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第1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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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只是想发财,建州所有的财富都集中在北京内城之中,这就是一座金山银海,怎不叫人眼红。
当然,这一日一夜的攻城战实在太惨烈了,大量的精锐士卒死伤在济尔哈朗的顽抗中。高烈度的战斗让所有的人都红了眼睛,建奴在打整体战,没有人是无辜的。
“三日不封刀”的命令很快下达。
屠杀开始伴随着抢劫在内城之中发生,这一切,远在蓟县城中的孙元也无从知晓。疲惫的宁乡军正在享受三日假期,正在享受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的北风美景。
至于孙天经,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他在外城的成天赈济百姓,接见官员和地方缙绅,忙得不可开交。而手下也有意无意将内城大屠杀的消息隐瞒不报,经过这么多年国仇家恨的教育,他们比山东军和明军更恨建奴,只不过恪于军纪,不能杀俘。如果能够借高杰和刘春的手屠尽建州,自然最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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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更老头住在北京内城靠近阜成门北面一里,靠着城墙根的地方,这一片直接归济尔哈朗管辖。因为靠着城墙,这一带住的都是建州的平民和普通旗丁,不像东面靠近北海那一带都是王公贵族的府邸。也因为如此,这边的房屋修得非常密实,也很挤。
济尔哈朗征召的士卒都是内城居民,自家本有房屋。因为军需有限,济尔哈朗这一日也不提供饭菜,士卒的吃用全靠家里人供给。
就在昨天,打更老头的小侄女婿应征上了城墙和明军作战。为了给他送饭,小侄女中午的时候上过一次城墙,回家之后就好象丢了魂似的,整个人痴呆了,楞楞地在院子里坐了半天,叫她也不应。
家里人发觉不对,忙将一口热汤灌下去,老半天,小侄女才醒过神来,颤着身子放声大哭:“太惨了,死了好多人,死了好多人……”
何满喝醉了,一直躺在床上睡觉。在小侄女回家之后,这么一闹,他就醒了。本想起身去看看,可动了动,却没有半点力气:反正大家都要死,我又何必在想那么多呢!
下午的时候,打更老头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好消息。说是郑亲王济尔哈朗打得很顺,山东军和秦军死了不少,尤其是秦军的都督李本深部,更是吃了大亏,带兵退下去了。
家里人同时欢笑起来说,还是郑亲王这种老将靠谱,毕竟是打老了仗的,朝廷这次用他就对了。
小侄女还在不停地叫,问边三儿能不能活下来。
边三儿就是打更老头的小侄女婿,他本姓额尔吉。不过,他从小在沈阳长大,汉化得很厉害。成年之后又在岳托的府中听过几年差使,又识得几个字,为了方便称呼和做事就给自己改了个边字的汉姓。
打更老头安慰她说:“能活的,看这一仗,咱们应该能够守住北京。只等豪格大军一回来,消灭山东军和秦军当不在话下。”又喝道:“你哭哭啼啼成个什么样子,还不快去做饭,在过一个多时辰天就要黑了,难不成你要叫你家男人饿着肚子在城墙上和人厮杀?腹中无食,身上无力,死得不更快?真是个糊涂无用的妇人!”
如此,小侄女才算平静了下去。
她慌忙擦了眼泪跑进伙房,将家里仅有的面都和了,准备给男人做一顿好吃的。
何满在床上听得心中叹息:消灭山东军和秦军……如果换成正蓝旗的主力或许不成问题,但前提条件是豪格要能回来。相比起高杰和刘春,孙元才是北京真正的敌人。豪格不是他的对手,只怕……只怕再也回不来了……或许济尔哈朗能够抵挡住高、刘二人的攻击。可怕就怕到时候来的是宁乡军,孙元只要一到,北京就完了。
不片刻,济尔哈朗朗打退李本深部的消息就传进内城,到处都是建州百姓的欢呼声,即便躲在屋里,何满依旧能够清晰听到。
外面,有隐约的砰砰声传来,一阵紧似一阵,也不知道是火枪还是庆贺的鞭炮。
院子里,不但有邻居过来串门,相互通告这一喜讯,从他们的话中,可以听到洋洋喜气和如释重负的欣慰。
可以说,这一刻,济尔哈朗在建州的威望达到了顶点。
晚饭很快做好了,有烙饼那浓重的香气吸来。打更老头的大侄女郭罗络氏进来:“何满兄弟,你都睡一天了,午饭也没吃,还是起来吃一口吧,这么下去,身子和挺不住。”
何满苦笑起来,心道:马上就要破城了,我身子是好是坏又如何,到时候免不了受敌人一刀,埋进万人坑里成为蛆虫的食物。
心中虽然这么想,身体却不听指挥,他还是艰难地动了动,食物的诱惑实在难以抵挡。
郭罗络氏忙伸手扶了他一把,让他从床上下来。
何满朝她感激地笑了笑,又深深地看了这个妇人一眼。这才发现,郭罗络氏生得不错。可惜啊,这么长的日子与她共处,我何满竟然没有发现这一点。
如果换成太平年月,说不定我何满就和她成了一家人。这样的日子,其实才是我所想要的。
只不过,在乱世之中,男女之情却是如此奢侈。
乱世,是啊,这是人命不如狗,生死骤急的年月,谁也不能对谁哪怕有半句承诺。
这乱世不是我想要的啊……可这乱世却是咱们建州强加给汉人头上,如今又被汉人十倍百倍地还回来。
报应,报应啊!
1541。第1541章 夜(一)()
粮食紧缺,小侄女的手艺不错,战乱之中,能够吃上一口葱油饼还是叫全家人都非常高兴。
吃了几口,小侄女大约是被城墙上的横飞的血肉吓住了。郭罗络氏便主动提出要代替妹子,将晚饭给边三送过去。
正在这个时候,边三浑身是血,一脸惊恐地跑回来:“城破了,城破了!”
“啊!”郭罗络氏和打更老头手中同时大叫,小侄女手中的饼子更是惊得掉到地上。
何满还是不紧不慢地吃着饼子,其实,对于京城的陷落他是早有预感的。只不过惊奇的是,城破得如此之快,而山东军和秦军的战斗力竟然如此之强,就连济尔哈朗也抵挡不住。
就问城是怎么破的,边三显然已经是被吓坏了。他以前也就是岳托家的一个听差,岳托在济南被孙元打死之后,府中衰败下去,他也跑回来了。
从小到大,边三就没拿过刀枪。进京之后,分了宅子和田地,铁杆庄稼吃着,更是游手好闲,什么时候见过淋漓的血肉,此刻更是话也说不囫囵了,只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如果换成以前,何满早已经将他鄙夷到死。此刻,却没有那心思,甚至有些同情和理解边三。
就道:“边三哥,你冷静些。郭罗络氏,快快快,快让边三哥换下身上的血衣。还有,家中的兵器和铠甲什么的,都扔到大街上去,不要留下一件。”
打更老头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
郭罗络氏反醒悟过来:“对对对,快,今日一战想必异常惨烈。山东军和秦军中的死伤必然不少,等他们进城,一旦知道边三儿上过城墙当过兵,只怕就活不成了。”
小侄女受到惊吓:“哇”一声又哭起来。
郭罗络氏呵斥妹妹:“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带边三回物换衣服,你想让你叫男人死吗?”
一想到山东军和秦军入城之后,大家面临的危险,全家人都吓得面如土色。
何满倒是恢复了镇静,立即让所有人都取出细软揣在身上,说:“山东军和秦军的士卒都是贪婪之人,身上带着钱,关键时刻说不定能够买一条性命。”
说话间,外面已经乱成一团,到处都是喊杀声和哭声,轰隆的马蹄如同旋风一般刮过,接着就是冲天的大活。
天色已经暗淡下去,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味和血腥味。
何满对大家说:“现在明军肯定在进攻皇宫,那边还得打上一阵,今天夜里大家应该没什么事情的。还有,咱们这里不是要道,明人大军还不会开过来,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出去看看。”
说罢,就拐着一条腿走到院门口。他也不敢开门,就从门缝里看出去。
只见,外面已是人潮汹涌。几乎所有的建州百姓都从家里逃了出来,背着各色包袱,抬着家什财物,东一头西一头乱蹿。只可惜,如今北京城已经被包围,他们又能逃去哪里?
烟尘斗乱,到处都是哭喊声。
可是,大家还是下意识地凭着求生的本能在街道上乱走乱挤。
不少人手中的东西被挤掉了,有人摔倒在地,被踩得大声惨叫。
一骑过来,前面是一个卫兵牵着缰绳,马背上坐的那人应该是建州的什么将军。
只可惜他背心上插着几支羽箭,浑身都是血,整个人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只红色的液体不住滴到街道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大约是街上的人实在太多了,一挤,马背上那人径直摔了下来。背心着地,插在他背上的羽箭深没入体。
可怜那人长嘶一声,顿时断了气。
牵马的卫兵见长官落马,停了停,然后摇了摇头,放开马儿,径直跑了。
等那个卫兵一走,又是一群溃兵退了下来,大多是老人和孩子。沉重的铠甲穿在身上,几乎让他们喘不过气。
于是,有人开始脱身上的甲胄,须臾,地上全是铠甲和兵器,也没有人多看一眼。
城墙上架着一辆绞车,乃是济尔哈朗所建,为得是方便将守滚木擂石送上去。
顷刻之间,绞车上就挤满了。
有士兵因为没有位置,就顺着这绞绳不住溜下来,可惜因为手没抓牢,直接从上面落下,直接砸在房顶上,直砸得瓦片纷飞。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队秦军登城士卒赶了过来,白刃相加,人头滚滚。
在往日,建州军是何等凶悍的锐士。但此刻,失去了指挥,大家又处于绝望之中,顿时变成了无头苍蝇。根本没有哪怕一人有反抗的心思,纷纷四下躲避逃亡。
可惜城墙上实在太狭窄,又如何躲得过去。大家相互践踏,堵得水泄不通。突然间,挤满人的绞车倾覆了,所有的人如同落叶一样掉下地来。“咚咚”声中,筋断骨折。不过还是有人运气好,没有受任何伤,从地上翻身而起,一道风似地仓皇而逃。
见有人安然无恙,城墙上的建州人起了侥幸之心,于是就有人鼓足勇气从上面跳下来。一夫领头,百夫响应。成片的清军一波一波落下,如同下了一场冰雹。
到处都是摔伤摔断腿的人的惨烈叫喊,城墙下居民的房屋被砸得轰隆着响,瓦片横飞。有的士卒直接砸穿人家的屋顶,直接落到里面去。
灰尘大量腾起,里面穿来居民惊慌的叫喊,有满语也有汉语,都在大叫:“你们在做什么,快出去,快出去。”
“来人啦,快来人啦,有人受伤了!”
当然,也有清军事先脱掉沉重的铠甲,又或者体重轻,没有砸穿房屋。立即跳起来,在瓦片上疯狂朝城走逃去,直踩得到处都是瓦片破裂之声。
大街上已经出现了明军,开始追击溃兵。
从城墙上逃下来的士兵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再出现在街道上,免不了要受那一刀,人腿是跑不过战马的。于是,纷纷朝旁边的居民房屋中躲去。
这个时候,所谓的剽悍的建州人,所谓的战斗民族已经成为一句废话。所有人的心中都闪过一句话:“城破了,大清朝完了,咱们还是先顾着自己的性命吧!”
入关不过两年,在中原的繁华之中,来自白山黑水的汉子早就被无边的风月淘虚了身子。
大家都明白,过不了片刻,明军就会狠狠地报复守城的建州人,并大肆抢劫。其实这样的事情,建州人以前也干过不少,如今敌人全盘还回来也不奇怪。没有人比建州人更明白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命运,在今后几天内,家中财物是保不住的,能够留得一条性命已是老天垂怜了。
于是,屋主人大声呵斥这欲逃进屋中的败兵,到处都是叫骂声,可这依旧无法阻挡不断涌进去的建州溃军。
何满在门缝里看了半天,这才醒过神来,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忙转头厉声对屋中高声喊:“叔,边三哥,你们还磨蹭什么,过来堵门,直他娘,再晚就来不及了。”
边三已经换好了衣裳出来,一脸疑惑地问:“怎么了?”
“溃败兵到处找屋躲,若是叫他们进来,杀红了眼的汉人军队尾随进院子可管不了那么多,咱们全家老小可都要死在乱刀下了。”
听到何满解释,众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