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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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委主要领导在会上一再强调要加大对外招商引资力度。那么我们拿什么来招商引资?当然要拿良好的精神状态和上佳的地方形象,买这台蓝鸟就是要在投资商面前树立贵都市的光辉形象。如今是一个扶强不扶弱的时代,如果还是开着过去那些不堪入目的破车去招商引资,人家一见我们的寒碜样,生怕我们拿着他们的钱填了肚皮,谁还敢来给你投资?”
领导的话总是英明的,杨登科忙附和:“那是那是,老板看问题就是深刻。”董志良又嘱咐道:“柴老板的事你知道就行了,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暂时不要说出去,以免节外生枝。”杨登科点头道:“知道了。”董志良说:“知道就好。让你来开这台蓝鸟,我是通过这几个月的仔细观察和认真权衡,才做出的决定。局里几个司机,我看就你素质最好。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坐你的车去政府开会的那个下午吧?那时我就有了这样的印象。”
杨登科受宠若惊,想不到过去那么久了,董局长还记得那次给他开车的事,说:“老板这是抬举我了,我离领导的要求还相差很远呢。”董志良笑了,说:“也没谁要求过你。”又说:“我还了解到,你还是个电大生,是吧?先跟我干一段吧,我尽力给你想想办法,看能否把你的干部待遇问题给解决了。”
说得杨登科仿佛心里灌了蜜水,说:“感谢领导的关心!其实能给老板您这样德高望重的领导服务,比转干不知强到哪里去了。”董志良说:“你先别忙着感谢,听说人事部门新下了文件,工人转干的门已经关死,有些不太好办。”
杨登科也听说了这个新规定,当时他很绝望,觉得自己只能做一辈子工人了。不过董局长今天主动将这事提了出来,估计他会有办法的。杨登科知道机关里的游戏规则,能办的事不给你办,是权威;不能办的事给你办了,是权力。机关里的人都是善于用权的,往往能办的事办不了,不能办的事只要方法得当,倒还办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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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想,杨登科心头的希望又燃了起来。
跟董志良分手后,杨登科就把车开进了农业局,然后从车库里拖出长长的水管,接了龙头,悉心冲刷清洗起来。蓝鸟跑了两天了,车身蒙了不少灰尘,杨登科可不愿意董局长第二天看到蓝鸟时还跟头天一个样。领导的专车有时和领导的脸一样,是装门面的,合格的专业司机一定要维护好领导的面子。
早就过了下班时间,局里其他人都走了,只有司机班里还有喧闹声,不用说是胡国干他们正在打牌下棋。果然杨登科快洗完车子时,胡国干和小钱他们从里面出来了,见坪里停了一辆崭新的蓝鸟,几个人就过来指指点点,品头论足。已退了休的老郭这天也在场,拍着杨登科的肩膀,说:“登科,这蓝鸟比那辆破面包和桑塔拿强多了吧?”胡国干说:“那还用说,杨科现在可是鸟枪换炮了。”
只有刁大义没吱声,在旁边站了片刻,就悻悻然走开了。杨登科瞥一眼刁大义那孤寂的背影,知道他心头的失落。刁大义现在开的是杨登科过去开过的破面包车,却比杨登科当时的处境还等而下之,因为杨登科那时清清白白,现在刁大义身上却背着一个还没撤销的记大过的处分。杨登科心生愧疚,刁大义也许还不清楚自己和吴卫东被抓进派出所的底细,不然肯定恨死他杨登科了,虽然这事并不是自己的主意。想想这几个月来所发生的一切真富有戏剧性,人生就是这样处处充满了变数。
老郭几个还在说着蓝鸟,杨登科一边跟他们答着腔,一边收了水管,将车库里的桑塔拿开出来,再打扫干净车库,把蓝鸟开进去,这才跟老郭他们一起出了农业局。老郭小钱和胡国干要杨登科请客,杨登科正在兴头上,就请他们猛嘬了一顿。
晚上回到家里,杨聂已经睡下,聂小菊正在收拾屋子。说起给董志良开蓝鸟的事,聂小菊也很高兴,问杨登科怎么报答她。杨登科说:“我这就报答你。”弯腰把聂小菊抱进卧室,往大床上一扔,几下扒光她的衣裤,上去大干起来,有点猛虎下山的味道。杨登科觉得自己好久没这么勇往直前了,给一把手开车还能提高这方面的战斗力,这倒是他始料不及的。
给一把手开车当然还不仅仅只有这方面的好处,从此杨登科又在局里就做得起人了。比如过去修车加油什么的要报个账,找人签字画押时,他们总是带着挑剔的口吻问得很细致,杨登科就为此跟吴卫东大干了一场。财务室审得也特别严格,多一分钱都要划掉。现在可好了,拿着发票往曾德平桌上一放,说声:“这是董局长亲眼看着我办的。”曾德平就二话不说把字给签了,到了财务室,他们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巴结杨登科的人也多了起来。尤其是那些想进步的副科级以下的干部,或是位置不太好想得到重用的主任和科长,见了杨登科就像见了爷爷一样,脸上常常堆起讨好的笑容。都是机关人,深知领导的专车司机就是领导的耳目,直接影响领导的视听,如果他多在领导耳边说得几回某某好某某坏,领导就是不全信,也会在心里对某某生产一些印象。
还有那个因嫖娼案受到记大过处分的吴卫东,见杨登科成了董局长身边的人,也常找借口跟他套近乎。杨登科明白吴卫东的意图,是想通过他与董局长搭上界,早日把处分给撤销掉,好再在局里谋个位置。吴卫东是什么角色,杨登科太清楚不过,不想理他。
你不想理他,但他要理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一天董局长在局里主持党组会议,杨登科没出车,在司机班里跟小钱和胡国干打牌,吴卫东忽然溜了进来。吴卫东当办公室主任时没少给司机们脸色,所以瞧都没人瞧他一眼。吴卫东已经习惯了这种冷遇,也不在乎,一直站在杨登科身后看牌,时不时还要指点两下。杨登科不听他的,他说出小五,杨登科偏偏要出大肆,宁肯输钱给胡国干他们也在所不惜。
打了一阵,曾德平打电话来把胡国干喊走了,吴卫东赶忙坐到胡国干的位置上,抓起牌洗起来。牌洗好了,吴卫东催杨登科两个抓牌,杨登科眼望着天花板,无动于衷的样子,像是屋里没有个吴卫东似的。小钱干脆站起身,离开牌桌,哼着小调出了司机班。吴卫东脸红了一下,只好把牌放下了。
就在杨登科也准备出去的时候,吴卫东拉住他,从衣服里面掏出两条红塔山香烟,塞到了他的怀里。杨登科乐了,说:“吴主任你也太客气了。”掉头对着门外大声喊小钱,要他快回来。小钱还没走远,也不知啥事,又打了转。杨登科说:“人家吴主任送烟慰问我们,小钱你走开干什么?也太不给老领导面子了嘛。”
话音才落,胡国干也进来了,见杨登科手上拿着两条烟,说:“今天司机班分烟?”杨登科说:“吴主任请客。”给他两个一人扔了一条。胡国干和小钱嘻嘻哈哈开起吴卫东的玩笑来,一个说:“人家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吴主任你已经下去那么久了,还记得关心我们这些老下级?”一个说:“那还用说,吴主任肯定是送烟的人太多了,自己又抽不了,才特意请我们给他排忧解难的。”
吴卫东当然知道他们是在挖苦自己。都说拔毛的凤凰不如鸡,吴卫东头上去了办公室主任的帽子,不可能再给人签字画押,还有谁送烟给他?却也不好计较,说:“你们别嘲笑我了,我一个带罪之人,谁都躲着,还有谁会理睬我?我这是刚掏钱从超市里买的。”
说着话,胡国干把手上的烟当场撕开,拆了一包,一人发了一根。杨登科拿烟放鼻子下面闻闻,划火柴点上,抽了一口,烟味挺香挺纯正的,知道吴卫东说的不假,确实是刚买的。却故意吸吸鼻翼,说:“这烟怎么霉味这么重呢?”
小钱刚点上烟抽了一口。却怎么也没觉出霉味来,莫非一包烟还有两个样的?不免有些奇怪。不过小钱是个机灵人,旋即就明白了杨登科的意思,也说:“我也吃出了霉味,吴主任你这烟在家里收了好久了吧?”
胡国干也反应过来,拿开嘴里的烟,往地上啐了一口,说:“吴主任你这烟肯定还是你做主任时收的贿烟,放得太久了变了质,要不怎么这么难抽?”说着一甩手,把整条烟都扔进了垃圾桶里。小钱也学样,让自己手中那条烟享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哪有这样的事?吴卫东可是那家卖烟的超市的熟客了,他们应该不会害人的。他心有不甘,过去拣了垃圾桶里的烟,认真抽了一口,丝毫霉味都没有。又对着灯泡照了照,出产日期也很近。他脸上立即紫了,想申辩两句,又忍住了,转身出了门。杨登科几个便在后面大声笑起来,高声叫道:“开局开局,霉烟有什么可抽的?还是打牌有意思。”
牌还没抓完,杨登科手机响了。一看是董志良的号子,便把牌扔掉,出了门。只见董志良已经到了蓝鸟旁边。杨登科一按跟钥匙串一起挂在腰上的遥控器,蓝鸟啾地一声,门锁便落了下去。将车开出农业局,杨登科问往哪个方向走,董志良说:“你看今天这么好的阳光,我们到郊外去兜兜风吧。”
董志良还有这样的雅兴,倒是杨登科没想到的。
出了城,贵水河潋滟于前。前边不远处有一条不宽的沿河小马路,车少人稀,董志良说:“到那边看看。”杨登科方向盘一打,将蓝鸟开上了小马路。转过一个山嘴,迎面是满山遍野的橘林。正是橘花吐蕊时节,枝头绽放着银白色的橘花,花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杨登科知道到了城南园艺场的地盘上。城南园艺场是农业局的二级机构,过去杨登科曾开车送领导来过几回,但都是走的另一条大道,没走过这条小马路。
小马路像腰带一样缠绕着园艺场,不一会蓝鸟就到了园艺场的另一边,上了一条大马路。真是山不转水转,竟然到了临河而居的侯家村地界,就是杨登科几个月前来过一回的战友猴子家所在的侯家村。
董志良在车上,杨登科当然不好去会猴子,继续前行。不一会出了侯家村,离园艺场场部就很近了,杨登科提议说:“既然到了园艺场的地盘上,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我跟何场长打过几回交道,那人挺豪爽的,老板你是场里的垂直领导,到了这里不进去打声招呼,人家知道了会有意见的。”董志良说:“那就依你吧,反正今天是来游山玩水的。”
得了董志良的话,杨登科就把蓝鸟开上了通往场部的马路。一晃一晃就到了场部前面的坪里,那里已经停了一部旧桑塔拿,杨登科认出是场里的小车。像是早知道董志良要来似的,蓝鸟还没停稳,何场长已经从场部里走出来,上前给董志良开了门。下车后,两人握了握手,寒暄着,一前一后进了办公楼。
何场长的司机小马也走过来,迎住杨登科,尾随领导进了屋。这也算是对口接待吧。如今上级单位来了领导,下级单位除了有相应的领导对口接待外,连司机也不能忽略掉,由下级领导司机或办公室主任照顾上级领导司机,冷落了人家那是担当不起的。这已经成了一种行规,虽然也没谁见过红头文件,但大家都心照不宣,比红头文件还遵守得好。大概这也是单位司机最愿意给领导开专车的主要原因之一。
进了接待室,两位副场长和场部秘书都在忙着往桌上摆放香烟水果,原来场里是早有准备的。杨登科这才恍然而悟,董志良说是到外面来兜兜风,其实他早有安排,事先已给场里打了招呼。当领导的都这样,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据说有些领导有事出门,说是去开会,可能要是去会客人。说是到人大去,可能是要去政协。出差也一样,说是要坐火车,其实是坐飞机,说是要坐飞机,其实是坐的轮船,一句话,就是要让你搞不清他到底是坐的什么,尽管他坐什么只有那么多人在乎。
杨登科这么瞎想着,宾主双方已客套着落了座,何场长开始摊开稿纸,向董志良汇报起场里的工作来。
杨登科过去跟陈局长跑得多,这一套他也是熟悉的,下级部门汇报工作时,总是先一二三四地说些成绩,然后话锋一转,叫起困难来,再在此基础上要求上级给予解决。这叫做工作是突出的,成绩是主要的,困难是巨大的,言下之意,上级领导不放点血是脱不了身的。何况上级领导下基层,都是有备而来的,多少要许些愿,表些态,否则领导下基层,谁还欢迎你?大家都做官做精了,懂得一个最浅显的道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但这天何场长汇报完毕后,董志良却没说什么,既不许愿,也不表态,却提出到外面空气好的地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