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第1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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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以后海内战事平息,只怕朝廷这种小动作会越来越多。
刀子都要架到咱们脖子上了,怎么也得反戈一击。
爹爹不能做岳鹏举,我们孙家也不能当满门终烈的杨家将。
爹爹要做就做宋太祖,不不不,要做就做太祖朱重八。
直娘贼,朱重八称帝的时候,他上头不是也有个韩林儿,就算要做皇帝也该是韩家,什么时候轮到姓朱的?
当初,朱元璋派廖永忠迎韩林儿,韩林儿离奇的沉入江中而死。这事不是朱重八干的才怪,老朱家干的脏事还少吗?靖难的时候,成祖不也是反贼?
天下者,天下人的天下。如今,明朝国运已尽,合该换我孙家坐龙庭了。
怕什么怕,不就是一个反字吗?爹爹曾经说过一句话:历史乃是一个花姑娘,任由后人打扮。历史,乃是胜利者书写的。
去他娘的!
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唯我胜利,才是真的正义!
……
傅山虽然闭口不言,但目光始终落在学生身上。
只见孙天经一会儿满面潮红,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面容发白,显然内心正天人交战。这种事情实在太敏感,他这个老狐狸肯定不会多说一句,以免得将来把自己给陷了进去。有的话,上位者说得,他这个谋士却是说不得的,那是要误国误身的。
须臾,孙天经猛地站了起来,大步朝屋外走去,显然他已经下了决心。
走出屋后,孙天经立在谢迁面前,淡淡地问:“你叫谢升?”
谢升见孙天经出来,知道事情有门,心中一阵狂喜,高声叫道:“老朽正是建极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少保兼太子太保谢迁。”如果曹国公世子在屋中不出来,只让侍卫将自己轰出去,那才是真的没救了。他肯出来,就已经说明问题,接下来就看自己的表现了。
孙天经冷笑:“是不是还得加上一个伪清内阁大学士的头衔?”
话音刚落,谢迁“哇”一声大哭起来:“世子是是不责怪老夫,责怪我等没有操守,竟然做了建奴的伪官,老夫冤枉了!”
“冤枉,你们又有什么好冤枉的?”孙天经语含讽刺地说:“汉奸,一群汉奸!”
谢迁还在嚎啕大哭:“甲申天变,天子罹难,我等本该追随先帝而去。不过,事发仓促,还没等得及杀身成仁,我们就已经被闯贼看管起来。那个时候,我等也不知道先帝已经殉国,心道,说不好又是一场土木堡之变,将来说不定崇祯天子还有脱困的一天。我等大好之躯绝不能轻易抛弃,还要为国家为天子效力。”
所谓土木堡之变,说得是明神宗的时候瓦喇也先入侵中原,神宗皇帝御驾亲征,结果吃了一场大败仗,就连他本人也做了敌人的俘虏。后来,瓦喇人用神宗敲诈明朝不成,没个奈何,只得将明神宗放了回来。
这道理虽然歪,可孙天经有心招揽谢升等人,就摸着下巴沉吟:“倒有几分道理。”
谢升看到希望,继续叫道:“当时我等被关押在监狱之中惶惶不可终日,可关不了几天,建奴却在一片石打败了闯贼,将咱们都放了出来,让我等做官。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崇祯陛下已然大行了。北京陷落和先帝之时同建奴也没有关系,而且建奴又打着为先帝复仇的旗号,咱们受了蒙蔽,做了伪清的官员,其实内心中也痛苦得紧。”
“建奴凶残,我等虽然做官,却同奴仆没有两样。再京这两年,却没有做过任何恶事。如今,世子进城,我等欢欣鼓舞,特来迎接,愿意为国家为曹国公效力。世子却要办我等的罪恶,老夫冤枉啊!”
有谢升这一起头,其他人也回过神来,同时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放声大哭:“世子啊,下官等冤枉啊!我等这是真正的想为国家做事,以赎身上的罪过啊!”
看到从前的内阁学士,科道言官们匍匐在自己面前哀求,孙天经心中大为欢喜,他一个小孩子怎么经受得住这种场面。
咯咯一笑,叫道:“都别哭了,起来吧!”
谢升等人:“下官不敢。”
孙天经哼了一声:“叫你们起来就起来,凭地废话。对了,张缙彦还活着吧?”
众官这才站起来,听到他问,谢迁战战兢兢地回答:“张缙彦张尚书正在城中,还活着。如今正在伪清朝内阁任职。”
孙天经:“什么张尚书,他还是尚书吗?”
谢迁:“是是是。”
在真实的历史上,张缙彦在李自成进京之后落到刘宗敏手中被严刑拷打,受尽折磨。满清入关之后,逃归故里,闻福王据江宁,骗说自聚义军,受封总督河北、山西、河南军务。及多铎率清军平定河南、江南,张缙彦逃匿于六安州商麻山中。
清顺治三年,总兵黄鼎领洪承畴命令入山招降张缙彦,张缙彦降清,因投诚在江南平定之后,清廷不用。
清朝顺治九年后,张缙彦历任山东右布政使、浙江左布政使。
顺治十七年六月,因文字狱被捕下狱;十一月被没收家产,流徙宁古塔。
后来,康熙年大学士张廷玉著《明史》,他被康熙老实不客气里写进《贰臣传》中。说句实在话,说他是贰臣,还真有点冤枉。毕竟他降清的时候,天下基本都已经落到满清手中,改朝换代已是不可阻挡的历史趋势。只不过,他名气大,官职高,又犯了案,自然要被满清大大地污名化。
张缙彦的文章在当时非常出名,尤其是律诗,更是一绝,算是清诗中的一朵奇葩。他在被流放宁古塔之后,邀集同为被流放人士姚其章、钱威、吴兆骞、钱虞仲、钱方叔、钱丹季等六人,发起“七子诗会”、是黑龙江省第一个诗社,每月集会一次,分派题目,限定韵律,作诗唱和,将汉文化带到辽东不毛之地。
在后世,甚至还被余秋雨写进《文化苦旅》一书之中。
正因为如此,孙元也曾经在儿子面前时不时提起这人,让孙天经记住了他。
除了诗歌上的成就,张缙彦在东北的时候,游东京城,也就是渤海国上京龙泉府遗址,他通过实地考察,撰写了《东京》一文,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
这人的水平和才华可比谢升这个老朽高多了,孙天经对他倒是有些兴趣。
孙天经又装出很不高兴的小孩子模样,哼了一声:“某今日进城,你等尚知前来迎接大军,弃暗投明,阵前起义,他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做汉奸吗?别到时候被曹国公他老人家砍了脑袋,大喊冤枉。”
听到“阵前起义”“弃暗投明”两句断语,大家都是欣喜若狂,这说明,孙天经已经不打算追究他们附逆的罪名,自己和家人的脑袋算是保住了。
谢升道:“世子,老朽听说张缙彦近日受了风寒,卧床不起,不克成行。不过,他对世子却是非常仰慕的。老夫这就去叫他过来,就算他走不动,抬也要抬过来。”
1524。第1524章 密议()
“别以为某真想见他。”孙天经哼了一声,一挥手:“某鏖战一日,早已乏了,军务又忙,哪里有空跟你们这些斯文败类废话。都退下去吧!”
谢升突然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张开双臂高声大叫:“世子仁慈啊,老朽……老朽……呜呜……”又开始大哭起来。
其他官员也都同时跪了下去,也跟着号哭:“世子仁德,我等铭记无内,呜呜……”
孙天经心中腻味,喝令卫兵将这些混帐东西够赶了出去。
这个时候一直冷眼旁观的侯朝宗这才适时走了过来:“拜见世子。/”
傅山哈哈笑道:“朝宗,你总算回来了。敌营一年,真是想煞傅山了。”
孙天经一把将侯朝宗扶起来,道:“朝宗先生终于回来了,好好好,我刚进城,两眼一抹黑,还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只恨不得立即带着兵马赶去紫禁城将鞑子皇帝的狗头给砍了。”
侯朝宗吃了一惊,连连摆手:“去不得去不得,如今我军已经占了整个北京,只剩一座皇宫没有拿下。看情形,高杰和刘春天最多一个时辰就能解决战斗。世子若过去,沙场刀箭无眼,若有个短长,我军就算是赢了也输得彻底。为今之计,世子当坐镇城中,安抚百姓,维持城中秩序,将一个好好的北京城交到君侯手中。”
孙天经:“正要请教朝宗先生。”
孙天经、傅山、侯朝宗、朱玄水四人进了屋中,商议了半天,才是敲定明日该如何放粮食,如何安抚百姓,北京城的防务等相关事务。
不觉半个时辰过去,皇宫那边还打得热闹,想来高杰和刘春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孙天经怎么说也是个孩童,只感觉睡眼惺忪,侯朝宗和朱玄水这才退了出去。
傅山正要出门,孙天经叫住了他:“师傅,方才我做得可对?”
傅山转身看着孙天经:“何事问对错?”
孙天经喃喃道:“学生总觉得招降谢升那些汉奸似有不妥,又怕坏了父亲大人的名声。咱们宁乡军中全是铁骨铮铮的男儿,什么时候用过这种败类?”
傅山叹息一声:“没办法啊,不用他们,你和君侯又能用谁?说句实在话,这些年君侯又是公务员考试,又是招降纳叛,可真正得用之人又又几个。但是,偌大的地方总得要人管理吧,无论是征兵、征粮还是赈济百姓,都需要有人去做。没有这些地方官吏,咱们扬州镇,咱们宁乡军一日也维持不下去。为什么咱们就招揽不了所谓的正人君子呢?”
孙天经:“为什么?”
傅山:“因为君子们都去参加南京的科举了,在他们看来,扬州镇的公务员考试就是一场笑话。你不见周仲英在士林中的名声坏成什么样子了,据说他去年回乡探亲宴请往日同窗的时候,没有一人出席。那些同学同年遇到他时,也是极尽羞辱为能事。你说,如此情形,扬州镇还能招揽到人才吗?”
孙天经:“是啊,那些酸丁直是可恶。”
傅山:“谢升他们虽然有污点,可都是理政能手。再说,他们在满清也没有什么权力,也没做过什么恶事。所谓清水池塘不养鱼,既往不咎算了。为上位者,使过不使过,世子宽宏大量,他们自然以死报效了。至于君侯的名声……”
傅山淡淡一笑:“谢升脸皮厚,会有法子的。”实际上,操弄舆论,颠倒黑白乃是明朝读书人和文官的特长。刚才来的官员中大多是崇祯朝的科道言官,他们可不是善类。
这群节操丧尽的书生和人斗起嘴来,谁能是其对手,南京政府可以吗?
南京那边,东林党已经失势,对马阮二人恨之入骨,对弘光也以昏君称之,他们才不会在舆论上帮南京政府半点忙呢,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好的了。
将来真有那一日,以明朝文官和书生那软弱和投机的性子,见宁乡军势力大,说不定纷纷前来投效。
谢升他们,权当是千金买马骨吧!
孙天经:“一切等父亲大人进京城之后再说吧,也不知道爹爹的仗打得如何了?”自己违反父亲的命令擅自进攻北京,还招揽降官,说句实在话,他心中也是惴惴,突然有些害怕了。
傅山:“能赢的,世子不用担心。少年时,血气初行,身子要紧,还是早些歇息。明日一早,世子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置,还要进皇宫呢!”
“是,傅山师傅。”孙天经恭敬地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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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崇祯朝内阁辅大学士张缙彦家中挤满了人。
张缙彦在内城本有一处大宅子,只不过,如今都被建奴占了去。他虽然是内阁阁老,可在建州人眼中就是个屁,直接赶到外城来了。
可怜张阁老家中二十来口人挤在破旧的两进院子里,日子过得苦透了。
如今突然又挤来几十人,屋中根本就坐不下。除了谢升和龚鼎孽等几个职位高的人,其他人没办法只能站在院子里。
窄小的堂屋里烛光摇曳,照得众人面色阴晴不定。
内城那边,火光冲天,杀人震得人心胆发颤。
“不行,不行,张某虽然是个罪人,一旦曹国公进城,自是无颜再去见往日的同僚,在菜市口受那一刀。大不了,今日自己寻个了断就是了。老夫虽然做了错事,可也不能一错再错,没脸没皮地去给一个小孩儿下跪磕头。”张谨彦说着话,眼泪就流了下来:“谢公,龚大人,礼制不可废啊!”
泪珠一滴滴落到身前几上那碗酒中,点点涟漪扩散开去。
酒中他已经放了砒霜,准备自己寻个了断。
实际上,在四支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