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亚特-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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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我,阿基琉斯会以慈爱之心,欢迎我的到来,怜悯我的
苦衷。给我遣送一只预告兆示的飞鸟,你的迅捷的使者,
你最钟爱、飞禽中力气最大的羽鸟,出现在
右边,使我一旦亲眼目睹,便可
取信于它,前往车马快捷的达奈人的海船。”
他如此一番祈祷,多谋善断的宙斯听到了他的声音,
随即遣下一只苍鹰,飞禽中兆示最准的羽鸟,
毛色灰暗的掳掠者,人们称之为“黑鹰”。
像富人家里的门面,封挡着
高大的财库,紧插着粗重的门闩——雄鹰展开
翅膀,一边一个,都有此般宽广,飞越城空,
出现在右边的上方。人们翘首仰望,
个个兴高采烈,精神为之一振。
其时,老人迫不及待地登上马车,
驱车穿过大门和回声隆响的柱廊。
骡子拖着四轮货车,由经验丰富的
伊代俄斯执缰,跑在前头;马车随后
跟行,老人扬鞭催赶,策马速跑,
穿越城区;亲人们全都跟在后面,
痛哭流涕,仿佛他去后再也不能生还。
当他俩穿过城区,奔向宽阔的平野,
送行者们转身返回伊利昂,普里阿摩斯的
儿子和女婿们。沉雷远播的宙斯,其时当然不会忽略
他们,两位驱车平原的特洛伊人。看着年迈的老头,
宙斯心生怜悯,马上招呼心爱的儿子,对他说道:
“赫耳墨斯,伴引凡人是你的乐趣,对此,神明中谁也
没有你的热情;你爱倾听凡人的诉告,那些使你欢心的人们。
去吧,引着普里阿摩斯,前往阿开亚人
深旷的海船,不要让达奈人中的任何一个
看到或注意到你的行踪,进入裴琉斯之子的营棚。”
宙斯如此一番说告,导者阿耳吉丰忒斯谨遵不违。
他随即穿上精美的条鞋,黄金铸就,
永不败坏——穿着它,仙神跨涉苍海和
无垠的陆基,像疾风一样轻快。
他操起节杖——用它,赫耳墨斯既可迷合凡人的
瞳眸,只要他愿意,又可让睡者睁开眼睛。
拿着这根节杖,强有力的阿耳吉丰忒斯一阵风似地离去,
转眼之间便来到特洛伊和赫勒斯庞特海面。
他提腿步行,从那里开始,以一位年轻王子的模样,
留着头茬的胡子,正是丰华最茂的岁月。
其时,当两人驱车跑过伊洛斯高大的坟茔,
他们勒住骒马,让牲畜饮水滩沿。
其时,夜色蒙罩大地;昏暗中,使者看见
赫耳墨斯,正从不远的前方走来。
他放声呼喊,对着普里阿摩斯说道:
“用你的心思,达耳达诺斯的后裔,快快想一想——现在,已是
必须小心谨慎的时候!
我看见一个人——我担心,他会把我们撕裂,就在此时此地!
赶快,让我们赶着马车逃跑;不然,
就去抱住他的膝盖,求他手下留情!”
听罢这番话,老人心绪昏沌,吓得眼花缭乱,
全身汗毛坚指,直立在青筋突暴的肌体上。
他本然而立,膛目凝望,幸好神明亲自走上前来,
握着老人的手,亲切地问道:
“敢问阿爸,在这神赐的夜晚,凡人酣睡的
时候,你赶着骒马,何处去从?
难道,你不怕那些吞吐狂烈的阿开亚兵汉?
他们恨你,是你的仇敌,近逼在你的眼前。
要是他们中有人瞅见你,运送这许多
财宝,穿行在乌黑、即逝的夜晚——想过吗,后果将是怎样
一种情景?
你自己已不年轻,你的侍从亦是个年迈的老人,
无力击退寻挑事端的汉子。
不过,我却不会害你,相反,我还会帮你
打开试图害你的人。你看来就像是我尊爱的父亲。”
听罢这番话,年老的王者,神一样的普里阿摩斯答道:
“是的,我的孩子,事情正是这样,你可没有说错。
不过,某位神祗仍然伸着大手,护佑在我的头顶,
给我送来一位像你这样的旅行者,一个绝好的
兆头!瞧你的身材,出奇地俊美,还有
如此聪慧的心智——有这样的儿子,你的双亲可真够幸运!”
听罢这番话,导者阿耳吉辛忒斯答道:
“是的,老人家,你的话条理分明,说得一点不错。
不过,烦你告诉我,真实地告诉我,
你带着这许多珍贵的财物,是不是想把它们
送到城外,让别人替你看护,代为存管?
或许,你们正倾城出逃,丢弃神圣的伊利昂,
吓得惶惶不安,眼见一位如此杰出的斗士,你们中最好的人,
已经倒地身亡,
你的儿子,战阵中从不屈让于阿开亚人的壮汉。”
听罢这番话,年老的王者,神一样的普里阿摩斯问道:
“你是谁,高贵的年轻人?你的父母又是谁?
关于我那命运险厄的儿子,关于他的死亡,你怎能说得这样豪
阔得体?”
听罢这番话,导者阿耳吉丰忒斯答道:
“你在试探我,老人家——对我问及卓越的赫克托耳。
我曾多次目睹他的出现,在人们争得荣誉的
战场;也曾亲眼见他,在那一天,把阿耳吉维人逼回
海船,挥舞青铜的利械,不停地杀砍。
我们站着观看,惊诧不已——阿基琉斯
不让我们参战,出于对阿伽门农的愤慨。
我是阿基琉斯的随从,来到此地,同坐一条
坚固的海船。我是个墨耳弥冬人,父亲名叫
波鲁克托耳,殷实富有,早已上了年纪,和你一样。
他有六个儿子,我是第七个;我们摇石
拈阄,结果我中阄出征。现在,我
刚从海船来到平原:拂晓时分,
眼睛闪亮的阿开亚人将围城开战。
他们闲坐营盘,焦躁不安,阿开亚人的
王者们亦无法遏止他们求战的意愿。”
听罢这番话,年迈的王者,神一样的普里阿摩斯说道:
“如果你真是裴琉斯之子阿基琉斯的随从,
那么,请你真实地告诉我,我的儿子是否
还躺在海船边。说不定,阿基琉斯
已把他截肢分解,喂了豢养的狗群。”
听罢这番话,导者阿耳吉丰忒斯答道:
“老人家,狗和兀鸟都还不曾把他吞食;
他还躺在营棚里,阿基琉斯的
海船旁,完好如初。今天,是他躺在那里的
第十二个拂晓,躯身不曾腐烂,也没有被蛆虫
蚀咬——这帮祸害,总把阵亡斗士的躯体糜耗。
不错,每日清晨,天天如此,阿基琉斯残暴地
拖着他迅跑,围绕着心爱的伴友,他的坟冢,但却
不能毁裂赫克托耳的躯体。到那以后,你可亲眼目睹,
他的肌肤就像露珠一样清鲜。血迹已被净洗,
身上没有损蚀,所有的伤痕都已修整平填——
那一道道口子,许多人的穿捅,用青铜的枪械。
幸福的神祗如此关心照护你的儿子,
虽然他已死去——神们由衷地喜爱他。”
他言罢,老人喜形于色,答道:
“我的孩子,奉祭神明,用合适的礼品,
日后必有收益。就说我的儿子——他,该不是一场梦吧,
从来不曾疏略家住俄林波斯的众神,在他的厅堂里,
所以,他们记着他的虔诚,即便他已不在人间。来吧,
收下这只精美的杯盏,求你保护
我的安全,倘若神意亦然,送我
前往裴琼斯之子的营棚。”
听罢这番话,导者阿耳吉丰忒斯答道:“
“视我年轻,老人家,你又来试探于我,但你不能
把我说服,要我背着阿基琉斯,接受你的
礼物。我打心眼里怕他敬他,断然不敢
抢夺他的东西——日后,此事会给我带来悲难。
然而,我却愿真心实意地为你向导,哪怕
前往光荣的阿耳戈斯,同坐迅捷的海船,或单靠
你我的双腿。放心,没有哪个强人,胆敢蔑视你的向导,对你
亮出拳头!”
言罢,善喜助佑的神祗从马后一跃
而上,一把抓过皮鞭和缰绳,吹出
巨大的勇力,注入骡子和驭马。他们驱车
来到围护海船的壕沟和护墙的前面;
哨兵们正忙忙碌碌,准备食餐。
导者阿耳吉丰忒斯把他们全都催入睡眠,
然后迅速开门,拉开门闩,
引入普里阿摩斯和整车光灿灿的礼件。
他们一路前行,来到裴琉斯之子的住所,一座高大的
营棚,慕耳弥冬人合力兴建,为他们的王者,
劈开大段的松木,垫上泽地的芦草,
铺出虬扎、厚实的棚顶;围着棚屋,
他们栏出一片宽敞的院落,替为王的主人,密密匝匝地
排起木杆。挡插门户的是一根
松木,需要三个阿开亚人方能拴拢,
亦需三个人的力气才能把它拉出,打开大门——三个普通的
阿开亚人;至于阿基琉斯,仅凭一己之力,即可把它捅入孔眼。
其时,赫耳墨斯,善助凡人的神祗,替老人打开大门,
赶人满车光灿灿的财物,送给捷足的阿基琉斯的赎礼,
从马后一跃而下,对普里阿摩斯说道:
“老人家,我乃一位长生不老的神祗,赫耳墨斯,站助
在你的身边。天父差我下凡,引助你的行程。
现在,我要就此归去,不愿出现在
阿基琉斯的眼前,此举会激起愤怒——
让一个凡人面对面地招待一位不死的神仙。
但你可走上前去,抱住裴琉斯之子的膝盖,
苦苦哀求,提及他的父亲、长发秀美的母亲,
还有他的儿子,以此融软他的心怀。”
赫耳墨斯言罢,转身返回俄林波斯的峰脊。
普里阿摩斯从马后下车,脚踏泥地,
留下伊代俄斯,原地看守
驭马和骡子,自己则迈步向前,朝着宙斯
钟爱的阿基琉斯惯常息坐的营们走去。他发现勇士
正坐在里头,另有一些伙伴,离着他的位置,平身息坐——
只有两个人,壮士奥托墨冬和阿瑞斯的后代阿尔基摩斯,
其时正忙忽在他的身边。他刚刚进食完毕,
吃喝了一番,桌子还站放在身前,王者普里阿摩斯
步入营棚,不为众人所见,走近阿基琉斯身前,
展臂抱住他的膝盖,亲吻他的双手,这双
可怕、屠人的大手,曾经杀过他众多的儿男。
像一个杀人故土的壮汉,带着
极度的迷狂,跑人别的国度,求告
一位富足的主人,使旁观者凉奇诧异一般,
阿基琉斯此时表情愕然,望着普里阿摩斯,神一样的
凡人;众人面面相觑,惊诧不已。
其时,普里阿摩斯开口说话,用恳求的语言:
“想一想你的父亲,神一样的阿基琉斯,他和我
一样年迈,跨越苍黄的门槛,痛苦的暮年!
邻近的人们必然对他骚忧窘迫,而家中无人
挺身而出,使他免于困苦和灾难。
然而,当他听说你还活在人间的消息,
心中会荡起喜悦的波澜,希望由此产主,日以继夜,
想望见到心爱的儿子,从特洛伊大地回返乡园。
至于我,我的命运充满艰险。我有过最好的儿子,在
辽阔的特洛伊;但是,告诉你,他们全都离我而去!
我有五十个儿子,在阿开亚人进兵此地之际,
十九个出自同一个女人的肚腹,其余的由
别的女子生孕,在我的宫居。强悍的
阿瑞斯酥软了他们的膝腿,他们中的大部分,
只给我留下一个中用的儿郎,保卫我的城堡和兵民——
他为保卫故土而战,几天前死在你的手里,
我的赫克托耳!为了他,我来到阿开亚人的船边,
给你带来难以估价的财礼,打算从你手中赎回我的儿男。
敬畏神明,阿基琉斯,想想你的父亲,
怜恤我这个老头!我比他更值得怜悯;
我忍受了世间其他凡人从未做过的事情:
用我的嘴唇亲吻你的双手,杀我儿郎的军汉。”
老人一番诉说,在阿基琉斯心里催发了哭念父亲的
激情。他握着老人的手,轻轻地把他推开;
如烟的记忆,笼罩在他俩的心头。老人蟋缩在
裴琉斯之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