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梅狂雷-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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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上一面铜镜,积着厚厚的雪尘,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拂拭了,彷佛它也许久未曾窥得那世间难留的一抹清痕。
用力地擦干净了,却发现那镜面也已经长了薄薄一层铜锈,拿起来只能映出模糊不清的影,黯淡的、似幻还真,像一直隐藏在心头,暧昧不清的感情。
他竟然连等到他回来的承诺都没有做到!
梅映轾用力地闭了闭眼睛。
能收拾得这么干净,说明了早有准备。而依师傅三年前最后的言行来看,他唯一要〃去〃的地方只有一个──上穷碧落下黄泉。
据说,上苍对自杀的人绝不轻赦。古语亦有〃身体肤发,父母授之,不可毁之〃之训。所以,就算是师傅,不知为何许久前便已厌倦尘世的师傅,所选择的也是情愿死在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子手里,方觉得不毁他一世之名。
现在,他竟然连这样的等待都没办法忍耐了吗?
甚至可以在走之前不跟任何人道别,包括他唯一的弟子。
那,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到底算什么呢?与一个陌生人有什么区别?
为这一个想法而连指尖都开始冰冷的时候,奇怪的,心脏的位置却依旧传来温暖的脉动,梅映轾失神地跌坐在那尤沾染着药香的小榻上,努力地去忽视在那越来越有真实感的悲伤泛上心头时,锥心的痛。
第十章
草木从不因人的悲喜而有感应,依旧按着自然的荣枯规律无情地更替着。
玉屏山上的白梅一如既往的恬静淡然,山下的武林却起了风云变色的异动。
一时间,少林、武当、青城、崆峒、点苍等七大派联合发出英雄令,遣出门下最得力的弟子全天下通缉一个人──那人便是一向偏居南海,统御三十六堂海盗独霸海域一方、武林人称〃北路南雷〃的阎王门门主雷厉霆!
提起这人来,武林中有老一辈与其父、其祖父相厚的长者们都忍不住摇头叹息。
阎王门在武林中本是一向得人敬重的医药世家。会叫〃阎王门〃这名字,却是因为此门开山老祖医术之高,世人公认他可以跟阎王抢人,这才被人敬称为〃阎王莫敌〃。
近百年内,武林中经其门人妙手救回的人命何止成千上百,是以武林中黑白两道一向都卖阎王门面子。在二十年前,雷厉霆之父雷羽不知为何弃了祖业逃亡定居在南海一隅的小岛上。之后,其子雷厉霆更是一反祖规弃祖籍医学不用转而专心练武。此举虽然招来颇多微词,幸而雷家的人个个都是天资聪慧,就算不靠祖荫,在武学上也别树一帜、另有创新。
一统了南海海域的阎王门依旧声威显赫,在武林中的威望甚至比之前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俨然已成南方武林的代表。
更何况,一口〃阎王斩〃使得出神入化的雷厉霆虽然性子狂傲些,但却仍不失为武林后起之秀中的翘楚,不可多得的领袖人物。以往的长辈世叔世伯们看了也只有感觉欣慰的份儿,却从未曾想,有一天他的〃狂〃竟会到了招致人神共愤的地步。
一年前突然宣布解散了南海三十六堂后,这狂妄的小子竟然以一人之力,广下战帖上门挑战各大门派的掌门人。
不论亲疏远近,只要是叫得上号儿的,他一路从南往北杀将上来,一月挑一个门派,像是切瓜砍豆腐似的。并且每次比武之前都逼着别人立下生死状,按说上门比武多半旨在武艺的切磋,比试中有所损伤虽然在所难免,但点到即止便可。哪有像他这样上门索命般暴戾的?
渐渐地,他虽是按着武林规矩办事,实则也难掩其血腥暴力的挑战行为激起了公愤,尤其是几个掌门人被杀的大派,更恨不得能食其肉寝其皮,是以发动起各大门派联合广发英雄贴,号令武林正义人士务必要将此人拿下。
自然,先前也有宅心仁厚的长者暗中出力,打算叫他收敛一下自己的行为,暂避风头后再由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辈出面,以武林公道的名义道个歉,事情还有挽救的机会。可这小子好像生怕自个儿的小命不被自己的狂傲玩完似的,仍是我行我素,把别人的威胁与劝戒全当放屁。
真是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堪雕!可怒也!
他自己要找死也只得由着他去,藉此给世间所有吃米还没别人吃盐多的轻狂小子一个活生生的教训也好!
既然全武林都不再有愿意为雷厉霆说话的人存在了,一些深感师门受辱的人士更是乐得用〃武林公道〃来公报私仇。更有人欲借此事来争那所谓〃天下第一〃的意味。
一时间,路上骑马的、坐车的武林人士络绎不绝,有几个被他挑过的门派更是倾巢出动,追着他一路北上的行踪而来。
这天,长白山下的白杨镇人潮滚滚。
这大冷天的既非参客们大举进山的日子,又不是什么赶墟闹日。几家店铺的小老板在为自己生意突然好到爆棚而欣喜的同时,也探头探脑地想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这些大半都是提刀带剑的江湖人聚集到这里。
〃师兄,这些人该不会是为你来的吧?不然难道是打算上长白山赏月?〃
一家连外檐都摆上了桌子的店馆左手最靠里的一桌,一男一女两个食客在等自个儿的馄饨面上桌时,那个有着一双圆溜溜大眼睛的女客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向同桌的高大男子问道,秀气的小脸上满是精灵的调皮。
〃胡说!我又不像你,贪财贪到连师兄的钱也死命压榨。怎么会惹武林公愤!〃
那个高高大大,用一顶大斗笠遮去半张脸的〃师兄〃看起来对自个儿聒噪的师妹积怨良久了,一开口就是怨气冲天。
〃可是,雷厉霆向你下了战帖挑战,你不理人家反而偷偷溜走了。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北路南雷』一定会有一场恶战,只要找到你就能找到雷厉霆耶!〃
眨巴眨巴大眼睛,自动忽略师兄言语中对自己的抱怨,这位可爱的小师妹一向很能无视别人的搪塞死揪住自己想知道的事穷追猛打。
〃你再多废话让别人认出我们来,到时候信不信我就先扔下你自己先逃?〃
终于等到热呼呼的面端上来了,那〃师兄〃只把斗笠向上顶了一顶,也不除下,低头呼噜呼噜吃面。
〃可是你不觉得你这样藏头露尾的打扮更容易引起别人的好奇吗?〃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追到这边来?
擦了擦筷子开始秀气地进食,那女孩儿仍是不弃不舍地追问。
〃呼噜呼噜……〃
可惜那位师兄一径低头吃面,根本懒得答她层出不穷的问题。
〃真可惜,我也很想瞧瞧那个武林公害雷厉霆到底长什么样子,通报他的行踪能不能拿赏金……〃
秀气的少女喃喃自语,却没注意到一个刚刚进来背身在跟掌柜买东西的青年听到她的话后身子微微一震。
〃通常这种所谓的武林公道,是号召大家出人出力免费帮忙,不会给赏金的。〃
没好气地点破了那少女颠来倒去之后一堆废话中的重点,就知道这贪财女一路都偷放风声让别人〃猜测〃他行踪的用意在此。
〃而且,就算是哪天我要和雷厉霆碰上了,要打也得是公平公正的条件下打上一场。现在他一路都被正道人士追杀过来,一路缠斗到这里,就算不死他的气力也损耗极大,我又不是那些无聊的大侠们,现成的便宜我可不捡。〃
省得传出去名声多难听啊!北路南雷,他〃北路〃可从来没有认为自己的武功就此算是天下数一数二了,至于那脑筋不知为什么秀逗了去招惹各大门派的南雷……他拒绝承认这就是与自己齐名的家伙。
〃哦……〃
听得没有赏金后,失望地泄了气的少女转而跟掌柜商讨刚刚那两碗馄饨面有没有可能在八折的基础上再打个熟人价(就算是才混了个面熟的熟人)二折什么的优惠。
跟掌柜买了一袋面粉,尽量不引人注意的青年男子出了门后左右看了看,见大街上满是凶神恶煞般的武林人士盘踞着,面上掠过一抹淡淡忧色。
正待绕过这些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人自回自家,一阵风吹来了依稀可闻的兵器交击的轻响。
〃来了!〃
聚集在这里的人倒不乏高手,当下也有人听到了这一两声仿佛代表着什么讯息的声音,面上露出大喜之色。呼啦啦一下,本来还坐在店里吃面的、喝酒的人们都放弃进行到一半的午餐。
一时间,镇上的人潮水般地全部向同一个方向涌去,只有站在门口的青年和仍稳坐住店内吃面的一男一女原地不动,就连好管闲事的店主都跑出去了。
〃……武林公害……吗?〃
只不过过了短短一年而已,他是怎么做到的?
门口的青年揉了揉眉心,苦笑。
向着嘈杂声越来越大的方向背道而驰,至了中途那月白的身影不知怎地一顿,返身却以一种轻逸到叫人看了几乎以为只是一抹影子从面前晃过的身法朝另一边掠去。
〃雷厉霆,你还不扔下兵器束手就擒?〃
远远地,一个中气充沛的声音竟然盖下了数般兵器交击的大响。不过此人明里看着是要帮围攻的人士,暗下却有要隐助之意──毕竟这里这么多的武林名宿及大派子弟在场,他若将兵器掷下后,无论谁都不能在以多敌少下对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出手。
那大声呼喝之人是岭南七派中素以公正闻名的九天飞鹰刘苍俞。
此次寻到雷厉霆踪迹后围攻上来的人中,武功却是以他为首。
他不出手,所以场内虽然打斗的声势甚是凶猛,却并非人多的那一方就有利。
可是场中以一人之力迎战群雄,已打到满身浴血的人也不知是杀红了眼还是怎地,只是微微一哂,自唇边绽出一个邪狞至极的笑,反而愈战愈勇了!
〃你若再执迷不悟,那就怪不得我等不念旧日情份了!〃
一道雪亮的白光自混战中仍显出惊人的魄力,带起龙吟的剑气在逼开了围攻人群的同时,也将冷笑挈刀立在场中的人全身笼在这片雪花剑气下。
见到终于有个够上乘的人出手,雷厉霆抹了一把自额头流下来的血,面上掠过一抹不知是欣慰还是算计的狡黠之色,凝神迎战。
〃你一路且战且退逃到这里,气力将尽,刘某也不愿占你这便宜,只要你肯放下屠刀,我便保你他日能得到一个公正的判决,如何?〃
到底还是念着旧谊,着门人将场子看住,一对一公与他平角逐的刘苍俞仍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不用他日!今天你且能赢得过我再说!〃
反手一刀将逼近的满天剑气化于无形,还在众人都看不清是怎么回事的情况下就已将别人的衣角削下一块。傲立当场的雷厉霆如同玄衣战神降世,神威凛凛。
这一下扬刀立威,却是让刘苍俞颜面扫地。
〃不知死活的狂妄小子!〃
被他当众削了面子,刘苍俞不再打话。手腕一抖,似乎将千万道雪花剑光凝成一道贯日白虹,却又好像由无数细小的剑影造就的一把巨大光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雷厉霆当头罩下,眼见就要将他钉死当地。
〃雪花神剑!〃
场外有识货的不由得哗声大起。
知道这纵横剑法多年的武林名宿真是恼了,竟然出手就是压箱子的绝技。
莫说雷厉霆早先还在与众人缠斗中受了大大小小百十处伤。
就算他目前精、气、神都正当其锐之时,要避这一剑却也不易。
当下已经有人发出了不甘心的叫嚷──刘苍俞这一剑下去,雷厉霆已是毙命当场,这天大的功劳由众人造势,却叫岭南派一人占了去,多少会让有些一心想藉由打败〃南雷〃而扬名立万的人不满。
剑气森森,天地已为之失色。
呼啸的风中骤然涌起一阵白茫茫的雪雾,六月飞霜的诡异奇观,像是老天都不忍心睁大双睛瞧这血溅十步的一幕。
〃叮──〃
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剑落下了,触地发出怆然的绝响。
只是雪雾散去后,现场少了一具被钉在剑下的尸体。
面面相觑的众人谁也没瞧见在白面似的雪尘满天涌起的那一瞬,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就算是有,也不可能是人干的吧?谁有这样的速度,将雷厉霆自电光石火间从无法可避的剑下拉开?
可是鬼魅?
这种深山老林里多得是树精山妖的传说……看了一眼弥漫着团团迷雾的山拗,众人激仃仃打了个冷颤。
〃你要一心想找死,南海又没盖子!〃
远远地避开了众人,这才停下来让全力施展轻功后、跑得快要炸裂的胸腔呼入空气,一名白衣青年很没好气地对软软地〃挂〃在自己身上的另一个人斥道,一向冷静淡然的脸上泛起淡淡红潮,熟知他的人就知道他是真的在生气了。
〃真好!我在想,如果我要死的话,死之前无论如何也要见你一面。然后……我就见到你了。〃
另一个黑衣男子却无视别人的怒火,笑着如同梦呓般说完这句话后就晕过去了。
只是这极轻极轻的声音却如一记雷霆重击,重重地撞到另一人的心里,刹时让再大的怒火也发作不出来。
〃你这人……!〃
无奈地挂上了一抹苦笑,那白衣青年终是认命地将晕迷的人背到背上去后,宛如足不沾地般向山顶飞掠而上。
〃好冷。〃
终年积雪的山顶,与山下温差很大。
偶尔,背上的人会醒来,吐出几口积在胸臆间的淤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