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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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云鸣却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敌人以这样的阵势冲锋,我想景宋应该必胜无疑了。”
果然一看到敌军这宏大的锥型骑兵大阵风驰电掣般的冲来,王登没有一丝惧色,反而面露欣喜之色。昂然道:“胡人失策,全军戒备!准备第三个回合!”
振武军也爆发出震耳的呐喊,弓箭手和强弩手抢前齐出,朝着最前方的抄思和老兵们发射一波箭雨。前方的乃蛮骑兵舞动胳膊上的团牌一一遮挡,将无数的箭雨拨开了飞去。
转瞬之间,骑兵大队的箭头已经冲到拒马前,他们跳过拒马,径直冲向宋军前锋的长矛。锥形阵巨大的冲击惯性和前锋骑兵熟练的刺杀动作发挥了作用,这一次冲击轻而易举的突破了宋军最前排的两排长矛,将阵型打破了一个小缺口。
吴潜惊道:“不好啦,王统领的队形被敌人撕破了!”
郑云鸣却对赵葵笑道:“王景宋破敌必矣!”赵葵也满面轻松的点了点头。
果然城下传来了葛怀那洪钟一样的咆哮声:“第一队不许擅动!第二队上前!”
第二队长矛手冲上前去,在突贯的敌军前锋面前筑起第二道防线。但锥形阵的突击威力非比寻常,乘着突破第一道长矛防线的威势,乃蛮骑兵的箭头又冲撞上了第二道长矛防线。经过了片刻的搏杀混战,迅速将第二道长矛防线撕开了口子。
葛怀面不改色的喝令道:“第三队,上前!”
吴潜这时候才算是明白了些什么。王登将每两排长矛手的距离稍微拉开,给了敌人骑兵冲突一定的缓冲空间,在面对锥型骑兵突击的时刻,这些空间会让前排吸收掉骑兵速度造成的冲击力,给予后排重新组织防御的时间。锥形阵的精华在于箭头的战斗力,而箭头毕竟是少数,它若是不能一击就将敌军阵势冲开,势必陷入一层又一层敌军步兵的包围中。
这也是塔思最担心的。锥形阵的劣势在于大量的骑兵被拥挤在阵势中央无法跟敌军接触,只能为整队提供第四十八回壮士横戈制胡蛮(1)
足够的冲击力,但这种冲击力一旦为敌军阵势所吸收,他们就会簇拥在被阻遏的箭头后面,以肉搏的姿态和突破口两侧的敌军战斗,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果然转瞬之间,第三队长矛阵列已经部署好,而这一次锥形阵的冲击力明显下降了,前锋的乃蛮骑兵们开始用骑矛和短斧急躁的杀伤列阵严谨的矛兵,希望能摆脱这些讨厌的挡路鬼。但近距离搏杀之下,他们终于丧失掉了骑兵的优势所在。
这个时候第四队的长矛兵和刀牌手们不待军将喝令,主动冲上前来,长兵器越过前方同伴的肩头,朝着陷入麻烦的敌军骑兵猛刺过去。停止在长矛阵前的乃蛮骑兵,简直就是平日训练的草人靶子。被长矛限制住了行动,一个又一个的被戳下了战马。
而此时弓箭手们也从后面赶了上来,在长矛兵的间隙中开弓放箭,甚至火铳手也开始通过阵型的间隙开始施放火铳。
双方的交战线在一瞬间变得混乱无比,但王登清楚这种混乱对于自己一方乃是优势所在。被阻遏在一重重的步兵防线前的乃蛮骑兵已经无所能为。
他已经赢得了这最后的第三个回合。
“无能!”曲出从软轿中坐起身来,狠狠一马鞭打在抄思的背脊上。
抄思满面羞惭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三次冲突城下宋军毫无所得,反而折损了不少精锐的骑兵,这些都是极为珍贵的草原本部骑兵,即便折损了一个都值得大汗心痛。
更要命的这是大军进到襄阳城下和敌人的第一次交锋,对南朝军民是一个士气上的振奋。即便隔着如此之远,曲出也看得见城墙上摇动的旗帜,那是南朝在庆祝自己的第一次胜利。
他沉声说道:“忽都虎,你去应战!让这些思南思人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蒙古铁骑!”
站在下首的矮矮壮壮的土绵忽都虎双手环抱作礼,转身下去准备了。
塔思的粗黑的眉毛皱了起来,他低声对软轿上的曲出说道:“忽都虎的指挥未必在抄思之上,让他去挑战只怕未必管用。”
“忽都虎是咱们草原上长起来的。“曲出摆手说道,“他知道怎么对付难缠的对手!”
塔思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转身继续遥望军阵。曲出大王素来喜欢阵前自决,虽然身染重病,又口口声声要将指挥权转移给塔思,但一到交锋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自己做主。
不要说他此刻身在病中,就算去年身体康健的时候,指挥也未见得如何高明。当然,这些话是不能当面说的。
但听得背后曲出突然又对箭筒士吩第四十八回壮士横戈制胡蛮(1)
咐道:“去追上忽都虎,叫他先不要急着发起攻击。让史天泽先打头阵!”
这是个聪明的办法,塔思想到,毕竟曲出并不是愚蠢之人,还记得怎样打仗。
蒙古人用兵,习惯用异族的军队作为前驱,而本部的兵马留待最后使用。这么做一则是对这些异族兵马的忠诚抱有疑虑,第二是为了最大限度的避免本部蒙古军的伤亡。从去岁征宋开始无不是汉人冲锋在前,蒙古兵将尾随其后进行攻击的。
这次破天荒的让乃蛮兵居前,是为了趁着锐气正盛的时候先击破宋朝这一支出城的军队,夺守城兵将之胆。不料战事竟然不顺利,也就只有按部就班的施展去年的招数了。
王登瞪大了眼睛望着溃退而去又在远方重新集结的北地骑兵们,面颊上的汗水顺着脖子钻入了铁甲身中也顾不上擦拭。
这是第十个回合。在乃蛮骑兵败退之后,他们在凶猛彪悍的北方汉地骑兵的反复搏杀中又经历了七个回合。
城头上的文武官员和守城兵士们亲眼将这七个惊心动魄的回合一一看下来,已经再没有多余的言语用来表达震撼的心情。
郑云鸣神情肃穆的望着城下已经有些散乱的军阵,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由衷的觉得能够拥有这样的一群部下是自己的幸运,他宁可不再选择逃跑,不再选择安逸,只要能与这样军队共同进退。
方阵中已经出现了许多缺口,尸体遍地皆是,伤者咬紧牙关忍着身体的剧痛半站着等待着敌人的下一波攻击,大部分人虽然没有收到重伤,在身体和精神上也都达到了极限。最危急的时刻葛怀亲自带着一队亲兵冲上前去用重斧猛砍敌人骑兵的马腿,手扯步战,将已经冲进阵势腹地的史天泽的河北突骑硬顶了回去。这时候从不疲倦的葛统制也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只是他一边喘气一边还大笑着:“痛快痛快,最好再打一百个回合!”
王登知道不可能再打一百个回合,甚至不能再打一个回合,在郑云鸣要求的时间外,他和他的振武军已经足足多撑住了五个回合。多出来的每一个回合都是一年以来无情的训练和严苛的纪律打造出来的优秀军队的证明,在这个时代里维持一支常胜不败的军队的前提是军队的核心必须是十年以上沙场经验的老兵,能够在指挥者有所疏失的时候进行自我调整。仓促组建起来的振武军很明显做不到这一点,但能够在敌人的铁骑面前傲立十个回合,已经足以证明他们是襄阳城可以信赖的部队。
而最惊讶的莫过于史天泽,南征的时候,史天泽抱着决心要雪洗去岁在老鸦山遭受到的耻辱第四十八回壮士横戈制胡蛮(1)
,以显赫的战功来让自己突出于汉军诸将中,张柔去年战无不胜的表现已经压过了众人一头,幸好这一次他又被曲出派去德安一线遂行扫荡侧翼的任务。而自己则可以面对襄阳城下的宋军。
但这一支宋军却让他仿佛回到了一年前那尴尬的局面中,能够在他的铁骑蹂躏下历经七个回合而还能维持阵型的,即便是在金国百万大军里也是凤毛麟角。在蒙古的宣差官面前他的北地骑兵从未失手过,这一次戮战这么久而没有拿下敌人,可以想见到身后的曲出和塔思对本部军马的评价正在迅速降低,还有正在观望的严实和刘嶷两个家伙,一定早就在心中乐开了花。
他愤怒的呼喝道:”全军整队,再冲一次!”胞弟管军千户史天安在一旁劝阻道:“将士们叠经七战,人人都消耗光了气力,请万户稍微修整一下再行进攻!”
第四十八回 壮士横戈制胡蛮(2)()
史天泽瞪眼喝道:“我们困难,敌人比我们还要困难!这时候不抓紧时间一鼓作气,等着他们歇过这一口气再来重新组织阵势么?何以不明兵法至此!休要多言,火速进攻!”
史天安发了急,上前抓住了史天泽的缰绳,说道:“人力纵然可以勉力支撑,马力却已经耗尽了,后备的战马还在河对岸,如何能再振冲锋!”
史天泽咬着牙不说话,其实就在他身后,蒙古大军诸将结集,尽有神骏非凡的战马可以调动,但蒙古军中以牛马为财产,战马就等于南方的金银一样是可以交通的货币,谁肯在这个花钱如流水的战场前将好马借给你呢。要是想借拨到战马只有亲自去求曲出,在没有取得实际战绩之前,他怎能对曲出开这个口。
史天泽沉默了一阵,大声喝道:“将还有一些余力的战马收集起来,跟随我冲上去将敌军斬碎!”
他竟然是准备集中还能战的军马,对王登的军阵做决死一击。
史天安正准备下去传达将令的时刻,突然大军本阵的方向一名箭筒士飞马而来,冲着史天泽一躬身:“曲出大王有令,让史天泽不必再攻击了,接下来的攻击交给忽都虎土绵完成。”
史天泽一下子青筋暴起,声音中仿佛都带着几分血腥味:“你说什么!”
那箭筒士仿佛是没有注意到史天泽的暴怒,以一成不变的口气又复述了一遍:“曲出大王让史天泽不必进攻,由忽都虎继续进攻。”
史天泽怒喝道:“你回去告诉曲出,就说我史天泽。。。。。”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伸过来狠狠了拉了一下他的缰绳。
史天泽回过头来,看见史天安正在不停的使着眼神。这个时候顶撞大元帅,是没有好结果的。
他长叹一声,对箭筒士说道:“就说史天泽得令!”
郑云鸣几次想要敲响城头的小钟让王登收兵,都被杨掞与赵葵拦了下来。
杨掞的意见是,做最后选择的机会要留给王登自己,出征之前郑云鸣已经吩咐过相机进退,就是将城外一切攻守事宜全部交给了振武军的指挥者们,将在外,郑云鸣多说一个字都是对全盘指挥的打扰。
但郑云鸣真的很难扼制住下令敲钟的念头,振武军是王登如此惊心训练出来的能战之师,是郑云鸣抱有期望的精锐部队,不能因为呈一时血气之勇就葬送在襄阳城下。精神固然可以再振,体力终有限制,他反复叮咛王登只需要打五个回合,事实证明振武军的素质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想。但人毕竟是血肉之躯,再支撑下去已经万不可能了。
赵葵的观点与郑云鸣不同在于,他所在的立场不只是一个副都统,而是掌管京湖全局的总指挥者,对?,对于他来说,城下的五千军马虽然精锐,却只是襄阳城六万守军的一小部分而已。对于京湖十几万大军来说就更加渺小了,如果能够以这样一支军队延缓蒙古人攻城的时间,让蒙古人的锐气丧尽,哪怕让这支部队伤折一半,在整个盘面上也是宋军赚了。
但在私下里他还是不愿意王登的部队伤亡惨重,能够在蒙古人面撑住七个回合的宋军大队,在整个大宋来说已经算是稀有了。有这样一支军队保存下来,就是将来建设起对抗整个蒙古帝国坚强大军来说是极为难得的种子。这一支人马被蒙古人摧毁实在是太过于可惜。
还来不及多思考片刻,远方的蒙古军阵中突然齐声高呼起来,十余万将士的齐声呼喝,其声音如同风卷残云一样掠过整个襄阳城军民的耳畔。数千名黑旗黑甲的骑兵冲出队列,大声呼喝着以撒星之阵快速冲向振武军。
当如雨般的箭矢落入振武军阵中的时候,王登明白这一阵真的危险了,士兵们连举起长矛挥动来拨开箭雨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蒙古骑兵们边快速行进边将箭矢不停的射入振武军的队列里,每一箭都造成了士兵们的伤亡。两翼的兵士们不自觉的开始后退,本来这个时候军官们应该大声喝止,但王登敏锐的察觉到他们并没有吭声。
这是一种信号,从军士们到低阶的军官,都对战局丧失了信心。
王登大吼一声:“陷阵军随我来!”他对葛怀喝道:“就如同商议的那样,请统制先退!追兵陷阵军自当之!”
陷阵军从零零落落的军阵中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