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心计-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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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时期再没那么多穷讲究,暄化城从我到平民百姓,都与士兵同甘共苦。在守备家住的这段时间,更是因为物资紧缺,所以大家都不分贵贱,一桌用餐。餐具甚至都不够,靖儿和我同用,易儿由陈玉华喂着。今夜刚刚盛好了饭,我夹了些菜到魏瑾碗里,然后指了指一侧的银杏树。
“瞧见这棵银杏树了没?”
“瞧见了。”
“瞧见树下那小板凳了没?”
“瞧见了。”
“过去坐吧,好好吃。”我微笑道。
魏瑾瞠目结舌,不知发生了何事。靖儿看了看我们,说:“母后你干嘛赶走魏叔叔呀,他哪里得罪你了么?”
我夹了菜塞在他嘴里,盈盈浅笑道:“食不言寝不语,你再多嘴,就和魏侯爷一起去树下吃吧。”
靖儿眨眨眼睛,样子可怜巴巴。
易儿颦眉,刚想张嘴说句公道话,我就故作恍然大悟状看着易儿:“哎呀,树下只有一个板凳,再有人吃饭的时候坏规矩,就只能蹲着吃了。”
易儿咽了一口唾沫。
魏瑾见状,温和一笑道:“罢了,末将本来就是外臣,分桌食之也是应该。”说罢,他就径自过去坐下。那小板凳本就是给易儿坐的,又小又矮。魏瑾一个大男人蜷缩在上面,扒一口饭扒一口菜,形容有些落魄。
陈玉华看着我,似乎又想笑又想叹气,表情细微之处十分莫测。
吃过晚饭,魏瑾和守备换班当值。我抱着小小的荷华在院子中纳凉,两个小男孩在不远处,一个拿着疆域图看个没完,一个捡银杏叶兴致正高。陈玉华陪坐在我身边看着他们,心中忽然有感,对我说到:“太子虽小,但是胸中志向已能看出大半,他是记挂着他的河山的。二皇子雅好六艺,对江山社稷没有觊觎之心,”她莞尔一笑,“这两个兄弟将来,大概不会像萧琰和萧玓一般吧。”
我眉心一动,道:“小时候自然不让人担心,但是等他们长大,身边总不免会环绕野心勃勃之人。到时候即使他们兄弟从无嫌隙,也难保证不会有人挑拨离间。”
陈玉华颇感意外:“你怎么会这么想,都说三岁看老,我看他们兄弟就很好。”
我眼波一转,笑了笑也没说话。陈玉华伸手把两个孩子招过来围至膝下,一手拉一个说:“方才我和你们母后说起了当今皇上和楚王,也不免谈到你们。你们两个小家伙一定要记住哦,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你们兄弟二人都必须坦诚相见,互相扶持,绝不许内斗不休。”
他们两个都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含笑看着他们,说:“你们小时候经历的这场风波,以前我总觉得是坏事,如今想来倒也有好的方面。靖儿你是太子,如果还有来日登基的那一天,要记得体恤百姓,做个明君。易儿你将来必是一地藩王,要记得辅佐你兄长,而不是因个人野心,而置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
道理总是讲的深沉,也不知道他们听懂了没有。只是看着他们懵懂地点点头,然后手拉手乖巧的回屋睡觉时,我心里还是满足的。后面的事我已无法预见,因为就连我的来日,我都看不透了。
次日又是陈玉华当值,守备有些杂事不在家中,就只有我和魏瑾在。我带着易儿画画,他教靖儿看疆域图。安静的气氛当中,流淌着让我久违的温馨。
靖儿倚在魏瑾身上,任由魏瑾握住他幼嫩的小手指点江山。而魏瑾的神情也是那样专注,必是倾尽了全部心力来教导。我神思有了片刻的恍惚,恍如孩子的父亲不是萧琰,而是魏瑾……
没等我再想下去,易儿就如同发现了好东西一样,从书中抽出一张薄薄的金纸,拉着我的袖子让我帮他看看是什么东西。我一见之下,惊愕万分。
“母后,这到底是什么?”易儿好奇的拉着我的袖子问道。
我将金纸折了起来,道:“没什么,只是一张药方。你瞧刚刚那里,还盖着一处药房的印鉴呢。”
易儿年幼单纯,未曾起疑,倒是魏瑾探寻地目光投来,有几分深意。
我此刻心情剧烈波动,放下怀中的易儿往屋中走去,打算把金纸上的印鉴再看看清楚。魏瑾叶放下孩子,跟着我进屋,闭门之后问我:“你这是怎么了,窦将军的书中,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吗?”
我将金纸递给他,他展开一看,眉心骤然凝聚。
第140章 银杏叶(三)()
“金纸黑印……”他喃喃道,“听闻江南窦氏一族,于生死存亡之际,都是以金纸黑印、飞鸽传书来传递消息。这张金纸上,盖有黑色印鉴,莫非就是……”
他停顿片刻,然后望向我:“故国公夫人出身江南窦府,你可曾见过?”
我摇摇头,道:“我母亲虽然是窦氏的女儿,但是很早就嫁入京城。再说她毕竟是女儿身,即便家族到了存亡关头,她也不应有所接触,更何况我?”我抬眼看他,道,“侯爷应该见多识广,不知道可否能一辩真假?”
他也摇摇头:“金纸黑印这种东西,只是传说罢了,我并不曾见过。”
我将金纸仔细翻看,上面的内容已经全然看不清,只有印鉴后有一行小小的落款,还能模糊看出些什么。对光一照,原来是发信时的日期。我同魏瑾辨认了半天,才把具体时间确定到二十多年前。
这是二十多年前的窦氏暗信。
其实我小的时候,也听母亲偶尔提过几句。
据说前朝末年,天下大乱,江南四府联合起兵,其中萧、周两门领兵作战,窦、孙两家收集情报。如此分工运作,亲密无间,太*祖皇帝才得以拿下整个天下。
天下平定后,太*祖皇帝建国定都,敕封爷爷周绍为定国公,周氏一族满门荣耀。
二十多年过去后,太*祖皇帝迟暮,巡视江南途中意外驾崩。遗诏先帝即位,是为新皇。未几,太后被册立为皇后,我娘嫁入定国公府。纵然心底不尽如人意,但是面上总是花团锦簇的。
我想不通,二十多年前太平盛世,窦氏的金纸黑印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二十多年前,窦氏一族有灭顶之灾么?
魏瑾站在窗边,忽然伸手打开了窗子。他转头凝神问我:“我记得你说过,你娘擅画银杏。”
我心头一跳。
守备当日未归,我坐在屋子中心神不宁。次日一早,守备同陈玉华换防,我这才见到了守备。
他见我坐在门口等他,肩上有一层薄薄的轻霜,不觉道:“天气已然转冷,娘娘怎么坐在风口子里,万一着凉可怎么好?”
我伸手一抚肩上的落霜,慢慢道:“暄化城中或有灭顶之灾,本宫着凉又算得了什么?”
他目光骤然一变,下意识四处环视。我抿嘴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卷书,走过去递给守备:“有些东西切记要收好,否则随时会大祸临头。易儿不懂事,已经被我糊弄过去,可是人多眼杂,指不定这事就传了出去,如何遏制流言就看窦将军的本事了。”
他接过书,神情已然恢复成常态。我看着他拇指一滑,书页哗啦啦被翻开。在一处书页中,流畅的动作一滞,仿佛有什么东西夹在其中。他抬头看我:“娘娘不想问我些什么?”
我道:“以前想问,现在没有必要了。宫里有一条铁则,要想活的长久,有些事情知道的还是越少越好,所以本宫什么都不知道。”
一夜巡防必然疲乏,何况他年纪已大,收下书便去休息了。魏瑾从旁边走出来,问我:“你真的不打算把事情问个明白?”
我道:“没什么好问的,我早就觉得窦将军待我极好,原先总以为他是因为我的身份,却想不到……”
魏瑾眉心微动:“你早该想到了,周暄,不是所有人对你好都是因为你的身份。”
我愣了愣。
院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我胡乱摸摸鬓角,问道:“昨日玉华和守备换防,今日原该你去了吧,怎么还是玉华去了?”
魏瑾不以为意,笑了笑说:“德妃娘娘闲不住,所以一早替末将去了。她说如此一来,正好还能让末将好好陪陪你。”
我又愣了一愣,魏瑾眼珠一转,恍如不明所以,看着我自言自语道:“真奇怪,德妃娘娘为何让末将陪在这里呢?”
我连忙剖白:“这不是我的意思。”
“是也无所谓,”他抬头看看天,“孩子们快起了吧,我去做饭。”
这个陈玉华,我咬牙切齿。
用过早膳,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抬头看去,原来是守备家中的小厮。他进来后对我一拱手,道:“启禀皇后娘娘,剑南有使求见。”
我目光一收,虽未开口神情却是不愿见的。魏瑾心思细腻,便站了起来说道:“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不便接见,你带那使臣去前庭,我去见他。”
那小厮下去,魏瑾对我说到:“皇上这时候遣人来,大概是要接你回去的意思……你想让我如何应对?”
我抬眼看他,淡淡道:“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你是朝廷命官,有爵位在身,当然听从皇上的意思,为何要问我想如何应对?”
他怔了怔,然后慢慢说到:“我以为你不愿意回去。”
“我是不愿,”我绷直目光看着地砖,“我不愿跟着他东躲西藏,不愿看着他用别人的血来保护自己,更不愿意……”
“不愿什么?”魏瑾开口,声音清淡的几乎让我听不见。
我双目一闭,心下一横:“不愿回到一个皇帝身边。”
无论萧琰现在如何落魄,如何溃逃,他始终都是一个帝王。在他的身边,女人与争斗永远少不了。我好不容易摆脱了他,又怎么甘心再回去?
魏瑾迟疑一下:“除了因为他,你的不想离开就没有别的原因了么?”
我睑睫一颤:“你想让我说什么?”
他沉吟片刻,道:“既然你不愿意,我不会让你跟着他们走的。”
我抬眼看他:“侯爷,这可是抗旨。”
魏瑾没说话。
我以为这一次的是这也能像上一次那样轻易摆平,可谁能想到,萧琰竟然遣了徐晋来接我。徐晋是禁宫首领太监,魏瑾不好执意阻拦他,只得把他放进院子见我。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长乐未央。”徐晋的规矩和以往一样,此刻正跪在我面前,一丝不苟地行礼。
我把他扶起来,道:“战时紧张,公公不必如此拘礼。”
徐晋起身后,抬头看了看我:“皇后娘娘安然无恙,皇上就能放心了。娘娘能从千军之中脱身,真是万幸,不知太子和其他皇子公主在何处?”
我随手指了指屋子,道:“虽然山河破碎,但是总不能耽搁了孩子们,他们由城中小秀才教着,正在习字呢。”
徐晋舒了口气,正欲说话,我抢先一步道:“本宫知道公公今日来是要接本宫和孩子们离开,可是本宫今天绝不会跟公公离开暄化。天色尚早,公公早些赶路,今夜之前还能赶回剑南,向皇上复命。”
徐晋讶然,懵了片刻道:“娘娘既然知道,为何不肯随奴才离开。要知道暄化是孤城,四面又有辽军侵扰,娘娘和皇子在这里十分危险。”
“为何?”我冷冷一笑,并不说话。
徐晋想了想,说:“娘娘可是生气当时皇上撤离时没有带走娘娘?”
“非也,”我当即摇摇头,“天下大乱,黎民百姓处于水深火热。皇上贵为天子,必须要在剑南保留有用之身统筹全局,竭力抗敌。本宫虽为皇后,却不过是一女子,无足于国家轻重。既然蒙受圣恩数年册为皇后,今日便愿意代皇上亲临前线。暄化孤城无援,却经久未破,便是因为有本宫在的缘故。如果本宫逃离这里,暄化的军心民心必定涣散,到时候一击即溃,皇上所在的剑南岂非少了一重外围防护?”
徐晋若有所思,我道:“情由种种,本宫不能亲自面表,还请公公代为传达,本宫感激不尽。”
徐晋长叹一声:“娘娘竟然是这样想的,皇上和皇贵妃都误会皇后娘娘了。”
我假作一愣,问:“皇上和皇贵妃误会本宫什么?”
徐晋道:“上次遣使娘娘未归,皇上以为娘娘因为当夜逃脱之事怨恨皇上,所以这次遣奴才来。”
我敛容肃穆:“公公哪里话,当夜乃是大乱,皇上能龙体安康本宫就谢天谢地了,岂会心生怨恨?”
徐晋点点头附和:“当夜辽兵侵袭的消息传来,恰好皇贵妃携六皇子在皇上帐中,所以皇上才带了皇贵妃一同离开,否则于情于理,都该是皇后娘娘您陪皇上离开。太后早早就遣送去剑南休养,皇上轻骑遇上后,火速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