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赋 by 深蓝-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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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刚才罢手,并不是我良心发现。那时,一股强烈的倦意袭卷全身。开始只是手脚沉重,现在全身像灌了铅一样再也无法挪动。
真的好想睡。眼皮重得有千斤,一不注意就要阖上。我觉得必须给自己找点提神的事情做。
秦穆轩头枕在我腿上,仍然沉沉睡着。平日冷峻的剑眉现在看来,带着刚强的温柔。
我一只手挑开了他的衣衫,紧实而线条流畅的身体暴露出来。
果然什么时候看都很养眼……
皮肤上纵横着轻重不一的伤痕。有些重的,皮肉绽开,鲜血还在渗出来。
手指顺着那些伤痕,虚晃得描绘着它们的轨迹。就像疼痛会传染一样,指尖也轻轻疼着。
不知道会不会留疤痕……
要是殷落羽那死老头敢让秦穆轩留一点疤,我就剥了老头子的皮给秦穆轩植上!
怀里人动了一下。
我把视线投到他脸上,发现他正在看我,神色古怪。
“你刚才在想什么?”他撑起身体坐起来,后背也靠在墙壁上。
“想你的裸体呀。”我带着挑逗的意味,轻声说,毫无掩饰之意。
秦穆轩倒是脸红了,别开眼睛。“你刚才眼神很恐怖……”
“噢,我在想要把殷落羽那老头子剥皮煮了。”依然调笑着。
秦穆轩发现跟我交流不太可能,索性直截了当,“我觉得你今天不正常。”
我静默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不正常?
头靠在墙壁上,传来一阵凉意。
再次开口已经敛了戏谑的神情,“让你讨厌?”
秦穆轩没有回答。我知道,这就是默认了。
是啊。有谁会喜欢一个嗜血成狂,阴狠毒辣的修罗。
秦穆轩忽然一只手扳过我的脸,看起来很强硬,其实触碰的动作温柔的很。
“为什么露出那样的表情?”
“什么表情?”我似乎除了媚笑就是狂笑。
秦穆轩的手从我脸上滑落下来,撑在我身侧。他的声音很轻,“快要哭了。”
“哈哈哈哈,我没听错吧?还是你眼花了?”我一把推开他,狂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居然要用手垂地板,这下眼泪真的要出来了,不过是笑的。
毫不容易止住,我理了理眉间散乱的发,气息恢复如常,声音已经毫无温度,“没想到你还会讲冷笑话。”
头猛得疼了一下,全身的神经都跟着战栗。
“我现在没有时间了……”从怀里拿出一张素?,递给秦穆轩,“我从苍狼的窝里翻出来的。”
上面详细写了堵截我们的时间,地点。分毫不差。是有人专门送信给苍狼,让他来此地设下圈套,只等瓮中捉鳖。
秦穆轩的脸色也冷下去。
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困意已经快要抽走我最后一丝意识。
“我最后交待一句话。”指甲狠狠掐进掌心,我费力抬起眼皮,“防备着点殷落羽,我看你们对他都有点盲目崇拜,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己被卖了被捅了都不知道。”
秦穆轩已经明了我的意思。透露我们行踪给苍狼的,不是别人,正是殷落羽。
“他可以对苏华夜见死不救,可以让我生不如死蛰伏在西王母身边,照样可以把你和凤丹青推进火坑。这个人并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高贵……”
“那你呢?为什么这么听他话?”秦穆轩没有震惊,没有愤怒,只是用凉如秋水的声音平静发问。
我堵了一下。为什么?因为不管他的方法是什么,目的只有扳倒西王母,而他的方法虽然残忍但恰恰是最快捷有力的。
但是,我自己受罪就算了,我可以忍受。让我眼看你们身处险境,我却做不到。
秦穆轩看着我的脸,突然笑了。一瞬间,微风过水,花落有声。
这是相隔多久,再一次看到他的笑容。他的笑容真的很美,纯净温暖,如同三月的阳光,混合着生命生长的芬芳。
“我和你想的一样。”
唉。我叹气。
“知道了……我现在好累,好困,好想睡……你别躲啊,借我肩膀靠……”
身体仿佛沉入深潭,一点点下坠,水声在耳边萦绕。一切迅速的后退,世界缩成一点。
我猛然睁开眼睛。烈火,黑箭,凤丹青的背影……一个个破碎的画面闯入脑子。但是,又有别的什么。囚室?苍狼?秦穆轩?
“你醒了?”帘帐外穿出熟悉的声音,然后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挑开帘帐,把它们束进银钩。
你……声音依旧发不出来。
——凤丹青和秦穆轩没事吧?
我对着殷落羽做出口型。
殷落羽看着我,柔和的笑了,带着难以察觉的慈爱和宠溺。“没事,丹青因为失血过多,身子有些虚。不过吃了我的药,已经没有大碍了。穆轩只是皮外伤。”
心放下来。
“不想质问我什么吗?”殷落羽在床前拿了把椅子坐下。
从前,西王母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这两个人在某些方面,其实很相似。不过这一次,我给了相反的答案。
——想。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昨晚的一切,我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仿佛做了一场大梦。
“无邪,你听好了,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无法接受。”
殷落羽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你的另一个人格觉醒了。”
我没有太大的反应,坐直了身体,静静听他说下去。
“那个人格,就是西王母一直企图唤醒的,如嗜血修罗一般的你。你神族的血统,受到过污染,善、恶两种意念本来是一体的,但是这些年你经受太多苦难,致使两种意念相互排斥,分裂为二。在西王母身边的那一年,你对杀人和伤害产生极度的排斥,意志力将恶念压抑住,使之沉睡。但同时,你的力量也被封印了。”
我听到这里,心一点点冷下去,最后沉入冰底。
“昨天夜里,你为了救丹青,自己将那个沉睡的力量唤醒。”
我讽刺得笑了。
——西王母做不到的事,你却能做到。真是不简单哪。
“西王母是想将你的血统完全污染,那样的你已经不再是人,只能算是鬼蜮。但是,你自己唤醒的自己,拥有独立的意志。”
——那真是太好了,不是吗?有了那个强大的殷无邪,你就可以打败西王母。而这个软弱的我毫无用处的我,没有利用价值的我,你已经在想着怎么除掉了,是么……
殷落羽看着我,半天没有说话。
“你对我,半点信任也没有吗?”声音忽然变得寂寞无比,但是一瞬间他就收敛了那个表情。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留下一句没有感情的,“对不起。”
我忽然觉得无助。我丧失了那么多东西,我觉得自己快要一无所有的时候,居然连一个完整的自己都没有了。
这不是太讽刺了么,父亲母亲,人们眼中最温暖的存在,对我来说却是噩梦的源头。
这个不坚定的自己,也许哪一天就要被另外一个吞噬。
我呆呆坐在床上,已经失去行动的力量。
突然,一个念头闯进脑海,如同青色的电光,撕开混沌。
说不定……
说不定,这样才好。另外一个我,可以除掉西王母,可以让温未凉自由,可以帮秦穆轩报仇,可以助凤丹青夺回家产。这个只能给别人带来麻烦的我……干脆,消失了吧……
无邪赋·第一百零八章:落灯花
其实,想到自己会这样消失,无由来感到害怕。就好像被人提前宣告了死亡。
其实,我还有太多的事情放不下,太多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口。
其实,我想为了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了别人。
从来没认为自己是一个无私的人,可以为了别人牺牲掉自己。
但是,那个念头,让另外一个我觉性的念头,始终徘徊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我们又住回了先前那家客栈,因为凤丹青说他偏爱那里的几棵竹子,秦穆轩说那里后院清静,殷落羽说那里是凤家产业不用交房租。
殷落羽让我们留在城内养伤,他说西王母那边有他顶着,现在不用担心会出乱子。
初春的日头压着竹的剪影在薄薄的窗纸上,将凌乱的黑白光影照在漆案上。放在身旁的白瓷茶盏中茶已经凉了。炭炉上煮的竹叶青发出汩汩的声音,苦香弥漫。
这里的建筑风格很像日本传统建筑,屋内装饰着花屏,墙壁上也有丹青泼墨。屋檐低低的,斜斜倾下来,延伸至廊外。走廊下是一个小池,周围绕了许多绿竹,池边围着光滑的圆石。池子里面养了颜色鲜亮的锦鲤。
竹子绿得发亮,小池也将太阳的光线反射到廊下,一片光影斑驳陆离。
我倚着木门,坐在门边的手编小毯上。因为这两天觉得倦怠,哪里也不想去,所以干脆甩了鞋子,光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凤丹青怕我着凉,在桌边,门边我爱站的地方,都放了柔软的脚毯。
凤丹青白衣委地,踩着轻缓的步伐优雅走过来。
“无邪。”他走到我身边席地坐下。
他看了一眼小几上没有动过的饭菜,没有质问没有劝解。只是回头对廊上的侍女示意一下,让她把冷菜收下去。
我只是没胃口而已,并不是闹脾气。(作者: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人坐着,不无聊么?”含笑问着,没有流露任何其他多余感情,比如同情。
我把目光从浅绿色的池水上收回来,淡淡看向他。
——伤口还痛么?
凤丹青伸手摸摸我的头,“这点小伤,没有什么。”
我点点头,不再搭话,又一幅倦相倚靠在门上。
“不如我们来切磋一下棋艺。”
犹豫了一秒。我点点头。这样闲坐着,时间是有点难以打发。
玉石棋盘被抬上来,放在走廊正中。我们在棋案两边,跪坐在蒲团上。两人面前各方了一个藤编小篮,里面是黑白玛瑙棋子。
我食指与中指相扣,拈一粒黑子,占了一个星位。清脆的落子之音惊了叶落无声。
“啊,对了,”凤丹青忽然想起来什么,眯起他狐狸般媚人的眸子,“若是你输了,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皱眉,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你不见得就赢得了。
看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不知为什么突然产生一种要措措他锐气的想法。
大概是过去下棋总要赢的习惯。从前就很喜欢下棋,若是下输了就缠着对方一直下,直到我赢为止。由于这个原因,所有人一听要跟我下棋,表情都像便秘了三天。
凤丹青笑的狡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十九道经纬纵横,又是另一方沙场。照样马革裹尸,魂归烟狼。
从围棋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性。
我下棋时,带有一种霸气,因此中盘的进攻很强。凤丹青则不同,伴随着清脆的落子声,品一口清香的竹叶青,轻摇下手中的折扇,不慌不忙四两拨千斤似的化掉我的进攻。似乎我的每一步都在他算计之内,全局都在他牢牢掌控之中。
太阳渐渐越过了头顶,慢慢沉下去。
一天没有吃东西,我觉得脑袋晕晕的,长时间僵坐也让我脊背发麻。但是精神上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对手是老奸巨猾的凤丹青。
我犹豫着,放落一子。
凤丹青突然坏坏笑了,手指有意无意指点了一下一个棋位。
该死……我居然没注意……
我的手指还没有离开棋子,于是尴尬得咳了一声,指尖一推,把它落到凤丹青所指之处。
凤丹青温和的对我笑,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不用考虑太久,继续落子。
整个下午就在这无比耗费心力的脑力劳动中耗过去。
终于,因为我对后半盘力量估计不足,在中盘复杂的对攻中过于拖沓,中腹大龙未及时补棋,被凤丹青的白棋连刺两手,原本是外势的黑棋眨眼间竟成孤棋,在凤丹青一连串紧峭的着法面前,我的一条六十多目的大龙竟然被整个扼死。
胜负已定。
我深呼一口气,疲倦感袭来,慢慢躺在地上,木板的地面沾了湿气,有微微的凉意。
太阳已经完全西落,天空自西边的地平线,一层一层晕染着深浅不一的蓝色,头顶的天空已经是静谧的靛蓝。
侍女撤下了棋盘,端上来几碟小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