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在甲午年-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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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去。”
“抱歉,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
沈兆翱知道段熊波家里困难,父亲走的早,母亲四处打临工根本挣不了几个钱,每月就指望着他的三两银子过生活。
“没什么取笑不取笑的,这都是实情。”
段熊波倒是一脸的坦然。
沈兆翱微笑的说道:“那你明天就不要去大沽沙滩了,愿意去的工科学员由我带队。”
“我为什么不去?像何大人说的那样,国家百姓拿银子白养了咱们这么多年,不就是指望着这时候能拿着枪去上战场?我不去,街坊邻居不都指着我家里的脊梁骨给说断?就算是死在朝鲜,我的抚恤金总够家里花个两三年,有这两三年时间,弟弟妹妹也都长大能挣钱了。”
段熊波咬牙说道,似乎还没去朝鲜,就已经抱着死亡的打算了。
“老段,我不如你。”
沈兆翱心悦诚服的说道。
“屁,你别忽悠我;咱们武备学堂的双璧,治军严谨雷打不动是林云瑜,布阵谋略滴水不漏是你沈兆翱,我就是修修枪炮机器,纯粹就是一个打杂的挑夫。”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些没营养的话,那边林云瑜的步队已经整合完毕,三百学员笔直的站成一个方阵,肃穆的屹立在皎洁的月色之下,给人一种萧杀和钢冷。
“全体回到寝室,立即清洗就寝,愿意去朝鲜赴死的明天早上准时集合,去大沽口北炮台沙滩向何大人报道。”
林云瑜以着不可辩驳的语气大声的说道。
“可是云瑜,何大人现在在津海县衙大牢,明天怎么可能去大沽炮台?”
陈世杰不解的大声问道。
“是呀,是呀,先把何大人弄出来,咱们再去大沽才算能成事儿啊?”
剩下‘马,跑,工’科,还有别的学堂的学员们都议论纷纷。
“咱们今天得到何大人的命令就是,明天早上愿意跟着他去朝鲜的,就到大沽北炮台的沙滩报道;作为军人,别的我不懂,也不管,我只知道准守命令;那么我明天就到那里去报道。”
林云瑜大声的回答着学员们的疑问。
“可是何大人不在哪里啊?”
陈世杰感觉这个林二哥平时多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这时候脑子不好使了?
“那不是我需要考虑的事情,既然不来,我就在那里等!”
听到林云瑜的这句话,大校场上的绝大多数的学员们都是眼睛一亮,听懂了林云瑜的意思。
一个个顿时都兴奋起来,觉得这是一个最合适也最妥当的办法。
要知道到津海县衙示威这种激进的做法,可是一把双刃剑,稍微搞不好,说不定反而会给何大人带来更大的麻烦。
倒是林云瑜的这种用沉默的方式来进行抗议,不但让人抓不住把柄,而且感觉似乎更加的有力量!
单纯的陈世杰还是没能清理明白里面的逻辑,奇怪的问道:“要是何大人一直被关着出不来,那怎么办?”
“很简单。”
很少笑过的林云瑜,极为罕见的在嘴角炸出一丝微笑:“那么,我们就会一直的等下去,等到他出来为止!”
“高,这招真高!而且任谁都挑不出来毛病。”
段熊波听得是茅塞顿开,一脸的赞叹。
“老段,别感叹了,让工队集合,回去睡觉。”
沈兆翱心中也不禁微微激动起来,这种沉默的力量的展示,只是想一想,就激动的让人心灵发颤。
“北洋水师学堂集合,回去就寝,明天大沽炮台。”
“博文书院的同学们,回书院写传单去,告诉所有津门的百姓们:今天将何大人下狱人人都装聋作哑不吭声,就像《呐喊》里面说的那样,明天等到咱们自己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别人也会装聋作哑的吭声,到最后任由这些恶人在咱们的头上作威作福,任意欺凌!”
“电报学堂的学员们——”
——
在很多年以后,远东帝国的历史学家们,一次又一次,无数次的争辩,考证,这个国度从何时开始真正的觉醒。
这个时候,他们都会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注到那本《呐喊》,还有这个月色皎洁的夜晚,这个北洋武备学堂的大校场。
星星点点的火苗,一旦点燃,终归星火燎原,把腐朽的大清王朝烧为灰烬,彻底埋葬。
等不久以后,清王朝的统治者们惊骇的发现那书里面所蕴含的恐怖力量,想扑灭它们的时候。
已经为之晚矣!
第八十八章 男儿当有杀心()
津门,总督行台衙门。
“杏荪,李德那里又怎么说,还死揪着要共同审问不松口?”
提起美国领事李德,李鸿章就一肚子的火气。
昨天盛怀宣把经过自己这边签押房的师爷润色过了的,石川伍一的‘证词’送给李德过目,结果李德根本不买账,竟然说清国历来盛行刑讯逼供,常有屈打成招之事。
只有经过美国人参与的审问,才能证明石川伍一究竟是不是日间。
这在李鸿章看来,简直就是胡搅蛮缠的笑话。
一个犯人你不往死里揍他,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犯过罪案?
本来李鸿章把今天和张弼士喝了一下午的酒的儿子女婿外甥找过来,就是想听听他们对于何长缨今天当街杀人这个案子,有什么见解。
然而话还没开说,直隶布政使周馥就从保定赶过来求见,屁股还没坐热,盛怀宣也递了帖子进来。
说是下午李德又去了一趟津海关道,有要事要当面禀呈。
结果一等盛怀宣进门行礼,李鸿章就忍不住问道。
“大人,真是一个好消息。”
盛怀宣先恭敬的给李鸿章行完半膝跪的礼仪,才笑嘻嘻的站起来。
“哦,怎么说?”
李鸿章听了不禁精神一振。
这些天因为石川伍一的案子,李鸿章被美国人,英国人,还有总理衙门,折腾的不胜其烦。
现在清日两国在朝鲜磨刀霍霍,结果李鸿章这个主帅却整天被这些芝麻琐事困扰的焦头烂额。
要知道他已经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整天被这些事情牵绊,哪还有精力再去关注朝鲜。
“中堂,李德今天下午到了津海道衙,表示完全接受咱们提供的关于石川伍一这个间谍的供词,并且表示不再强行要求咱们释放遣返石川伍一回东洋国。”
随着盛怀宣的话一说完,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是一脸的惊愕,什么时候这些西洋佬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张佩纶看着盛怀宣眼睛里的狡谐之色,就笑着说道:
“杏荪,你就别再抖包袱了,有什么原委你就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别让我们猜着费神。”
“你小子!说吧。”
李鸿章这才明白过来,笑骂着说道。
“中堂,不是我抖包袱,而是这事儿真是巧得让人称奇,也惊得我出了一身的冷汗。”
虽然额头上并没有汗,盛怀宣还是忍不住举手擦了一把。
听盛怀宣这么一说,就更加的勾起了众人的兴趣,就连周馥也忍不住问道:“怎么个巧法,又是什么事情,能吓得咱们北洋的财神爷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中堂知道今天何长缨救得那个女子是谁?”
这次盛怀宣没有再抖包袱,而是直接说道:“她叫山县小曼,是山县有朋的闺女。”
满屋悚然。
山县有朋,号称当代东洋陆军之父,上一届的东洋内阁首相,现任东洋枢密院议长,控制着军界,左右着政界,是东洋除了伊藤博文之外,最有权势的一个人。
这要是他的闺女在大清出了岔子,那才真是世界哗然,在列国面前丢尽了老脸。
和东洋之后那是不死不休不说,美国方面还不知道会降下怎样的雷霆之怒。
“噗呲——”
看到众人的眼光都望了过来,张佩纶才笑着说道:“这个何安之倒是一个多情种子;中堂,下午我也特地打听了一下,昨天何长缨就是因为这个女子和列夫男爵起了冲突,今儿正巧遇上几个泼皮当街调戏,就又一次英雄救美;那个叫孙糍粑的无赖是津门卫里有名的难缠,粘上去就甩不掉,逼着安之用刀子捅他,扬言着不然就要睡那个女子,安之大脑一热,就扎进去了。”
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儿。
李鸿章原本只知道何长缨因为护着一个东洋女人,和津门卫的泼皮起了冲突,当街杀死了那个泼皮,具体的缘由因果却并不知道。
现在听女婿一细说,才知道里面的情形,而且一听‘糍粑’这个外号,就可以想象得到,这个泼皮是何等的难缠。
“舅舅,我觉得何安之扎的好,这些津门卫的泼皮个个都是滚刀子肉,无恶不作无法无天;而且当时这么多的人看着,安之这把刀子要是不捅出去,他的名声可就是废了,反而成全了这个无赖的名声;说句不该说的,要是我,我也捅。”
张士珩忍不住为何长缨打抱不平起来。
“父亲,现在事情已经明白了,这事儿就算是闹到紫禁城,任谁也没二话说;”
李经方斟酌着说道:“是不是把安之先放出来,明天学员们还要到大沽口点将,这要是主帅不去,未免不妥?”
“你们几个小儿辈在说什么昏话?”
李鸿章重重的拍了一把桌子:“我大清没有律法?当街杀人,谁给他的这个胆子!让他在牢里好好反省反省。”
张佩纶几人都是无言以对,心想着大清是有律法不错,可是律法对付这些泼皮无赖都是屁用没有啊!
当时何长缨假如不捅死那个无赖,说不定山县有朋的闺女,还真要被那些‘混星子’给糟蹋了。
到时候别说西洋人不会来调停,就算来调停,估计急红了眼的东洋人也不可能同意。
“这小子是该反省反省,不然过两天跑到了朝鲜,依着他的猴子性子,还不搅得平壤鸡飞狗跳?”
盛怀宣笑呵呵的说道,在他的心里一直都很欣赏这个何安之,想把他弄到津海关道里面去。
“让他去,不然我这津门卫非让这个兔崽子给搅得一塌糊涂;唉,何宁远那小子多温文尔雅的一个秀才,怎么生出这么个儿子?“
李鸿章说着说着,也不禁笑了起来。
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对这个何长缨反而是更加的满意了。
有机警,会办事儿,能写得一手好文章,关键时候又能拉下脸子,插科打诨顺杆儿爬,这些都是他何长缨的本事。
然而仅仅凭借这些小聪明小手段,就想做出一番大事业,却还是远远不够的。
自古能成大事者,杀伐果断,才是他所需要具备的基本品质。
想成就一番大事业,想掌管一个偌大的基业,统领一批优秀的人才,没有一点杀心,怎么能够震慑住那些在四周虎视眈眈,图谋着的财狼虎豹?
第八十九章 李鸿章的泪()
就像袁世凯这小子,就很不错;不学而有术,在庆军士兵哗乱的时候,能果断的假行军令出手杀人,在朝鲜的壬午军乱和甲申事变中,敢开枪敢把东洋人击退。
今天在那种情况下,何长缨敢果断出手杀人,而且杀人之后却并不惊慌失措,一方面能成功的鼓动周围百姓的情绪,让其去津海县衙为他作证,同时先将那个东洋女子送到美国领事馆,然后自动投案,整个过程有条不紊节节相扣。
从些许小事之中,就已经可以管中窥豹的看出此子的二三峥嵘!
年纪虽轻,却以有狮虎之相啊!
难怪他能写出那句:今日长缨在手,何日手缚长龙。
不过对于这句诗里面的‘缚长龙’三字,让李鸿章有些不喜,甚至有些隐隐约约的警惕,不过随即他就自笑起来,自己真是当了一辈子的‘裱糊匠’,现在都快当成神经病了。
别说这小子现在只是一个区区从五品的协办守备,就是当年自己的老师手握重兵,位极人臣,也不敢逾越这个雷池啊!
改朝换代,哪能是如此的轻而易举?
而且就愿意去平壤这件事来讲,不管怎么说,这个何长缨都比李鸿章原先看重的那个‘杀伐果断’的袁世凯要强。
之前李鸿章有意让袁世凯再去朝鲜,联络韩国的官员,不过这个袁世凯一直磨磨唧唧的拖延着不肯前往。
到了现在,直接连他总督衙门的门都不登了!
还有袁世凯的臂膀,那个唐绍仪,宁肯到盛怀宣的津海关道寻路子,都不进自己的总督衙门,不就是害怕自己让他回朝鲜事宜。
所以说就冲着他何长缨能主动请缨去平壤,就算今儿没有山县小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