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权柄-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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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担心,他们一定会觊觎我们的财物,不会用火攻,不会用弩炮。我们人人有弓箭,个个有弯刀,所有的水手都受过市舶司的训练,可以说人多势众,怕他们何来?”曹友闻满在不乎的笑道。
“这些交趾人到了这里,会不会是薛大人他们……曹公子,薛大人亲自委托你替他主持事务,一切可都要拜托你了。”
“您不必担心。”曹友闻信心十足的说道:“这必是交趾残军,落荒而逃至此。我们大宋水军是无敌的,待会薛大人的战船就会赶来。等一下各位不会武功的就躲到底层去,我们哄得两船对接,或者就杀将过去,或者诱他们来聚而歼之,也让他们知道大宋商人不是好惹的!”
“一切拜托了。”
“曹公子多加小心。”
曹友闻微笑着把这些人送到底层,心里竟然有了一股莫名的激动。他轻轻摸了摸腰中弯刀,嘴角竟是掩饰不住的欢笑。
在交趾人的眼中,五艘超级巨船上静悄悄的。
“将军,那上面似乎没有人。”
“怎么可能?”交趾主将自己拼命瞪望着,果然一无它物。
“不会是害怕得都躲到底仓去了吧?”
“也许是摆空城计,用疑兵吓我们。”
“……”
交趾主将望着眼前的空荡荡的大船,开始犹疑起来。
“怕什么?将军,左右不过是些商船!能有什么埋伏好怕的?”一想那巨大的财货,有人已经忍耐不住,拼命撺掇着。
“将军,抢吧,再不干,宋军追来了。”
“抢他娘的!动手吧!”
交趾主将咬咬牙,又望了苏子秀一眼,高声喊道:“给我抢!”
话音刚落,交趾的斗舰上立时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一声呐喊之后,首先就有五艘斗舰搭出跳板,挂在了五艘神舟上。交趾士兵争先恐后的通过跳板,冲上神舟甲板。这些人刚刚聚集到甲板,四处寻找下第二层的通道——便听到一声闷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数以百计的宋人,以及数百支呼啸而来的夺命之箭!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甲板上响起,紧接着便是“呜呜——”的号角之声,那些宋人扔掉弓箭,拔出弯弓,呐喊着冲了上来,与交趾士兵混战在一起。
交趾人完全没有料到会有如此巨大的抵抗,一艘斗舰上登船作战的士兵不过百余名,人数远远在宋人之下,更要命的这些宋人身着软甲,刀法纯熟,配合有致——完全是久经训练的士兵!目睹这一切的交趾主将完全掩饰不住心中的惊慌,拔出刀来,冲到苏子秀面前,大声吼道:“这是战船,是不是?是不是战船。”
苏子秀嘻嘻笑道:“将军,我已经告诉过你,这是商船。”
“商船怎么会这么多士兵?你瞒不过我,他们都是士兵!”交趾主将手已在发颤。
“那又有什么了不起?商船的水手就不能受训练吗?”苏子秀冷笑道:“将军,你还有一条路,现在下令投降吧。”
“投降?哈哈哈……”交趾主将放声大笑,“我只要下令一起围攻,我照样能赢!”
“是吗?”苏子秀话未说完,便听远处传来战鼓之声,宋军的战船从西面杀了过来。神舟甲板上的交趾士兵听到这鼓声,早已心胆俱裂,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想逃回自己的斗舰。只是不料来时容易去时难,宋人号角更盛,那些水手杀得性起,竟然冲上了交趾的斗舰!
交趾主将的佩刀“嘭”的一声,掉在了甲板上。
“将军现在若回交趾,必为交趾郡王所杀;若是跳跑,不过是一海盗,日后难免受大宋与交趾的共同追击,只怕属下也未必会听将军的话,若为将军计,还是趁早投降!”苏子秀徐徐说道。
“我若投降,你们能保证不杀我?”交趾主将颤栗着道。
“你可听说过玛尔戬之事?我大宋又何曾杀了他?”苏子秀悠悠道,“若是要降,劝将军早做打算。”
“罢!罢!”交趾主将拾起来刀,一把割断苏子秀的绑绳,垂头丧气的说道:“树白旗投降!”一面对苏子秀谄笑道:“末将的身家性命,便拜托先生了。”
交趾主将的座船上,帅字旗缓缓降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白旗徐徐升起,所有的风帆也同时一齐收起,传令兵开始鸣金收兵,大宋的神舟上面,响起一阵欢呼之声,伴随着三长一短的号角声,数十艘商船的甲板上,忽然间冒出无数的人来,所有的人都高声欢呼着,叫喊着……
在这一片欢庆之中,交趾的船队中,有两艘不愿投降的斗舰却悄悄扯起了风帆,逃入了大海之中。
*****
枢密副使王韶向皇帝介绍薛奕海战胜得的经过时,声音亦抑止不住激动。海上的功业,也是了不起的成就呀!薛奕的官职低微,没有资格直接递送奏章——但是这一次胜利之后,他的身份、地位都必然会有所不同。
“陛下,交趾郡王李乾德最终答应了朝廷的所有要求。沈括已经准备启程回国。”
“我大宋已经证明给李乾德:我们随时能够向红河出海口运送数以万计的精兵,并且可以水陆夹击河内。这样的情势下,李乾德断然不会拒绝朝廷的任何‘美意’的。”石越笑道。
“大宋水军在吉婆岛驻扎数日之后,李乾德与沈括签订了《升龙府盟约》。内容是这样的……”韩绛也显得甚是高兴,这毕竟是一件喜事。
“交趾永为大宋藩属,交趾郡王须经大宋皇帝册封。交趾不得对任何第三国称臣。大宋皇帝恩许大宋臣民与交趾互市,大宋船队可以在交趾沿海指定的十三个城镇与交趾互市,关税不得超过二十分之一,前十年之关税由大宋征收,用以补偿大宋军费。交趾须为大宋船队提供有偿补给与帮助。吉婆岛与对岸之归义城(注:海防)为大宋国土。交趾须协助大宋修筑归义城。交趾须协助大宋各学院学生在交趾进行博物考察。交趾明定儒家为国本,用儒家经典进行科举考试选拨官员,大宋有偿协助交趾创办学校。大宋许可交趾臣民赴大宋参加科举考试,考中可以回交趾担任官职。交趾郡王之继承人,必须在汴京蕃学受三年之教育。交趾每年朝贡之物为……”
王珪首先皱起了眉来,笑道:“臣怎么听着这个盟约似乎给大宋带来了一堆麻烦。除了得到一个海外小岛和一个城池外,什么也没有?”
石越见皇帝也有疑惑之意,连忙笑道:“归义城与吉婆岛,不过是监视李乾德之意。只须派数百人驻扎便可,只要我们有随时夺回来的能力,这种海外之土,就不用劳民伤财的去驻守。陛下可以下德音,将要处死的刑犯全部流放到那两处去编管。这份盟约,真正的意义,是为陛下子孙得到了交趾一国的臣民。”
“子明何出此言?朕却不明白了。”
“陛下可试想,交趾国用自己的财赋教养臣民,但是那些臣民学习的经典是儒家典籍,他们的老师也是大宋人。时日浸久,交趾的百姓便是夷狄中的华夏,他们会从心里认可陛下与您的子孙,才是这个世界上理所当然的共主!”石越努力的向赵顼推销他的文化殖民主义。
赵顼将信将疑的点点头。石越知道皇帝与大臣们心中不服,又说道:“最差的结果,将来交趾的官员都是大宋培育的,官员中必然大部分都是亲宋的。臣以为这样做,要好过直接占领交趾。直接占领交趾,于朝廷来说,除了版图上多了一块地方外,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好处。”
他这番话倒是引起了一些人的共鸣。
赵顼也笑道:“这话倒是不错。这回薛奕将俘虏的船全部送回国,朕打算将这些船放在金明池,给百姓们也看看。他与沈括的功赏,枢密与中书可以商议了报上来。另外,便是派谁去驻节归义城,给个什么官职为好?”
“陛下,臣以为,官职不可过高,以正七品左右为佳。”吕惠卿道:“至于官员,选派武官最好。”
石越笑着接道:“日后陛下的海外国土定然会越来越多,至于官名,臣以为不如便叫权持节都督海外归义城军政事。”
“那便准奏。”
吕惠卿见一切都说得差不多了,忽然敛容说道:“陛下,前往桂州召沈起的使者已经回京。昨日政事堂臣当值,有一份章奏要递呈皇上。”
“哦?”内侍从吕惠卿手中接过奏章,递给赵顼,赵顼越看表情越是凝重。韩绛、石越等人都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吕惠卿闹的什么玄虚。
赵顼看完之后,将奏章轻轻放好,游视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石越身上,笑问:“石卿现在有多少田院地宅?”
众人越发的莫名其妙,石越也是一怔,答道:“臣蒙陛下圣恩,所赐田宅,现在已有近百顷,具体数额,臣却不清楚,这等事还要问臣的管家才知道。”
“想不到石越倒是小事上糊涂。”赵顼笑道,“朕听说卿分了五十顷地给卿的兄长?卿的田产,都在什么地方?”
石越见皇帝问得希奇,心中更是惴惴,道:“臣的产业,都在汴京与老家两处。”
“哦?卿没有忘记吗?”
“臣除此以外,的确已再无产业。”石越斩钉截铁的答道。
“那么是谁在桂州等数州兼并良田数百顷?”赵顼神色中已有责怪之态。
石越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愕然道:“陛下,臣在桂州,绝无产业。”
“子明,兼并良田已是不对,还要巧取豪夺,逼得数十家走投无路,又让地方官镇压,却未免太过于心狠。”吕惠卿在旁冷冷的说道。
“什么?”不要说石越,便连韩绛、王韶、冯京等人,全都怔住了。
“陛下。”石越惊讶之下,便是生气,继尔又觉荒唐,竟然忘了礼数,亢声说道:“臣绝不敢做这等欺君害民之事!请陛下明察。”
赵顼望了望手中的奏折,又看了一眼石越,微微摇头,道:“卿远在京师,自然不会去做这等事情。但是难保卿的亲戚朋友门客,没有借着卿的名义为所欲为。”
“这……”皇帝这么说后,不仅石越,旁边的众人也都迟疑起来——说石越兼并,的确让人感觉匪夷所思,但是说到他的亲戚朋友门客,那又有谁敢保证呢?就算是石越,也不敢当廷打下这包票。
赵顼淡淡的说道:“这件事情,朕是一定查个水落石出的。钦使去桂州罢免沈起——居然引出数十户百姓联名告状,告的竟然是朕的弘股重臣,翰林学士!”皇帝的语气很平静,但越是如此,就越让人觉得心惊。
石越近乎无礼地直视皇帝良久,忽然缓缓跪下,沉声说道:“陛下,若臣果真做了这样的事情,甘愿受罚!臣亦请陛下查个清楚,为臣洗冤。”
其实当时位高权重的大臣,在各地兼并田产、广置物业,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似王安石、司马光这样清介的,也是极为少见的。其余之人若说有什么区别,不过就是做得漂亮不漂亮罢了。韩绛、冯京见皇帝如此“小题大作”,早就不以为然。韩绛存心要卖个面子给石越,当下连忙出列说道:“陛下,石越人材难得,岂可因小过而……”
“韩相公。”韩绛的话没有说完,便被石越打断了。石越板着脸,昂然说道:“多谢相公为在下说情。不过若我果真做出这样的事情,则是愧对陛下知遇之恩,又有何面目位列朝堂?臣再无他想,只请陛下遣一能臣查明真相,还臣清白!”
赵顼见石越如此理直气壮,神色稍霁,温言道:“以卿与朕的相知,不比他人。他人若是这种过错,自有国法绳之,用不着朕来生气。但若是卿发生这样的事情,朕须容不得卿去欺压百姓,欺君瞒上。同样——”赵顼又看了一眼奏章,冷冷的说道:“朕一样也容不得有人来污陷朕的重臣!”
“臣谢陛下隆恩!”石越顿首道。
“这件案子,御史中丞蔡确,监察御史蔡承禧去审理,朕要亲自看全部供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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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子明暗中派人在广南西路诸州县兼并田地?”一辆漂亮的四轮马车内,王倩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清河郡主。
清河郡主抿了抿嘴,轻轻道:“我也是入宫时听太皇太后与太后、皇后聊天时说起的,”她顿了一顿,又补充了一句:“但究竟真相如何,眼下还不得而知。”说完了这一句,她又有些后悔,怕被王倩看出她对这件事情的过份了解与关切,毕竟当时,她与石越,也是曾有过许婚之说的。
但王倩摇了摇头,却显然没有留意到她的心思,“实在不太可能呢,”王倩沉吟道,“石越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可也不是目光短浅之辈。只怕是他家的什么人在外面为非作歹吧!”
清河郡主见王倩神情郑重,忽地捂嘴轻笑起来。
“你笑什么?”王倩眨了眨眼,奇怪的问。
清河揶揄的浅笑,轻轻道:“石越的家人,岂不也是你们家吗?他兄长听说是个老实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