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心计-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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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追问道:“有何不对?”
李御医细细想了一下,道:“这牛乳糕中掺了大量的琼脂,琼脂虽然是制作糕点必用的食材,但是放置过多则非好事。它在体内消化不了,便会堆积,数量一定大时,则可以导致腹泻。”
我徐徐说道:“这牛乳糕,便是敏妃赠给本宫的,只是本宫一直没吃。不过后来唐御医检查尚宫局的牛乳糕,仿佛并未发现其中有何异样。”
李御医点点头,道:“唐御医检查时,微臣等同僚也都在侧,的确是没有异样的。想来是下药之人见敏妃毒发,便不再敢制作琼脂添加过量的牛乳糕了,却不想娘娘这里存着不少,这才能略查出些异样。”
我侧首对落英说道:“你将牛乳糕和李御医带去清阳宫,此事关系重大,必要回禀皇上。”
落英应下,立即带走了李御医。尚宫局主事乃是郑雨蓉,毕竟是太后的陪嫁,我自然不敢轻易处置,还是交给萧琰为好。
事情一旦找到了突破口,要想查个水落石出便是很简单的事情了。
半个时辰后,尚宫局、奚宫局、和内侍省主事皆被带去清阳宫。我觉得萧琰必是要亲自查询了,这才收拾一下前去清阳宫。
一进宫,便见三个主事跪在殿内。萧琰怒气冲冲,将一整盘的牛乳糕扫至郑雨蓉面前,厉声道:“郑尚宫,你进献给敏妃的食物里,居然掺杂了大量的琼脂,致使敏妃腹泻虚脱,你可知罪。”
郑雨蓉磕了个头,道:“奴婢失职,不曾察觉此物有异,还请皇上降罪。”
萧琰冷笑:“亏你担任尚宫十余年,这样的小事居然都不曾注意。难道尚宫局给各宫送点心时,你们都不曾检查吗?”
郑雨蓉沉声道:“按照规矩应该是检查过的,不过奴婢已将应为敏妃试菜和制作牛乳糕的宫婢带来,此刻就在殿外。”
“带进来。”萧琰道。
带进来的是两个十五六岁上下的小宫婢了,她们磕过头,便听萧琰问道:“敏妃的所进的每一样食物,都该是干干净净的。可是现在牛乳糕中竟然掺杂了分量不少的琼脂,足可导致腹泻。你们居然一个人做出这样的东西,一个人佯做不知把这样的东西给敏妃食用,到底是何居心!”
那两个宫婢吓得瑟瑟发抖,慌慌张张说道:“奴婢没有啊,奴婢制作的牛乳糕中并没有掺入过多的琼脂,而是按照规定的分量添加的,奴婢冤枉啊。”
“奴婢在给敏妃娘娘食用时也尝过了,这牛乳糕并无问题,奴婢也不知道为何现在多了这么多琼脂。”
萧琰闻言失笑:“那你们的意思,是奚宫局所有御医诊断有误了?”
“奴婢不敢。”
“荒谬!将这两个小宫婢带去内侍监,务必查出到底是怎么回事。”萧琰已不愿意再审,索性*交给内侍监。
内侍监隶属内侍省,负责宫中刑罚审讯,乃是宫中最恐怖的地方。宫人们有时愿意入掖庭狱,也不愿意入内侍监。因为进去的人,出来时大多被折磨得残缺不全。
我心里疼惜这两个小宫女,却也无可奈何。到了晚间时分,听闻她们双双招了,原来是尚宫局一个女史指使她们做的。
而当落英把这个名字告诉我时,我已然知道此事的替罪羊是谁了。
那个女史,名叫谭颖。
谭颖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宫婢了,听说她跪在清阳宫中,面上全无一丝惧怕。萧琰审了良久,她只是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暗害敏妃。萧琰无奈,只得让内侍监严刑拷打,必要她吐出真话,另外供出幕后主使。与此同时,那夜拦阻我和萧琰的公公也已经招了,他说命他收在章台殿门口不许人进去探视的人,也正是女史谭颖。
过年后何顺仪安分守己,我也不再想追查当日香粉一事,所以索性不再理会女史谭颖,却想不到我有朝一日还会听到她的名字。
那夜谭颖被关押在内侍监,萧琰朝中似乎有急事,便将此事全权交给我处理。春雨哗啦啦得下着,洗去了这几日宫中所有得阴霾,却也似乎在哀悼着什么。
“娘娘,何顺仪来了。”落英匆匆道。
我点点头,让人把她带了进来。她一进来什么都顾不得,只是跪在我身边磕头。
“娘娘,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娘吧。”何顺仪痛哭,泪水怎么止也止不住。
我伸手把她扶了起来,用手帕给她擦着雨水。她这次大约是真的急了,冒着雨就冲了过来。未央宫离庆秀宫那样远,雨又下得大,她浑身都被雨水湿透了。吧嗒吧嗒的雨水从她头上衣间滴落下来,整个人像是刚刚从水中打捞出来。
“雨这么大,你怎么也不打把伞?”我静静说道。
何顺仪哭着,复又跪了下去:“娘娘,女史谭颖不是别人,她是臣妾的母亲啊。娘娘,您救救她吧,内侍监是什么地方,她去了那里,还能有命出来么?”
自从我听到谭颖的年岁,便已经有几分怀疑她同何顺仪的关系了。如今听何顺仪再不顾忌自己说了,也只能轻叹道:“本宫知道了,可是命令是皇上下的,一定要她吐出东西来,本宫也没有办法。”
何顺仪悲哀一笑:“吐出东西,吐出什么东西?娘不会去害敏妃的,他们再审也审不出什么。”
我无言,何顺仪哭着,凄声哀婉:“听闻皇上要她供出幕后主使,她是臣妾的母亲啊,皇上怎么能不知道,这分明是有人在陷害臣妾!”
“顺仪,你先回宫,你在这里哭求本宫,总是没用的。”我如何不知何顺仪是无辜的,但是事已至此,我无能为力。
何顺仪冷淡看了我一眼,吃吃一笑:“我原以为,你会帮我,可是没想到,你这样冷漠。皇后,我看错你了。”
我抬都不抬眼皮,徐徐说道:“你要本宫如何呢,现在命令内侍监停手,把谭颖放出?那敏妃那里下药清宫那么大的事,你让皇上又该如何摆平?就算本宫现在放了谭颖,来日你可能保得住她?”
何顺仪惨笑一声,我叹道:“你母亲为了你,也是不会招的。顺仪,皇上现在有皇上的难处,他不能不给敏妃和靖边将军一个说法。你可知道今早靖边将军的请安奏折已经呈到了皇上面前?”
“所以要让臣妾和臣妾母亲来顶罪么?”何顺仪凄然,“给陈将军一个说法,以此来安抚边境将士的心?皇上……好狠心。”
我摇摇头:“你还是不懂本宫要说什么,你眼下要救你母亲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你现在能找出真正的主使,否则你母亲……本宫也不知道,全凭圣裁。”
“找出真正的主使?”何顺仪大笑,“除了太后,还能有谁。前几日我还在想,为何太后要为难敏妃,原来,她是冲我来的。可是她是太后啊,难道皇上为了陈玉华,还能处置了太后?”
我嗤的一笑,道:“以你在宫中得明暗眼线,难道就不能从那两个小宫女入手么?她们说是谭颖教唆的,但是如果你能让她们反口,皇上必会觉得蹊跷,此事或许能有转机。”
何顺仪登时清醒,扑通跪倒在我面前:“娘娘,多谢娘娘指点,臣妾告退。”
我点点头,道:“本宫看你一派纯孝,可以暂时命令内侍监停手,明日再审。不过能不能真的救你母亲脱险,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何顺仪用力点点头,转身离开。我目送她的背影离去,心中只觉得哀凉。前朝皇裔,居然落到如此地步,实在可悲。
我原以为何顺仪的能力必然能救出她母亲,但是我再一次小瞧了太后的手段。何顺仪太过稚嫩,到底算计不过老谋深算的太后。
第30章 国恨()
夜渐渐深了,我本想睡下。这几日折腾不休,总无宁日,我也确实累了。入宫大半年,这还是第一遭经历这样惊心动魄的事。
然而,子时时分,清阳宫忽然传来一道圣旨,让我去清阳宫面圣。
我匆匆梳洗,落英一直在旁边不放心:“娘娘,这事不会最后牵扯到您这里吧。”
我望着镜中的自己,像是回答落英,也像是告诉自己:“清者自清,此事从来与本宫无关。”
雨已经停了,因为夜深,我披了前几日萧琰刚送给我的大氅避寒。清阳宫离未央宫不算远,一刻钟后,我已经到了清阳宫。
正殿长信殿,乃是萧琰素日起居的地方。东厢房是书房,西边是寝殿。徐晋在前面引路,引着我往萧琰的书房走去。
“臣妾参见皇上。”我俯身行礼。
萧琰点点头,赐了座,让我坐在一旁。他神形疲惫,沉沉开口道:“皇后,朕方才听说你让内侍监停止审问谭颖。”
我心中已知不好,索性说道:“的确如是。”
“为何?”萧琰冷淡问道。
“皇上是否知晓,那女史谭颖不是别人,正是何顺仪的生母,恭献公主的外祖母?”
萧琰乍问此言,惊愕不已。我继续说道:“几个时辰前,何顺仪跑到臣妾这里来,告诉臣妾女史谭颖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生母。臣妾觉得干系重大,便暂时让内侍监停手。原本想等天亮再回禀皇上,却不知皇上已经知道了。”
萧琰愕然,过了良久他才回过神来:“你是说,几个时辰之前,朕下令把朕的岳母关到了内侍监。”
我点点头,宽解道:“此事原也怪不得皇上,宫中人尽皆知何顺仪出身宫廷,却从无人知晓她是否还有父母双亲在世。宫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史,谁知道她就是何顺仪的生母呢?”
萧琰惊讶良久,我适时问道:“那么皇上以为,现在该如何处置?”
萧琰十分为难,一方是出身军阀世家的陈敏妃,一方是刚为他生了一个公主的何顺仪,他夹在其中,难以取舍。
“何顺仪,为何去求你,不来找朕?”萧琰不答,反而问我。
我静静道:“她不是没来过清阳宫,只是皇上忙着处理政务,她自知后宫的事,再大也是小事。而朝中的事,再小也是关系民生的大事,所以不敢打扰。”
萧琰点点头,淡淡道:“她还算懂事,没到朕这里哭闹。”
我轻轻颔首,不再多话。如此一来,倒是萧琰按捺不住,他问向我:“那你觉得,这件事到底该如何了结?”
我想了想,道:“皇上觉得,何顺仪会和她母亲串通起来,一起谋害敏妃么?”
萧琰想了想,摇摇头。我见状说道:“臣妾也觉得不太可能,何顺仪生下孩子,感激上苍眷顾,让她们母女平安,整日吃斋念佛,怎么会好端端的去害敏妃呢?就算是谭颖自己想不开,想要谋害敏妃,但是她一个女史,哪里来那么大的能力能同时掌控尚宫局、奚宫局和内侍省呢?”
萧琰想想也对,道:“的确是不太可能的,何顺仪和谭颖,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宫中若容她们这般操纵,那便是真的可怕了。”
萧琰说着,自己也纳闷起来,自言自语起来道:“那到底是谁,先给敏妃悄无声息地下了药,算着药力差不多,再使人清宫,将敏妃一个人丢在章台殿不死不活。这样的人,总还是要揪出来的。今日他暗算敏妃也就罢了,来日如果威胁到朕和你,又该如何是好?”
我只得附和:“是啊,其实此事追查下去也无不可,只是也许不一定马上就要得到结果。”
“你的意思是?”萧琰不解。
我莞尔笑道:“此事闹得这么大,宫中人心慌慌,前几日温妃还同臣妾说呢,如果真的有人害敏妃,此刻事发也早被吓得不敢声张,哪里那么容易找出来的。不如现在暂且按下,等到那人放松警惕时,必然有马脚露出。那时候,或许就不必这样费力了。”
萧琰颇为认同,我继续说道:“至于谭颖么,既然是何顺仪的母亲,不如送出宫去。一来可以堵宫中众人的攸攸之口,二来她身份特殊,就算是看在恭献公主的面子上,也不该让她在宫中这样辛劳。敏妃那边么,就要靠皇上多去安抚了。”
萧琰点点头,几乎就要同意。我心下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这件事终于过去了。等来日我细细追查,真的拿到确切的证据时,再告知萧琰。太后毕竟是太后,怎么圆过去不让众人知晓,还是让萧琰自己忖度着办最佳。
后来我才知道,彼时我的打算有多么单纯可笑。太后那样的人,只有她算计别人,岂容人抓住把柄倒打一耙?
就在我磨墨给萧琰下诏用时,徐晋忽然进来说何顺仪求见。我和萧琰只道是她来求情,也未深想,便让她进来了。
何顺仪浑身依旧是湿漉漉的,脸上一派决绝之色。她再不复平常温婉的样子,反而形同疯妇,见了我和萧琰也不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