虽然在这些年被一个又一个权臣和军阀削弱良多,但江浙新政中士绅和卫所军官的利益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
假使皇权与士绅结合在一起,甚至不用结合,只要一分杜撰出来的衣带诏,根本不需要任何证据就足以将反对势力糅合在一起,鼓动起不利于江浙明军的风潮。对于占领区在江浙这片士绅力量极强地域的陈文来说,反倒是更加危险,可谓是得不偿失。
至于如今正在狭天子以令诸侯的孙可望,能够对他使用出来的手段虽然不少,用在其他人身上或许会有奇效,但用在陈文的身上却是十有**连个水花都激不起来。
论文的,老子是军阀,一句你姓孙的篡改出来的乱命伪旨,拒不奉诏,直接哪来的滚回哪去;论武的,江浙明军就没怕过谁,敢到老子地盘撒野,只管杀,不管埋。
号召群雄讨伐,连李定国都不会听他的,夔东明军以及郑成功更不会听他的。甚至就连尚可喜、耿继茂、郝久尚这样的墙头草也知道,东南现在是陈文的刀子快,孙可望连自家兄弟都摆不平,还指望大伙给你上刀山下火海?
孙可望以及他的那些亲信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未免威望进一步受损,所以才会玩些不好拒绝的小阴谋。
然而,如今的江浙明军也绝非当年的那支金华明军,监军官、军法官、军需官和参谋官的存在,主将的权利被分成了几份,多重限制之下想要作乱那是千难万难的。再兼军情司的内部监察、华夏复兴会的洗脑以及军功授田体制带来的将士们的自我保护及抱团的心理,曹从龙那等有皇权、文官集团和地方士绅多重加持的内部人员现在都没戏唱了,更何况是孙可望这等流寇出身的活曹操了。
况且,自曹操以来,狭天子以令诸侯者,无不会成为其他诸侯的公敌。陈文如今最大的敌人是满清,而不是其他明军,让孙可望继续瑟,他反倒是可以抽出更多的精力来继续他的改革。
“大帅说的是,末将操切了。”
陈文很清楚,李瑞鑫与其说是操切,不如说是表明立场。这个黄得功的亲兵看惯了皇权受制于军阀,虽说他的偶像黄闯子也是个忠臣,但是对于不合心思的圣旨同样是可以骂骂咧咧的将其撕毁。
如今永朝廷摆明了是孙可望只手遮天,与其让他“孙良玉”得了势,还不如“陈得功”同志把持权柄来得痛快。
“打铁还需自身硬,咱们江浙王师的力量还太小,还不足以如此。现在想这些,确实是早了,但有个念头,也算不得错。毕竟大伙都是有父母妻儿的,为将来做打算也是天经地义的。至于孙可望,且看他起高楼,且看他宴宾客,且看他楼塌了,咱们在江浙,护住了自家的院子就够了。”
“大帅所言甚是,末将这就回去抓紧训练军队。”
喜形于色的李瑞鑫拱手行礼后便大步走了出去,估计未来的几个月里,骑兵训练大抵会进入到地狱模式的程度。
经过了几年的发展,随着扩张和一次又一次的胜利,江浙明军集团开始有了一些新的渴求,不再仅仅是杀虏求存那么简单了,而是开始展露出对胜利后政治版图的**。李瑞鑫如此,私信中向他表示对孙可望不满的众将亦是如此。
有道是饱食思***人性就是这样的。在这个时代多年,基于对这段史的了解,陈文却知道,现在还远远不是一门心思分熊肉的时候,因为狗熊还活蹦乱跳着呢!
从开幕的福潞之争,到落幕的三王内讧,南明在不断的内斗中一次次的让满清占尽了便宜,最终连复国的希望也彻底破灭。正因为如此,更因为他这些年来的遭遇,一步步走来,常常是思之再三,唯恐会引发导致形势进一步恶化的连锁反应。
华夏大地未来三百来年的梦魇始终萦绕在心头,陈文不允许他自己有任何的错谬。乍一看去,实力已经越来越被陈文追平的孙可望似乎比他要潇洒许多。但事实上,这位狭天子以令诸侯的篡位预备队恰恰是因为在实力不济的情况下过于潇洒了,才落得皇帝一丢,十几万大军顷刻间倒戈相向,最后为“我大清”立下了汗马功劳却落了个“被狩猎”的下场。
“孙可望,史上的你已经证明过你是有多愚蠢了,我可不会傻到重蹈你的覆辙。”
………………
从缴获的南昌幕府的文件之中,陈文看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比如洪承畴在给顺治上书时,万分肯定的表示西班牙方阵是鸳鸯阵和长枪阵的克星,但是满清所擅长的骑射却是西班牙方阵的克星。
病急乱投医的洪承畴说出这种话,着实把陈文逗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儿没把身边的幕僚吓到。
兵种相克理论,这是陈文早早就在浙江明军的高级军官中普及的概念,但是他却也说过,单一兵种出现在战场上是不可能的。骑射是西班牙方阵的克星,洪承畴说得出这话,陈文差点儿以为他是知道了克罗鲁瓦战役才会下的结论。可是那一战,大孔代的手里也是有不逊色于西班牙人的方阵才有机会取胜的,满清就凭着骑射就能稳吃,那还要近代军队干嘛,游牧民族统一全球,大伙一起放牧不就完了吗?
既要马儿跑,又不让马吃草,仔细想想,洪承畴也是有够憋屈了。不过这个脑洞却也有够大,竟然琢磨出了向满清朝廷凸出西班牙方阵移动迟缓的弱点来编织了一个猫吃老鼠、老鼠吃大象式的谎言出来,封建官僚欺上瞒下的手段果然是非同凡响。
封建化始终是陈文所要尽力革除的,但是身处于这个时代,这个大环境之中,尤其是满清这一华夏大敌以及那些猪一样的队友始终存在,实力的弱小使得他不得不对一些东西进行妥协。
但是,妥协的方面从来都不是军队,军事近代化是他面对满清的最大优势,甚至比对史的了解都要重要。
现在,孙可望想借助于类似于推恩令的方法来分化陈文与他麾下的这五个伯爵一级的部将。成与不成另说着,既然已经有了这份心思了,陈文也不得不加速改革的进程。
到了第二天,会稽郡王府南昌行辕一连下达了数条政令,尚处在对大规模分地的惊喜和不安中的占领区各色人物的吸引力登时就被吸引到了《江西邸报》上面。
首先,江西一省的旧卫所全部取缔,新卫所正式挂牌成立。
这件事情的发生,乃是很多人都有着心理准备的,毕竟新的卫所军官们早已就位,至于那些旧卫所的军官,陈文直接以身为武人不能行卫国之事反倒像满清出丁纳粮的罪名关进了大牢。
对此,并非没有人提出异议,尤其是那些卫所军官,他们一再声明陈文是左军都督府的,没有资格管他们这些前军都督府的军官。
这个理由很充分,也非常之合情合理。但是当陈文把一纸盖着张自盛的前军都督府右都督大印的命令扔在他们面前之时,这些家伙立刻就认定了是孙可望和陈文之间达成什么交易,慷明廷之慨把他们给卖给了陈文这个“卫所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