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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国士-第66部分

小说: 国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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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云鸣掰开团子,团子里是一点黍米混着不知道名字的野菜,散发出一阵恶心的气味。

    众人惊讶的目光里他将草团子放进了嘴里,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青草和沙土粗糙的口感让团子梗阻在喉头,不能下咽。

    究竟是怎样的饥寒无助才能让人把这种东西当做食物?郑云鸣咀嚼着团子,突然间泪水盈眶。他这莫名其妙的表情让旁人都吓了一跳,那汉子赶紧跪地告罪:“这么粗粝的东西,不敢进贵人的尊口,真是唐突贵人了。”

    郑云鸣不答他的话,将吃剩的团子交给郑宪说道:“去,带着这个团子去找南漳县的各位官员,让他们亲口尝尝这团子,然后聚集到县衙去,我有话说。”

    南漳县衙署相比起襄阳和江陵壮伟的衙门来简陋寒酸,破旧的大门前支着脱了一半朱漆的登闻鼓。几名南漳县的主要官员站在漏风的大堂前搓着手,新春的天气还十分寒冷,让来自南方的人感觉分外不应。

    “那个团子大家都尝过味道了吗?”快步走进县衙的郑云鸣,一边脱着锦袍一边问道。

    几名官员纷纷应道:“都尝过。”

    “好!”郑云鸣来在县衙正堂当中的县官椅坐下,朗声说道:“百姓们既然到了南漳县,再让他们用这种东西充饥,就不再是别人的问题,而是我南漳县一县长官的失职!”

    “今日在县加我一共六名官员,不分职责所管,统统给我投入到安置流民的事情里来,这是当下南漳县最急迫的公务。这几万流民是安置不好,随时可能引发民变。各位务必要打叠精神,小心应对!”

    县丞小心的禀报道:“都统新任本县父母,不知道处理民间事的难处。南漳县里多山地,适合耕种的土地原本就少,前番又幸得都统部下奋力死战,让鞑子来不及久待就里去了,所以田地都完整有主。谁跟分了自己的地给这些外乡人?小小南漳要安置这五万户流民,事情着实难办。”

    “事在人为而已。”郑云鸣说道:“王登,将我们如何安置鄂州失业的四万矿丁在荆门军的经过讲给诸位听听。”

    王登手扶腰刀,一五一十的讲述起来。

    其实安置四万矿丁的困难比起寻常安顿流民要简单很多,其一矿丁们原先就是集体行动,有一定组织的观念,在行首和官司人员的指挥下,大致能够听从命令各安其位。其次众人并非按户分片耕作,而是集中行动,开辟大片田地。矿丁们平日生活在大寨里,耕作的时候成群结队的到附近的田地里劳作,这更加类似于军队屯田的举动,虽然效率低下,但对于开垦荒地成为熟地则是方便了不少。

    安置流民当然不能比照这个来,流民虽然散乱,也大体上是按照宗族关系集体行动的。只能依靠宗族体系来重新安排,不能强行拆散作军事化管理。

    应该怎样管理,在郑云鸣到达南漳之前,心中早已经有了一番筹划。

    “县丞何在!”他喝令的模样还像是在军戎中发号施令一般。县丞赶紧躬身听令。

    “你去寻找流民中各宗族族长,和他们商议好各自重新建立村落的地点,所划分的需要开垦的荒地,以及水源如何分配。一旦选定地方,立刻差人分拨建材,由官兵协助建造木屋茅舍,不要让几万人拥挤在官道两旁露宿。”

    “主簿!一旦流民划分好田地,马上差人分派耕牛、农具、种子,春耕只在这几日间,误了农时一年的辛苦都要化作流水。这件事情全部着落在你身上,若是有流民没有按期得到耕牛种子,唯你一人是问。”

    主簿哆嗦了一下,忙不迭的满口应承。

    郑云鸣点了点头,又喝道:“县尉!”

    王登挺身拱手喝道:“得令!”

    “你去派人广贴告示,每户必须种植二亩豆,一畦韭菜,植榆树十棵。所有人必须严格遵守。”

    王登愣了一下,追问道:“为什么单单要求种植这些?两亩田地用来种豆,是不是太多了些?”

    “青黄不接的时候,榆钱是可以充饥保命的,这是为了饥馑时候做的准备。平日生活里,葱蒜韭菜种植在家周围可以驱除蚊虫,防病健身,这是为了避免病疫减少了劳力。至于豆类。。。。。。”

    “豆类对辟荒地为熟地是极好的助力。不管是豆、植豆还是赤豆,其根上都生有根瘤,可以采集天地中的氮气,将其深固在土壤中。又等每季采摘之后,将茎叶作为肥料直接翻入土中,数载之后必然能拓生地为熟地,化荒野为良田。”

    王登不知道氮气具体是什么,一直以来郑云鸣的博闻广记远胜众人,大家早已经养成了不问内情,但奉上命的习惯。

    郑云鸣站起身来,面目严肃的说道:“区区一南漳县,就有亲民官并监造官六员,押司、手力、弓手、杂役一百五十多人,国家冗官冗吏积弊之深可见一斑。京湖别的县我管不到,但在南漳,我们这六官一百五十吏员就要发挥与人数相当的作用。你们可能并不把这话当真,但我告诉你们,临安郑云鸣说过的话,没有不算数的。”

    “我们要成为京湖第一的县衙,就从安置这两万户流民开始!”

    “您对他们太严厉了。”众官散去之后,王登对郑云鸣说道:“这是多少年沉淀下来的老问题,任谁也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化解。鞑虏刚刚撤退不久,大家还惊魂未定的时候,作为知县更多的应该是安抚和宽慰。如大将这样严厉催逼,只会生出反效果。”

    郑云鸣笃定的说:“这些人不会害怕催逼的。景宋也知道胡人南下的时候,南漳知县和县尉一早就抛弃了一县百姓逃往大江南面去了,是留下的这些官员带着南漳百姓到老鸦山来避难。”

    “胆怯之人蒙古人已经事前替我们除去,剩下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怀着一份责任感在做事。这么点言语打击不了他们的,若是被这一番话就能消弭了斗志,”郑云鸣说道:“那他在我衙门里办事的时间也长不了。”

    郑云鸣的判断大致是正确的。留下的这批人的办事效率确实超过了和平时期寻常的南朝官衙。县丞领受了任务后几乎马不停蹄的在整个南漳县奔波,经过了无数的口水、扯皮、推诿和利益交换,好不容易达成了流民安置的协议。平旷适合耕种的地方绝大部分已经被本地的乡民拥有,流民们能够分到的只有无人居住的丘陵和河滩而已。要将这些起伏的丘陵地开发成梯田,需要比在平地上多几倍的功夫。尽管如此,数万流民终于重新找到了安身之地。

    不光是襄阳派出了荆鄂都统司三千军士前来帮助建设新的村落。老鸦山以南的十个屯田寨的民夫也在官府组织下纷纷前来协助开垦坡地。本来只有四千户百姓,人烟寂寥的南漳县人声鼎沸,到处都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

    郭少宗在南漳县东南的无名山坡上找到郑云鸣的时候,几百个丁壮、士兵正在忙着在山坡上清理石块,这里很快就要被挖掘平整成梯田,每一层梯田上还要架上龙骨水车。梯田边上临时修造的茅舍成为农民的住宅。将一无所有的荒坡变成新的村庄和耕地也许需要几年时光,但重要的是第一步已经毫不犹豫的迈了出来。

    缔造这一切的南漳县父母官郑云鸣,此时站在山坡的高处,挽起了官袍,脱掉了官靴,正在新开掘的沟渠边查看水车的运行。两名壮丁一边唱着号子一边踩踏着龙骨车,溪水源源不断的从沟渠里抽入田中。

    郭少宗走上前去大声招呼道:“叔谋,现在有空闲吗?”

    郑云鸣抬头看见是郭少宗到来,欢喜的连靴子也顾不上穿,赤着两脚就从杂草丛生的山坡上跑下来相迎。

    “少宗兄,自从江上一别,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面了!”郑云鸣上下打量着郭少宗:“除了肤色变黑了一些,还是临安府第一才子的风度!”

    “不要拿我开玩笑了。”郭少宗笑着说:“昨日还是跟太学生们一起玩笑打闹的小衙内,现在已经是主政一方、统御大军的栋梁了。如今的京湖没有人知道德安府有个郭少宗,可是人人都知道,缺了襄阳郑云鸣,就连皇上的社稷江山都变得不安稳了。”

    “这是为了国家。”郑云鸣正色说道:“要是依着我的本意,在临安附近做一个安乐太平官平生足矣。但是朝廷把我安插在此处,身家性命已然和荆襄九郡捆在一起,荆襄安全,我郑云鸣才能安全。我郑云鸣有一日安全,这大宋半壁河山,就会有一日安全。”

第二十七回 难得惆怅孙吴事(1)() 
更新时间:2014…02…14

    郭少宗微笑着摇摇头:“以前鲁肃说吕子明士别三日应当刮目相看,今日的郑叔谋已经完全甩开了同榜的进士们,也包括我,未来的人们说到端平初这一年的秀策,着墨最多的只会是你。”

    郑云鸣听出他话语中有些别的意味,当下赶紧换了话题:“少宗兄这次从哪里来?”

    “说来惭愧,”郭少宗的脸色确实略带尴尬:“我是来借粮食的。”

    他原原本本的向郑云鸣讲起了事情的始末。

    蒙古人屠枣阳之后,德安府中人心惶惶,北军将领常进和夏全反志已决。知府屠苏进胆小如鼠,趁着某天夜里月黑风高,带着爱妾和随身细软财物装了十几辆车悄悄的从南门逃走。

    等到第二天郭少宗起床之后,才发现整个德安衙署乱成了一锅粥。大小官员们公然携带家眷和财宝开始逃跑。城中的北军更是肆无忌惮的开始焚烧民居,抢劫财物。常进占领了知府衙门,公然号称要投降蒙古,迎接胡人进城。

    局面难以挽回的情况下,郭少宗被三司的大小官员和衙吏们裹挟着也逃了出来,逃入黄州城里接受侍卫马军司孟珙的保护。

    等蒙古人全面撤退之后,朝廷追究德安知府临阵脱逃的责任,将屠苏进贬为庶人。然后命令逃入黄州的原德安府官员整理行装再度进入德安城建立秩序。

    说是容易,其实趁着战乱稍平的时候逃走的德安官员超过了一半,临时组建起来的德安三司,每个人都担负着两三个人的工作。德安知府出缺,就暂时由提刑司兼任,提举常平出缺,就由转运司的户曹顶上。

    “所以我现在暂代通判的职务。”郭少宗对郑云鸣说道:“不过跟叔谋你不同,我这个只是督视府指派临时管理通判事务,跟你有朝廷正式的任命是两回事。”

    郑云鸣摇头说道:“少宗兄这话说的差了,你看自从蒙古人南下以来,还有多少官员肯冒着生命危险到边区来担任职务?朝廷可能会督促一些低级官员来补充缺损,但类似知州通判这种位置愿意来上任的就很少了。你这个权通判变成真通判的可能性很高。”

    郭少宗的脸上掠过一丝红晕,显然听到郑云鸣这么说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他又说道:“但是离开德安府的时候府库赀藏全部沦入叛军之手,新组建的德安知府衙门连半个钱也无,还要靠黄州方面接济。”

    德安的府库先是被德安城中叛军占据,私分了不少。然后又被郢州出发的土龙军收复州城,剩下的钱财粮草一点不剩的被郑云鸣拿了去。

    督视府和京湖制置司当然对此再清楚不过,谁拿走的东西就要谁还回来。所以才会差郭少宗跟郑云鸣求助。毕竟在这个特殊时期,不要说襄阳府和督视府,就连朝廷也不过是寅吃卯粮罢了。既然郑云鸣有钱,出钱的事情就要着落在他身上。

    郑云鸣对此倒是早有准备。

    “德安的钱粮布帛现在都在郢州的府库里有专门的仓库收藏。”他对郭少宗说道:“从德安搬回郢州后我马上就封存了这些财物,这都是看你少宗兄的面子。”

    他说道:“不是郑某的东西,郑某一文钱也不会动。但是属于郑某的东西,我也绝不会客气。”

    封存德安府库的财物倒不是表明郑云鸣多么清高自傲,不肯占人便宜。在不妨碍他人的条件下,有便宜郑云鸣还是乐意赚的。只是他明白吞并德安的财物有两不易。

    第一蒙古撤退的时候朝廷不易重建德安府。要建立官署,钱粮必不可少。缺乏钱粮的官署无法运作,无法运作的官署等于朝廷自动放弃了德安。放弃了德安就等于将孟珙驻守的黄州、淮西的安庆和光化军都暴露在蒙古骑兵的锋芒下。这些地方必然自顾不暇。而黄州的孟珙则是郑云鸣当下心中唯一可靠的援军。秋天到来的时候襄阳城十成十会被敌人的主力团团包围,那时候如果孟珙不能及时前来增援,那局面就难于收拾了。

    第二,紧紧抓住这么一点钱粮不松手,不易对上建立恭顺的好印象。这一年来的历练让郑云鸣总结出八个字的方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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