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梦之一萼红-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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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梦 之 一萼红
1。
花径款余红,风沼萦新皱。|乳燕穿庭户,飞絮沾襟袖。
此时正当春夏之交,乐平侯府照例是花团锦簇,和风送暖,风景这边独好。只是奈何院中二人争执不休,皆无心赏景,倒是辜负了这大好的春光。
堂堂的大理寺少卿凤霖阳此刻只差没给自家的宝贝弟弟跪下了。“绮罗,你就再帮二哥一次,最後一次,把人收下了吧。”
“不要。”凤绮罗断然回绝。“二哥你哪次不是说最後一次,你自己算算,这都第几次了。我这侯府又不是慈宁堂,住不来生人。”
慈宁堂是京城东郊的一座义祠,专门收容那些孤苦伶仃又无处可去的孤儿。
凤霖阳自知理亏,但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得苦笑道,“绮罗,好事做到底,二哥在这给你发誓,真的是最後一次还不成麽。”
但凤绮罗不肯领情。“既然好事做到底,送佛送上西,那二哥不妨将那人给杀了,彻底送上西天岂不是更好,也省了多少麻烦。”
“绮罗!”凤霖阳气道,“你这不能容人的脾气也该改改了,如今不比当初,这样下去可怎生得好。”
凤绮罗执拗劲一来,也跟著动了怒。“二哥为了一个外人就要怪责於我,那还谈什麽帮忙。不帮不帮,我就是不帮!”
其实凤霖阳话一说重,他自己也有些後悔,又听凤绮罗赌气似的说不帮,哪里还气得来。凤绮罗可是他们小心呵护的心头宝,他这个做哥哥的岂有不让著的理。
“好了好了,都是二哥的错,二哥给你赔不是,事後你想怎麽罚二哥都成,但这回你非得帮二哥一次不可。”
凤绮罗不知嘟囔了句什麽,一脸的不清不愿,倒也没再说拒绝的话。
凤霖阳看在眼里,赶忙趁热打铁道,“她一个盲女,如今家破人亡又遭人千里追杀,好不容易逃到京城来,路上护她的人也全都死光了,就剩她一人,若我再不帮她,就真的没人肯帮她了。只是要杀她的人也跟著到了京城,我那儿也保不了她的命,想来想去也只有绮罗你这乐平侯府最安全,所以你就暂且把人收下吧。”
凤绮罗耐著性子听完,埋怨道,“敢情二哥不是把我这侯府当慈宁堂,是当成钱柜了。”
凤霖阳呵呵一笑,他深知自家小弟受家姐凤素娥熏陶颇深,平生最怜女子,故而他有意强调那盲女的可怜之处,也算是料准了凤绮罗的怜香惜玉之情。
果不其然凤绮罗沈吟了片刻便道,“若二哥放得下心,那人我就收下了。二哥找个空把人送来吧,反正我这侯府大,多添一个人也算不了什麽。”
“放心放心,交给你二哥怎会不放心。”凤霖阳生怕凤绮罗会反悔似的,答得颇为利索。“人我明早就送来,你要是起不来,就随便找个下人把她安置了就行。”
凤绮罗也不再多说什麽,只把凤霖阳送到门口,方才拉著他的手道,“二哥你小心些,别真的把人都得罪光了,有些事还是少往身上揽得好。”
凤霖阳笑中带涩,将凤绮罗拉到阳光下细致地审视了一番,爱怜地捏捏他白玉似的脸颊感叹道,“绮罗真是长大了,以前那个爱撒娇的娇娃娃都看不著了。”
凤绮罗蹙眉道,“二哥既然知道我不是小娃娃了,就别拿我当小娃娃哄。”
凤霖阳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又为他整了整衣襟,才道,“二哥也不是有心哄你,只是有些事你即便是知道了也无济於事。二哥身为大理寺少卿,有自己应担的责任,即便是为此陪上我一条命,也是心甘情愿的。但绮罗你不同,二哥只愿你一生快快乐乐,不要卷进这些是是非非中来。”
凤霖阳的面上露出一抹心力憔悴地疲惫之色,但他仍是轻浅地笑道,“说来倒是二哥牵累了你,日後定当好好补偿。”
凤绮罗听著心里一酸,扑进凤霖阳的怀里。“二哥胡说些什麽呢,一家人说什麽两家话。我知你们都只望著我好,但你们可知若你们不好,我又怎会好得起来。”
凤霖阳拍拍他的背,显得无比欣慰。“所以我才说,我们的小绮罗长大了,懂得自己拿捏分寸,勿需我们太过操心。”
坐上马车,凤霖阳望著车外的街景,依然是车水马龙,店铺兴旺,似乎比之三年前并没有太大的改变。然而事实上,已是大大的不同了。
自一年前皇帝身患重疾久居深宫,命太子代政,三皇子辅政,天下权利实则三分。静安王爷凤铭一家虽蒙受圣恩多年,但深知伴君如伴虎,一直以来都极力行事低调,安守本分,不与人争锋。如今面对太子与三皇子的明争暗斗,更是能避就避,唯恐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半年前静安王爷夫妇以清修为由移居熵山别居,不久後兵部侍郎凤沧暮改调至朔州军营,而凤素娥跟随其夫怀州太守谷钧游离京已有三年,眼下还留在京城的就只有凤霖阳与凤绮罗。
凤绮罗身为乐平侯但并不握有实权,又有皇帝回护,本身处境并不堪忧。反观是凤霖阳身为大理寺少卿,生性梗直不屈於人,一直秉公执法,倒是因此而得罪了不少权势之人,欲将他除之而後快的也是大有人在。
故而凤绮罗的忧心实非空|穴来风,只是有太多的事他都无力过问,也只能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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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莲著人将礼盒抬至院门口,自己进去禀报。“侯爷,太子殿下命人送来了一对五彩琉璃马,三皇子殿下也著人送来了一对一摸一样的。”
凤绮罗不耐地摆摆手,“都退回去,就说我不喜欢马,我喜欢凤凰,而且是活凤凰。”
碧莲犹豫了一下,仍是照著吩咐去回话了。沧海瞅著他的背影,忽而笑道,“碧莲到底是比不得月明姐,若是月明姐在这,早就将礼都退回了,也省得来回折腾两趟。”
“这样有什麽不好,少了一个伶牙俐齿的,我耳边也能清静些。”凤绮罗懒洋洋地趴在椅子上,自打上午凤霖阳来过後他就一直提不起任何精神。
沧海手上忙著给他剥桂圆,嘴里还不忘取笑道,“原来侯爷这麽不念旧啊,那也不知是谁前些日子听闻月明姐生了个胖小子还嚷著要去徽州看呢。”
凤绮罗随手拈起一颗桂圆就砸了过去,嗔道,“臭丫头,再敢拿你主子我说笑,我就把你也给嫁了。”
沧海边躲边笑,“那等我出嫁时,也给侯爷你留个表弟堂弟之类的伺候著,这样侯爷身边就能彻底清静了。”
凤绮罗丢了一阵见各个都有失准头,也觉得没意思。他所养的那种肥硕的黑猫也重新钻进他的怀里,享受著主子的爱抚。
沧海在一旁已是笑得险些直不起腰,抹把眼泪道,“侯爷别这麽无精打采嘛,不就是想夫人了麽。说来夫人好似一大早就出门了,也不知是见谁去了。”
这夫人自然是指的小侯爷明媒正娶迎进门的无归公子杨箫,两人自从三年前彼此心意相通後,感情是一年比一年好得如漆似胶。只是如今杨箫身为御剑山庄的庄主,总有忙碌的时候。
“还能见谁,还不是去见那些甩不掉的狐朋狗友。哼哼,八成是又上酒楼喝花酒了。”
不让他随便沾酒,自己倒是上酒楼上得这麽勤快,这算是哪门子的理。而且一去就是一整天,就不知道他一个人留在府里也会觉得无聊麽。早知如此他也出府好了,干脆来个彻夜不归。
小侯爷郁郁地在心里盘算些有得没得,面上的表情也随之千变万化。但他不知沧海此时已退了出去,而是另有一人倚著廊柱将他的各种表情尽收眼底。
“这麽想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还不到一日呢。”杨箫将赖在椅子上的人抱进自己怀里,顺著他漂亮的凤眼一路吻下。“还是太子和三皇子又来烦你了?”
凤绮罗摇摇头,深深埋进杨箫的怀中,慵懒地表情与他怀中的黑猫如出一辙。
有些事他知,杨箫也知,既然心知肚明,也就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何况他也有他的傲气,自己所应当独自面对的事,他亦勿需杨箫来替他担待。
“二哥明日会送来一个人,要在我这住上一段时日。”
“又是那种人麽?”
“恩,不过这次好像要严重些。”
“要我帮忙麽?”
“不需要,还没谁有这个胆子敢动我府上的人。”小侯爷突然坐直了身,捧住杨箫的脸一字一顿的道,“倒是你,只准看我一个人,不许想别人。”
杨箫忍著笑,直亲得怀里的人满面通红才放开。“哪次府上来了人我有想过的,乱操心。”
杨箫的确是不曾想过别人,事实上反倒是凤绮罗自己才是那个容易被人觊觎的人,只是他往往在此缺乏必要的自觉罢了。
2。
盲女名为秋素商,福州清溪人,祖上三代以海运为生,也算小有发迹。但自从秋素商的父亲罹於海难後,家门败落,债务累累。其母不堪重负,改嫁他人,而秋素商则被过继给了远方的叔父秋蒙。
秋蒙是以漕运发家,旗下的船队在两河一带也算小有名气,信誉也是有口皆碑的好。然而半年前秋蒙亲自押送一批货物进京,不料在半道上这批货竟离奇的丢失了,三个月後货又找了回来,只是不知是被谁提前送到了京城。而此後不到一个月,秋蒙就在返家途中被杀。
秋蒙生性寡淡,妻子死後多年都未曾续弦,膝下无子,只收了秋素商为女。秋素商无力接管秋蒙的船队,而船队中的大佬们也为了各自利益争执不休,最终是一言不合分崩离析,各带一队人们离开,只留下十来个忠心的,奉了秋素商为新主。
但这事尚未完结。秋素商频频遭人暗害,几度险象环生,直至她在无意中找到秋蒙的一封遗信。信是一年前写的,大意是叫她在秋蒙死後速去京城投奔凤霖阳,秋素商不敢再耽搁,连夜就收拾行装上京。只是这一路上暗杀不断,等她找到凤霖阳时,一行人中也只剩她一人了。
这些事都是在随秋素商而来的凤霖阳的亲笔信中所交待的,信上所述虽多有隐晦之处,但大致上也还算交待了个详细。只唯有一点,不知是凤霖阳有心还是无意地给漏掉了。
秋素商并非女儿身,而是扮了女装的男子。这点在他住进侯府的第一日就曝露了。
原本沧海是安排了两个侍女去服侍秋素商沐浴更衣,但被秋素商婉拒了。不料中途一位侍女想起新衣还未送去,就转头又送了衣裳进去,可巧正撞上了秋素商宽衣的一幕,下意识地就一连串惊叫,惊了候府中的鸟,也惊了候府中的人。
小侯爷面色不善,他生平最恨被人骗,不管对方是有心还是无意,只要骗到他头上,都是犯了大忌。
但这次凤绮罗只问了一句,“我二哥知道你是男的麽?”
秋素商目不能视,只能凭著声音的方向辨别著眼前的人。他点了点头,饱含欠意地道,“少卿大人是知道的。我也无心骗小侯爷,只是我自幼多病,算命的说我命中阳气不足,只能做女儿养,方可长命。故而这十几年来,外人都只当我是女子。。。。。。”
好端端的一个男儿被当作女子养,并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只是被如此养了十几年,直至成|人都不能换回,这个中的心酸无奈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
所以破天荒的小侯爷没有怪罪秋素商无心的欺骗,反而叫人改送了一套男装过来,又另调了两名小侍,脾气好的叫沧海看得瞠目结舌。
“侯爷这也太重相貌了,见人家秋素商人生得漂亮,就连句重话都没有。”
碧莲则不以为然。“沧海姐不论做了什麽,侯爷不也是连句重话都没有麽。”
沧海想想也是,但再一细想才惊觉不对,当下就虎著脸要去掐碧莲。“好你个混小子,居然敢拐著弯儿骂我不漂亮,你长胆了啊,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碧莲颇为委屈的道,“我说的是事实啊,难道这也有错。”
凤绮罗嗤笑道,“就是事实才伤人。”
“侯爷!”沧海气得直跺脚,“哼,天下男人一般黑,没一个好东西。”
凤绮罗敲敲她的额头,取笑道,“真正长胆得是你吧,何时敢这麽对我说话了,还当我是你主子不。”
沧海不满地撇撇嘴,把满腔的不愉快都转嫁到碧莲身上,拉著人下去奴役去了。
凤绮罗却忽而怀念的道,“我记得月明在时,沧海才是常被欺负的人。如今月明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