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小首辅-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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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邑同年轻的脸上满是倨傲,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这个‘什么也不说’,是陶邑同最近方学会的,其实以前他就知道这些,可以他的出身家世,又哪有资格与旁人端着。可今日不同往日,而他也不是往日的那个他了。
一阵意气风发充斥着他的胸腔,他环顾四周,朗声道:“择日不如撞日,我请诸位喝酒如何?”
“哪能让陶兄请,自然我是我等请陶兄才是。”
这群翰林们一面说着,一面就离开了。
离这里不远处的街边,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里,吴宛琼拿帕子掩面哭着,边对坐在她对面的安伯道:“安伯,您看看,这般得势便猖狂的人,我爹竟要让我嫁一个这样的人。”
吴阁老的原配吴夫人早亡,现在的吴夫人是个续弦,却是个安静懦弱的性子,至少在吴阁老和吴宛琼面前是如此。而吴宛琼自小没个什么亲近的女长辈,吴阁老忙于朝堂上的事,很多时候安伯反倒像是她另一个长辈。
所以这次的事,吴宛琼反倒求助了安伯。
方才那一幕,安伯自然也看了个从头到尾,见此叹了口气,劝道:“姑娘,若是你实在不愿,就与老爷说一说,想必老爷也不会说什么。”
“可我爹他”
“姑娘,若你实在难以启齿,这事老奴和老爷说,老爷定然不会明知是个火坑,还硬是逼着姑娘往里跳的。也是老爷心急了,姑娘你可千万不要埋怨老爷。”
“我又怎么会去埋怨爹,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可是这人他实在是!”剩下的话,吴宛琼没说,但能看出满脸鄙夷。
“姑娘这陶邑同尚且年轻,年轻人难免气盛,一朝得意沉不住气,也是理所应当。”
“可方才那人怎么不会?”吴宛琼一时心急,下意识说道。
安伯顿了一下:“姑娘说的可是之前那个年轻人?”他的眼神意味深长起来,望着吴宛琼道:“姑娘,你怎么认识此子的,你可知他是谁?”
吴宛琼遮掩地笑了笑,垂下头去拿帕子擦泪:“我怎会认识这人,我只是见他明明听见那些人说的话,却是那般反应。”
“真是这样?”
安伯这话里的含义太明显,吴宛琼愣了一下,慌忙道:“安伯,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怎么可能会认识他”剩下的话,在看到安伯的眼神后,终于消了声。
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声问道:“安伯,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安伯重重叹了一口:“姑娘,你可知道他是谁?”
吴宛琼没有说话。
“他就是那薛庭儴,就是那个害得老爷差点颜面尽毁,害得咱们吴家差点一世清名毁誉一旦之人,你怎会与这种人有牵扯?若是老爷知道了——”安伯的样子十分痛心疾首:“姑娘你可真是糊涂。”
“安伯,是不是莺歌跟你说了什么?”
“姑娘,这事还用莺歌与老奴说?”
是啊,吴府有什么事是安伯不知道的?即使不知道,他作为吴府的总管,又是吴阁老的心腹之人,他若是开口询问,莺歌乃至阿五都不敢不说。
吴宛琼的脸僵硬起来:“安伯,你把这事跟我爹说了?”
安伯摇了摇头:“老爷倒是问过,但老奴什么也没说。姑娘,你可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
吴宛琼的脸更是僵硬,嘴也紧抿了起来,虽是一言不发,可面上表情无不显示着她内心深处的抵触。
“姑娘,你该知道此子害得老爷损失惨重,他绝非良配。”
“即非良配,也比那人好了千倍万倍不止!”话说出口后,吴宛琼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但此时想收回已经晚了,只能继续保持着倔强的沉默。
安伯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姑娘,老奴该说的已经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老奴从小看着你长大,又怎会害你。且不提此子与吴家乃是对头,他有妻有子,姑娘你难道与人做小去?”
话都说到这种份上,吴宛琼也不好继续沉默下去,只能小声道:“安伯,你说的我都懂,这事你不要告诉我爹,我不会继续下去了。”
安伯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也只能点点头。
*
薛庭儴回到家中,像以往那样换下官服,便去了前面的铺子。
令人惊奇的是,今日吴宛琼竟然不在。
难道是终于死心了?
他若无其事地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吴宛琼家中有事,便请了一日的假。
招儿看了他一眼,好奇问道:“你最近倒是挺奇怪的,怎么对宛琼如此上心?”
薛庭儴心中一紧,做若无其事状:“有吗?”
招儿点点头:“当然有,你以前可从来不会这样的,哪怕是嫣然和桃儿她们还在时,也没见你问得这么频繁。难道说——”招儿眯起眼睛,又瞪大了上下打量他:“难道说你对宛琼有什么心思?”
这话本就是戏言,可说完后,不光薛庭儴心里不舒服了起来,连招儿也有些不舒服。也因此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怪了起来,忍不住又去看薛庭儴。
薛庭儴将她一把拉了过来:“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这种人?”
“你是不是这种人,我怎么知道?大戏里不是经常演,一些人做了官老爷后,就纳小妾讨小老婆,还对家里的丫鬟动手动脚,说不定还要偷一偷同条街上住的小寡妇。宛琼是个寡妇,长得又美人也贤惠,说不定你看中人家了。”
薛庭儴被招儿说得非常无语,忍不住道:“你这看得到底都是些什么大戏,怎么什么都演,我不记得听你说你爱看戏,在哪儿看得大戏?”
“还不是那些草台戏班子,在集上或者村子里演的那种大戏,我小时候可是经常看的。”
这种大戏薛庭儴知道,都是些在城里混不下去的,只能四处搭台唱戏讨生活的野班子。人少,扮相也简陋,且十分粗俗,都是演一些恶霸欺压良家妇女,官老爷棒打鸳鸯强占民女,或是一些贴近乡下生活的苦情戏。
开头和过程必然是凄苦的,但结局必定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薛庭儴很小的时候就不爱看这种戏,可架不住广大的底层老百姓喜欢。尤其是乡下人,男女老少都爱看,知道哪儿有唱大戏的了,能成群结队走十里路去看。
“你是大戏看多了!”薛庭儴恨恨地拍了她屁股一下,招儿忙去掐他手,还说这是在店里,可不是在家里,不准乱来。
说着,薛庭儴又问招儿是不是吃醋了,招儿自是不承认。
两人你来我往一番,这话题自然歪到了天边去。等这茬闹完,一看外面天色,两人赶忙收拾着将店门关了,而招儿的猜疑还没冒起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倒是薛庭儴没事找苦吃,晚上歇下后又问起这茬,还问招儿若是有一天自己真的讨了小老婆,她会怎么办。
招儿很爽快地答:“这还不简单,我把弘儿带着,咱娘俩过自己的日子去。至于你,就好好的抱着你的小老婆美去。”
“想都别想。”没事找虐的薛大状元,只能气呼呼地将大老婆压在身下,才能平息自己内心深处的羞恼。
*
且不提这茬,吴宛琼休了一日后,第二天就来上工了。
招儿待她如同以往,可之前的事还是存在,便不免留意起对方来。
女人总是善于给自己找假想敌,招儿拿自己和吴宛琼比着,比过来比过去,发现自己除了会挣钱这一点,好像真的什么都不如人家。
为此,平时从来疏于打扮自己的招儿,终于开始正视起这件事情。
可惜也就是三天的兴头,很快她就把这事扔在脑后不管了。
这日,招儿拿着一把瓜子吃着,一面和吴宛琼说闲话。
正好就说起之前薛庭儴给她讲的,翰林院流传的那件事。
“你说说这事,稀不稀奇?也是咱们生得不够富贵,若是咱身份够,也能像那个吴家姑娘一般,天下的男子随便挑。”
她并没有发现吴宛琼有些怪异的脸色,很没眼色地继续道:“幸亏那吴姑娘看中的不是弘儿他爹,不然我指定要跟他闹。”
“那若是吴家姑娘看中了弘儿他爹呢?招儿,你会咋办?”
招儿失笑地看着她:“宛琼,你该不会当真吧,我就是说着玩。那吴家姑娘多么金贵的阁老姑娘,能看中咱弘儿爹?弘儿他爹虽是年岁不大,可都是孩子他爹了,还有媳妇,吴家姑娘除非是脑袋被门给夹了,才会看中弘儿他爹。”
“凡事总有个万一。”
招儿眨了眨眼:“万一吴家姑娘脑袋被门夹了?”
吴宛琼深吸了一口气,强笑道:“万一若是看中了。”
“那她就是不要脸。”
“啊!”吴宛琼没防备招儿会骂人。
见她这大惊失色样,招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事要是搁在咱们乡下,就是不要脸。凡是个人知道都得呸她一口,骂她一句不要脸,抢别人的男人,脸上多有光!”
吴宛琼有些坐不住了,匆匆站起来,对招儿说道:“招儿,你先看一会儿店,我去一趟恭房。”
“你去。”
等吴宛琼身影掩在门后,招儿眼中才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吴宛琼满心烦躁地从恭房里走出来;耳边还回响着那句不要脸。
她一直知道招儿就是个乡下人;可平日里见她言谈举止;也瞧不出来有什么粗鄙的地方;今日一看;还真是乡下人。
她有些心事重重地往前走去;因为也没看路;以至于撞到人才反应过来。
“啊!”
她被人搀住了,抬头才发此人竟是胡三。
吴宛琼平时一直不敢直视胡三的脸,通常都是能躲就躲;此番迎面撞上,那种突来的惊吓,差点让她心脏骤停。
招儿在前面听见后面传来一声惨叫;下意识就跑了过来;才发现竟是这种情况。
“宛琼,你没事吧?胡三没有什么恶意的;他就是、就是”
“招儿;我没事。”吴宛琼匆忙道:“也是我不好;走路没看路;才不小心撞到了胡三。”
胡三也没说话;松开扶着吴宛琼的手,一瘸一拐地走了。
招儿觉得闹得有些尴尬;胡三虽是人丑了些,但为人勤快;平常话也不多。这宛琼也是;又不是没见过,至于闹成这样。
不过这话她也不好直言,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蓦地响起:“这是怎么了?”
却是薛庭儴从外面回来。
“没什么,就是宛琼不小心撞到了胡三,好像”
吴宛琼打断了她的话:“招儿,我没事,我先回店里了。”说完,她就急急忙忙走了。
招儿这才将事情说了一下,薛庭儴看了看不远处的胡三,又去看吴宛琼,不知怎么,眼神饶有兴致起来。
却只是一闪即逝,很快就掩过了。
“你去跟胡三说一声,让他别往心里去。宛琼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胆子小了些,我去看看她。”招儿说道。
薛庭儴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招儿走后,他才去了正低头在厨房前劈柴的胡三身边。
“招儿让我跟你说,别放在心里,女人家胆子都小。”
胡三含糊不清地唔了声,手下动作也没停。
他劈柴的手艺很不错,每根都是一般粗细,寻常人可劈不出这种柴。薛庭儴瞄了一眼,也没说话,正打算离开,胡三突然说话了。
“那女子不是个什么好人,平时总是有意无意地套女东家的话。”
薛庭儴来了兴致,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胡三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方道:“小的听来的,小少爷也会说,只是小少爷人还小,不懂。”
薛庭儴点点头:“既然你告诉我一件事,我也告诉你一件,此女是吴家的人。”
就听得哐的一声,胡三手里的斧头掉落在地上。
寻常胡三从不直面对人,总是有意无意地半低着头,此时大抵是真的十分惊讶,竟是将整个脸暴露在空气下。
认真说,胡三其实长得不差,轮廓较为粗犷,深目高鼻,一看就是个硬汉子。可惜却被一道从左眼角到下巴,约有七寸长短的疤,毁了整张脸。
这道疤痕差一点就伤到了他的左眼,让人触目惊心。而本来一张端正硬朗的脸庞,也形如夜叉。
“你知道什么?”
薛庭儴的脚步顿了一下,背着身:“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你为何会提到吴家?”
“吴家与我有怨。我这么说,也是想告诉你,我一直盯着呢。”薛庭儴声音里带着笑意,说完这句话,他便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