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的民国-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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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孝良接过包,他身无分文,自然不会拒绝李振清的好意。
安娜依依不舍拉住吴孝良:“吴,我想,和你一起。”
这一去前途未卜,他哪忍心带上她。安娜好像早知道他不会答应一样,默默的从脖子上摘下一条项链,链子上坠着个银质小盒,小盒打开里面就是她的照片,双手捧住轻轻一吻,挂在他脖子上。
“吴,让它和你,在一起,我会每天,为你祈祷。”
吴孝良一把拥住安娜,然后松开她带着小东子离去。杜鹃在杜彪走后就不知去向,但她那兀自挂着泪的脸又闪现在吴孝良脑中。他回吴家趟子老房收拾了几件衣服,连同李振清送的一袋大洋打进小包袱里,背上行装将家里的破木门锁好。吴孝良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看锁好的家门,虽然穿越来这个世界后没在家住上两天,心里仍旧升起一丝不舍。
身后有人在唤自己,声音清脆,是杜鹃。
“孝良哥哥,慢些走。”杜鹃几步赶上前,将一个包的整齐的干粮包递给吴孝良。
“这是我烙的饼,路上吃吧。”吴孝良接过还温热的干粮包。看着杜鹃,黑se的眼睛依旧透彻。
“杜家妹妹,多谢你,多保重。”说罢转身便走。对于这个邻家小妹,吴孝良心底究竟还是怜惜多些的。只是他心中有更重要的事情,不想白白的招惹她。
杜鹃看着吴孝良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大路拐弯处,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搓着手指愣愣的出神。若干年后这双芊指如玉的手拿起了镜面盒子炮,不知她又如何面对身份早已判若云泥的孝良哥哥。
吴孝良和小东子出了金川街直奔样子哨。样子哨是金川县县治所在,自然比接官厅金川街这样的屯子大了许多。一条主街上开着各式店铺,挑担的贩子大声吆喝叫卖,行人往来不断。按照记忆,一路打听着来到舅舅家所在的胡同。右手边把头上,青石的院墙,黑漆大门上铜环锃亮。这就是舅舅家了,吴孝良心中默念着,上前去拍铜环。不一会,里面传来脚步声,黑漆的大门开了一道小缝,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探出头来问道:
“找谁啊?”吴孝良一愣来人他并不认识便问道:
“请问这可是田府?”
妇人一副恍然的样子笑道:
“这位小弟,你找田科员的吧,他高升调到宽城子去办公了。前些ri子,有夫妻两个也来找他的。”
听妇人说有夫妻两个来找舅舅,吴孝良细问之下,确认就是父母,久玄的一颗心放下,看来父母是平安逃出来的。谢过妇人告辞离去,说不得还要去趟宽城子。宽城子在后世唤作长,是这个时代东北数的着的一座大城。又打听了去宽城子的路径,首先得到海龙,然后在海龙搭火车,一白天功夫就可到宽城子。
样子哨距海龙一百二十里地。吴孝良雇了辆马车,两个人一路晃晃荡荡,于第二天中午抵达。海龙是个比样子哨还要大上几倍的县城,三条大街横贯南北。主街上店铺林立,如果是原本的吴孝良,定会被大县城的繁华所惊呆。但现在的吴孝良已经不是那个山中小子,而是来自21世纪的有为青年。什么大城市没见过,这县城也不比后世的农村大到哪去,倒是这北方的风土人情吸引了他不少的目光。
小东子则不然,头一次走出大山,对什么都透着新鲜。
海龙火车站位于县城正中。青砖大楼带着浓厚的西方风情,一人多粗的门柱上嵌着十字状的装饰物,门窗顶部也都砌成拱形。大门拱顶之上正中镶有一块汉白玉,上面刻着“海龙站”三个大字。海龙站前更是人山人海,两个人正要进站,忽听一阵破锣般扎耳的声音唱戏一样喊着:
“大爷,大爷,啊不,爷爷,爷爷,行行好,饶了俺吧,俺真没钱了……啊……”
“怎么听着像狼二?”小东子耳朵灵,看到一群人围在站角,便挤进去看,吴孝良跟在他身后。
求饶之人正是狼二,他一身半旧的袍子被扯了几个口子,棉花露在外面,满脸血污,趴坐在几个无赖脚下告饶,当真狼狈之极。
“没钱——也好,看你细皮嫩肉的兴许能卖个好价儿,哥儿几个,架走。”几个人不由分说,上去拖着狼二就要走。
“慢着!”
吴孝良不忍见“熟人”被拐,忍不住要管这闲事,为首的无赖,见出来个矮个子少年,身上棉衣洗的发白,一身风尘明显是过境的外乡人,哈哈大笑起来。
“小瘪犊子,别管闲事,活不耐烦了吗?”
小东子一把拉住吴孝良,对那人笑道:“没事,没事,你们忙你们的,俺们看热闹,看热闹。”
那人哼了一声对吩咐其他人:“把他捆了,拖走。”
吴孝良实在看不下去,
“大哥,此人是我一位故人,敢问他欠你多少钱?”
无赖头子听罢一阵大笑:
“小子,多少钱?说出来吓尿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碍老子事。”见外乡人没动地方,有心吓吓他。伸过手去,亮出两根手指
“二十块现洋?好,给你!放了他!”吴孝良从包袱里掏出银元,一块块扔到地上砸的哗啦直响。
那无赖头目瞪口呆,没想到外乡人如此有钱,马上恨自己要少了。吴孝良不明就里,哪想到二十银元不是个小数,此时一个中产之家月入也不过十五块银元。
狼二也没料到能在这里遇到“故人”,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抹脸转哭为笑,在地上爬起来,一双脏手抓住吴孝良扯开破锣嗓子哭喊起来。
“二哥啊,快救救俺吧,这伙人要卖了俺,卖了俺去做相公……”一伙无赖被狼二逗的忍不住发笑,这狼二怎么看也是二十往上奔三十去的人,居然拉住个十五六的娃娃叫哥哥,好不要脸。
为首那人向手下使个眼se,瞅瞅吴孝良包袱,示意大伙又来个肥羊。一面又对吴孝良笑起来,弯身一块一块捡着银洋。
“好,两不相欠,兄弟们走。”领着一干无赖分开人群,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上。
吴孝良看了眼满脸血污的狼二,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更显狼狈不堪。心中纳闷,他怎么也到了海龙?小东子原本没少被狼二欺侮,如今见狼二少落了难,兴奋不已,奚落道:
“狼二少爷,你也有今天啊!”
第十二章 误入奉天()
狼二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了上来,小东子冷嘲热讽他也毫不在意,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吴孝良被气乐了,再看狼二也有点顺眼。
小东子看了眼他完好的右手,“你手不是骨折了么?”狼二尴尬道:“俺,俺那是装的。”随即又裂开嘴,
“二哥,您大人不记俺这小人的仇,俺,俺是被大哥撵出来的……”说到一半竟有点哽咽。他从小飞扬跋扈,捅了任何篓子都有大哥兜着,如今大哥将他撵出来,受人欺凌才晓得世事艰难,一ri之差心境已大不相同。
眼前这吴孝良,居然能让敬若神明的大哥感到畏惧,将张大虎撵出金川县,必然有过人之处,难得人家不记恨,还帮自己解围,这是何等的心胸,难保以后不成大事。如今自己打算去投亲,又身无分文自然得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狼二这副德行让小东子瞠目结舌,心道,这还是俺认识的狼二爷么?既然他现在有求于孝良哥,何不趁此机会整整他,扬起手在狼二脑袋上狠拍了一下,
“听着,想要孝良哥收留你,就得先听俺们的。”他把俺字说的很重。狼二摸摸被拍的脑袋,连连点头,“好,俺听你们的,听你们的。”
吴孝良拉住小东子,问狼二:“你有什么打算?”
“俺本来打算去宽城子投亲,可如今……”
吴孝良自然明白他说的是没钱,不如就带他去宽城子,否则这个娇生惯养的狼二爷就得在海龙冻饿而死。
“你和我们一起走吧,我正好也去宽城子。”
狼二顿时眼睛发亮,欢天喜地的答应下来。”
三个人艰难地挤向售票口,庞大的人群足有数百之巨,站台里喊号子一样报着某站某站发车。吴孝良急的满身是汗,他甚至有些想念后世蝗虫般的票贩子。忽听有人叫卖宽城子的车票,原来古今都如此。他领着二人又奔叫卖声处挤去。
“车票三张,您拿好,站台往那走,已经开始发车了。”吴孝良接过票的瞬间票贩子嘴角有一丝若隐若无的笑。
黄泥夯筑的站台上满满当当全是人,火车汽笛嘶嘶鸣叫着,泄出的蒸汽喷过黑se的车身,巨大的红se车轮在钢制连杆带动下缓缓转动。
小东子和狼二彻底被眼前的钢铁怪兽惊呆了。
“这得多少批马才能拉动?”小东子惊叹着。
“没见识,这是烧煤的。”狼二一脸得意,终于被他逮住机会反击一把。
穿黑se制服的列车员吹响哨子准备关门,几个人才赶忙上车。车厢内拥挤不堪,过道上站满了人,两侧头顶一排木质架子,满满当当塞着行李。小东子和狼二刚从大山里出来,不适应这么多人挨在一起,难受的直咧嘴。吴孝良前世对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瞅准了座椅下的空位没人,一出溜钻到底下,合上眼准备美美的睡上一觉,连ri赶路早就疲惫不堪,小东子两人也有样学样钻到座椅底下。
吴孝良觉得有人在踢自己,睁开眼才发现车厢内空空荡荡,黑se制服的列车员一脸不耐烦,原来是到站了。三个人下了火车,新鲜空气扑面而来,浑身舒爽,青石板的站台向两侧延伸,居然看不到头。
“不愧是宽城子,车站真他娘的大,一眼都看不到头。”狼二由衷的赞叹着。
“嗯,是他娘的大”小东子附和着,两个人难得的战线一致。
“您二位睡糊涂了吧,这明明是奉天城嘛。”一个旅客忍不住插嘴道,怕他们不信指着竖在一旁的汉白玉牌子。“不信你看啊!”
“什么?”吴孝良跑过去,上面赫然刻着“奉天”两个大字。他隐约想到什么,赶忙去摸包裹,钱袋早就不知去向。
“东子我们上当了。”
“上什么当?”小东子一头雾水。
狼二楞了一会立刻破口大骂:“妈了个巴子的,这帮王八犊子,以后别让二爷逮着……”海龙站前那帮无赖是挖好了坑等他们三个跳那。
自打小东子明白过来,就和狼二一起骂个没完,直到吴孝良说出钱袋也被偷的事实,两个人都有些气馁。
狼二摸便全身,抠出二十多个大子儿,吴孝良和小东子则是货真价实的身无分文,想回宽城子想都别想,二十个大子也就买二十个馒头。
三个人灰头土脸的蹲在奉天火车站外的墙根上,奉天不愧是东北第一大城,太阳西斜,西式风格的大楼在余晖下更显巍峨,站前广场的小摊贩仍旧在卖力的叫卖,抗包的苦力甩开膀子一次抗上两包,偶尔还有小轿车路过,行人们都急匆匆走过,没人理会这几个失魂落魄的外乡人。一个穿着考究的妇人停了下来,“唉,怪可怜的。财叔,给那人几个大钱,天冷也好买口吃的。”
仆人答应一声,在怀里摸出十个大子,看看吴孝良,看看小东子,又瞅瞅狼二,觉得还是狼二更可怜,伸手将大钱哗啦的仍在狼二面前,跟着妇人消失在人流中。
狼二看着扔在地上的铜钱,不明所以,随即爆出一阵破锣般的骂声,骂完又将钱一个不落的捡起来,堂堂狼家二爷竟沦落到这个地步,他只好把一肚子委屈都化成了咒骂。
吴孝良肚子狠狠地响起来,这才想起杜鹃包给他的饼还没吃完。将干粮包袱解开,抽出两张递给狼二和小东子分了,又拿起一张撕下半拉,扔进嘴里嚼起来。狼二饿的太狠,一张饼转眼间全部下肚,又凑过来伸手要饼,吴孝良只好将整个包袱打开,咣当几声,有东西掉在青石板的地面上。狼二瞬间眼放异彩:
“大洋,是大洋——”
小东子忙捡起掉在地上的钱,数数居然有五块。吴孝良一阵感动,杜鹃冻的通红的小脸浮现在他眼前,这样一个小女子竟敢为他挡在杀人不眨眼的土匪面前。
狼二看到现洋一脸兴奋:“二哥,买只烧**。”
“是啊,这大饼吃着太干吧。”小东子又附和道,两个人又出奇的一致。
吴孝良架不住他俩软磨硬泡,去烧鸡小摊要了只最大的,摊主将鸡用报纸包好递给他,他又将鸡撕成三半,目光落在报纸上,身子突然一顿,烧鸡扔给小东子,把那张油透的报纸前后左右翻看一遍,然后对目瞪口呆的两人说道:
“快吃,吃完找地方住。咱们先不回宽城子了。”说罢从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