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领章-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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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胡小梅、方敏的关系,也渐渐地熟悉、融洽了。
这天上午八点多钟,他清扫完猪圈,跳出来,脱去工作服,只穿着裤衩,站在一块石头上,提起水桶兜头浇在身上,被冷水激得呵呵地大叫着。他感觉痛快极了,心中郁积的不快似乎一扫而光。恰在这时,方敏挑着猪食桶,胡小梅快步跟在后面,二人在拐角处出现了,她们一眼看到马春光的样子,“啊”地一声尖叫,急忙背过身去。胡小梅闭眼高声叫道:“马春光,干什么你?”
马春光急忙跑回小屋,再出来时已套上衣裤:“行了!”
方敏和胡小梅这才红着脸走过来。马春光感到奇怪,因为早上她们已经喂过一遍了,这才几点钟,就给猪吃午饭了?积极得没边了吧?胡小梅兴奋地解释:“马春光,找你帮忙呢!我们要去打靶,方敏怕中午回来的晚,让猪饿着了,那,我们把猪食先放在这儿,中午你替我们喂一下。”
方敏已放下猪食桶,不好意思地:“谢谢了。”
马春光说:“嗨,打个靶至于这么激动吗?”
她们两个嘻嘻哈哈跑走了。马春光高声在后面嘱咐:“哎,别剃光头啊!”他望着她们走远,眼里是羡慕的神色。他已经有好久没摸枪了!
靶场在军营西南面的山脚下,离营院有三里多远。通信连组织打靶,侦察连派张社会带着几名老兵前来协助、指导。赵海民虽然不是老兵,张社会还是把他带来了,可见他的水平不比老兵差。队列中的刘越望着赵海民,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了。
张社会等人趴在地上验枪完毕,张桂芳连长上前讲话,先说了几句对侦察连感激之类的话,然后说:“从现在开始到打靶结束,由侦察连的同志来指挥,希望大家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严格纪律。下面请张班长给我们讲话。”
张社会走到队列前,一声口令:“立正!”女兵队伍为之一振。张社会说:“请稍息。有人说,女兵打靶是图个高兴,过一回枪瘾,我不这么看。靶场就是战场,战场上没有男女之分,只有战士。在我们侦察连有一句话,一个战士可以不知道自己的脑袋有多重,但必须知道手中的枪有多少分量。因此,希望大家珍惜这次机会,珍惜每一粒子弹,打出最好的成绩!下面开始,一班出列! ”
随着一阵阵枪声,靶标被一颗颗子弹洞穿,七环、八环、九环,很少有十环。打完了的女兵站起来,另一个小组的女兵走上去,卧倒、验枪、装子弹,每一个女兵的身旁都有一名侦察连的战士在负责指导。张社会站在一旁指挥着。打靶进行得井井有条……
又一个小组上去了,站在赵海民身后的是刘越。
张社会一声令下,六个女兵进入射击位置。刘越趴在地上,与身旁的赵海民只隔着枪托。瞬间的对视,两人的目光都迅速转移到了枪上。刘越暗自笑了一下。赵海民毫无表情地说:“请验枪!”刘越有些生硬地:“是!”她哗地拉开枪栓。赵海民又说:“装子弹!”刘越一边熟练地朝弹仓里压着子弹,一边不屑地小声嘟囔:“你才打过几发子弹呀。”
赵海民低声严厉地:“注意靶场纪律,不许讲话!”
刘越仿佛较劲般,扣动扳机,一枪、两枪……五枪。她最先一个打完,老练地一拉枪栓,关上保险,率先站了起来。赵海民不易觉察地皱皱眉头,站起来,看着远处的靶牌。一声哨音,报靶员验靶,打着旗语。随着旗语,一声声叹息,一阵阵叽笑,一声声夸张的惊喜,紧接着是轰然而起的一阵惊叹。旗语打出了42环,是刘越的。
张社会说:“有上40环的了,不错!”
王惠摇晃着刘越的肩膀说:“刘越,你太棒了,能当侦察兵了!”
刘越用眼角的余光有些得意地看一下赵海民。赵海民认真地看着打旗语的战士,仿佛什么都没看到听到一般。刘越轻轻地不屑地转过头去。
女兵们都打过了,随着值班员的口令,她们重新排好队。张连长提着子弹箱走过来,剩余的子弹在箱子里哗哗地响着。她笑着走到张社会面前说:“张班长,你们几位辛苦了,这还剩下点子弹,你们一人打几发,算是我们的战士向你们表示感谢。”
张社会笑道:“张连长,还是你们打吧,我们打靶是家常便饭,就像你们的兵打电话。”
队列中的女兵们嚷嚷起来——
“就是,连长,人家经常打,耳朵都震坏了。”
“还是让我们打吧,一人一发也行,不够就抓阄。”
……
女兵们吵吵起来没个完。胡小梅突然举起手:“报告连长,我和方敏喂猪,怪辛苦的,就奖励我们两个吧!”
男兵、女兵们一阵哄笑。
张连长一挥手,部队安静下来。她说:“别这么没出息,这样吧,我们也不说感谢人家了,这点子弹,请侦察连的同志给咱们表演表演,让咱们开开眼界,好不好?”
众女兵这回都同意了,一阵欢呼鼓掌。张社会回头看看几个兵。几个人动手将子弹压进两支枪里。张社会看着靶标处,吹一声哨子,挥手。正在收拾靶标的两名战士重新插好几个靶标,躲进了掩体。张社会这才看着女兵们,道:“表演谈不上,算是向大家汇报汇报我们的训练成果吧。老兵就算了,我看这个任务就交给我们的新战士赵海民同志……赵海民!”
红领章 第五章(2)
赵海民大声地:“到!”
“单发、点射、卧姿、立姿,你自己掌握,开始!”
“是!”话音未落,赵海民已接过枪,朝前奔去。离打靶的位置还有好几米时,一个鱼跃倒地前冲,驰向射击位置。没等瞄准,枪已响了……女兵们慢了半拍的惊叹被枪声淹没了。队伍动了,不由自主地跟在张连长的身后慢慢朝前移动着……
只有刘越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几个单发之后,是一阵点射。清脆的枪声嘎然而止,嗡嗡的枪声还在回荡着,赵海民一个翻滚站起来,将空枪推向一个老兵的同时,接住了另一个老兵扔过来的枪。转身,就那么站着,一拉枪栓,枪里的子弹已倾泄而出……
在久久回荡的枪声中,是女兵们如梦初醒般的叫好声。
一阵哨响,人们重新安静了。旗语打出了十环、十环、九环、九环……
惊叫声、叫好声再次爆发出来。刘越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沉默着。她终于相信了,这个叫赵海民的兵,不简单。
队伍唱着歌回营房了,胡小梅和方敏从靶场直接到了饲养场。她们看到,两个猪圈的猪都喂饱了,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打呼噜。方敏感激地对马春光:“谢谢了。”
马春光说:“能不能别再谢了?……怎么样,你们两个没剃光头吧?”
胡小梅有点沮丧:“我打了26环。”
马春光说:“五发子弹,五五二十五,还说得过去。方敏,你呢?”
方敏说:“32环,有一发子弹还脱靶了。”
马春光说:“行!比胡小梅强!”
胡小梅生气地:“方敏比我强,你高兴什么?”
马春光笑道:“我当然高兴,谁让你老欺负人家方敏?”
胡小梅突然想起什么,兴奋地说:“马春光,你们连的赵海民,真叫棒!卧着,跪着,站着,枪枪八九不离十,把我们连的人震的一蹋糊涂!”
马春光蹲下:“他呀?……不光是他,我们侦察连随便拉出去一个,震你们还不是小意思!”
胡小梅说:“你和他比,怎么样?”
马春光神往地:“现在喂猪手生了,不然和他有一拼……”
说完,他感到了失落……
正说着话,通信连的猪圈被猪拱开一道豁口,一头猪跑了出来。方敏和胡小梅一人一根棍子到处撵猪,眼看着猪要进豁口时,一个回头又跑了。马春光靠在猪圈小屋的门边笑着看热闹。胡小梅生气地说:“马春光,你帮一下忙好不好?”
马春光还是不动。胡小梅捡起一块石头朝猪扔过去,猪跑的更远了。方敏冷冷地看一眼马春光,急得不行。胡小梅说:“方敏,别赶了,他不帮忙拉倒,我回连里叫人去!”
马春光这才说:“着什么急呀?让它多活动活动呗。”他说着,抓几把青草放进一只竹筐里,不紧不慢地朝那头猪走过去,唤几声丢一把猪草,慢慢将猪引到豁口处,待猪的半个身子探进豁口时,一脚把猪蹬进圈里。成了,就这么简单。紧接着,他又指导胡小梅和方敏和泥,自己到一旁搬来砖,很快就把那个豁口堵上了。方敏洗干净手,提半桶水过来,让马春光洗手。
胡小梅说:“马春光,你真行啊,什么都会干。”
马春光说:“就这点活,只要是不嫌脏不嫌累,你也会干!”
胡小梅说:“我是说刚才赶猪,你真聪明。”
马春光自嘲地道:“那是,没猪那么笨吧!”
胡小梅愣一下反应过来,踢一下水桶,水溅到马春光脸上。她嗔怒道:“方敏,他骂咱俩比猪还笨!”
马春光抹着脸上的水,愉快地笑着:“不是,不是!我那是骂自己呢!”
方敏轻轻地笑着,真诚地对马春光道:“你给我们帮忙把衣服都弄脏了,我们把衣服给你洗洗吧?”
马春光急忙道:“不用,不用……”
仿佛是被方敏的温柔和真诚触动了,马春光一瞬间竟有些拘束和慌乱了。
二
星期天上午,风和日丽。仿佛约好了,几个班的门前都有人在理发。新老战士们互相剃着头有说有笑。何涛刚理完,他从别人手中接过推子站在那儿,要给谁理谁赶紧躲开。最后他一把拉住李胜利强行按到凳子上,李胜利又挣扎着跑掉了。
马春光也从菜地赶来凑热闹,他笑道:“何涛,看你小子这人缘,做好事都没有人接受。”
李胜利又折过来:“你们不知道,上次我好心好意让他练回手艺,狗啃的一样不说,剃了半边他丢下推子就跑了。”
众人一阵哄笑。这时,张社会阴沉着脸过来,不声不响地坐到了凳子上。张社会的头发有些乱,有些长,胡子也像是好几天没刮了。何涛一看急忙把理发推子塞到了赵海民手里。赵海民说:“刚才还到处追人呢,怎么了?”
何涛嘿嘿地笑着:“班长的头咱不敢动!”
赵海民抖开围布系在班长的脖子上,几推子下去,竟然发现张社会泪流满面!人们面面相觑,鸦雀无声。赵海民停下来,不解地:“班长……你怎么了?”
四班长走过来,默默接过理发推子,轻轻推着:“你们班长的父亲,去世了……”
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
红领章 第五章(3)
黄昏,赵海民、马春光、黄小川、何涛、李胜利陪着张社会来到营区外面的沙丘上,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班长。张社会叹口气:“……按我们老家的规矩,父亲死了,七七四十九天不动头发……”
赵海民红着眼睛说:“班长,你怎么不请假回去?”
张社会摇摇头:“我爹临死前交待我娘和我哥,不让我回去,怕影响我进步,下葬后七七四十九天我哥才给我来的信,其实早一点知道,我真应该回去看看。”
黄小川抹起了眼泪:“班长,那你快跟连里请假回去一趟吧,回去看看你妈妈……安慰安慰她老人家……”
张社会再次坚决地摇摇头:“我爹不让回,回去反倒违背了他老人家一片苦心!”
几个兵都沉默了,好一阵都不说话。何涛突然拖着哭腔:“昨天我还跟你顶嘴呢,班长……”说着,“啪唧”一声在自己嘴上掴了一巴掌。
马春光用胳膊撞一下何涛:“干吗你!”
何涛哭着:“我又不对了?我这不是安慰班长吗?”
张社会点点头:“何涛,入伍都快一年了,新兵一来你就是老兵,别人该喊你班长了,该有个老兵的样子了。”
何涛听话地点点头。张社会又说:“还有马春光,虽然现在我不是你班长了,可我还得说你,你把猪喂的都像啥了?瘦得像一群野狗……破罐子破摔不行,连长本来想磨磨你的性子,你倒好,趴下去就不想着朝起站了。”
马春光觉得脸发烫,低下头:“班长……你别说了。”
赵海民敬佩地望着张社会:“班长,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是光想着别人……”
他说不下去,鼻子里酸涩得很,那一定是眼泪流到了鼻腔里。人们又都不说话了,风声隐隐传来,仿佛大海的涛声。那晚,他们在沙丘上呆到很晚才回去,张社会说,弟兄们跟他的心相通,他心里好受多了。
不久,侦察连组织了一次夜间紧急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