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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

盛世华族-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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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皇后则开始清点整理后宫。

    太子昨夜带人在大明宫中一阵洗劫打杀,虽然帝后、上官婉儿和安乐公主都无事,可是无辜的宫人却是死伤不少。

    柴尚宫昨夜事发的时候头一个扑去保护韦皇后,却是在打斗中被人推倒,头撞在凤辇上晕了过去。

    说起来,她这伤可算是最轻的。不说丹菲这种身上落下大大小小十来处刀伤的,昨夜护送韦皇后的那群宫人,死伤大半。贺娄尚宫当时吓得撒腿乱跑,却是不幸撞在了刺客刀下,被砍得重伤,少说有月余不能下床。

    贺兰奴儿运气却好。昨日韦皇后听信叛将的话遣散了一群宫人,她就在列。后来宫中乱起来时,她同一群宫人躲在一个宫室之中,毫发无伤。

    韦皇后因为太子失势,心情倒是不错,除去个别几个宫婢只顾逃命的被贬去做苦役,其余的宫人,都赏赐了金珠,还准许将他们放出宫去。宫婢们都掂量着自己留在宫中也不会再得重用,不如带着金珠出宫嫁人。年纪略大些的,倒还愿意留下来,好歹有个容身之所。

    贺兰奴儿年纪不大,却是不肯出宫。含凉殿一时缺人手,她就顺理成章地调到殿上。因无功无过,她还是个没品级的女史。

    丹菲在此次立下了赫赫头功,用一身伤换来了韦皇后的命和信任。韦皇后闲下来后,特意将她召好,好生夸奖了一番。

    “想不到,你看着文弱,竟然会些功夫。”

    丹菲道:“奴是武将之女,自幼跟着父亲兄长学过一些拳脚功夫。无非是花拳绣腿,不值一提。”

    “花拳绣腿也救了我的命。救驾之功,不可抹灭的。”韦皇后赞许地点了点头,看丹菲的目光已是十分欣赏,“就将你升做从七品的女典吧。阿柴和贺娄都有伤,你暂时接替她们的职务。殿中宫人经历洗劫,折损不少,善后的事宜,你同几位女官商量着,好生安排。”

    丹菲叩首谢恩。

    她出了殿来,众宫人对她的态度截然不同。以往爱对她颐指气使的女史,此刻见了她,变得谦卑恭顺无比。以下品级的宫婢,更是对她毕恭毕敬。众人私下对她又是羡慕嫉妒,又从心底佩服,自愧不如。毕竟丹菲如今的造化,是她用血用命换来的。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别的宫人死伤,她活着走了下来。所以她胜出了。

    这样一来,丹菲就成了贺兰奴儿的上级了。贺兰奴儿怎么想,丹菲不大在乎。自从那日之后,两人就彻底疏远了。丹菲已决定乘此机会将萍娘调来。贺兰奴儿若不愿出宫,那就调去别的殿吧。两人关系已经恶化,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于丹菲来说也是拿命冒险。

    韦皇后也知自己仇家多,虽然有侍卫,可总比不过丹菲这样会功夫的贴身宫婢可靠。于是韦皇后从这以后,不论去哪里,都将丹菲带在身边。

    上位者的宠信和依赖,便是奴仆最大的依仗。当日跟在韦皇后身边的宫人都是高阶女官,或逃或死伤,所剩无几。丹菲如今职位虽然不是含凉殿中最高的,却是权力最大的几个女官之一。所以尽管丹菲不过七品,同级和上司有几十个,可她已俨然是整个大明宫中大权在握的几大执事女官之一了。

    丹菲一招手,立刻有女史上前待命。

    “娘子有什么吩咐?”

    “皇后要见太子妃。”丹菲道,“她们如今还被拘在东宫里吧?连同皇孙们一并请过来。切记不可无礼。”

    女史应下,带着几名宫婢而去。

    发号施令的感觉很爽快。丹菲身上的伤还在疼,但是已经开始享受新地位带来的满足感了。权力的滋味果真诱人,难怪古往今来那么多人终其一生、不择手段,都要得到它。

韦后斩草

    太子败逃后,太子妃以及一众东宫姬妾便立刻被韦皇后下令囚禁了起来。这下皇后下令,一群女眷很快就被带了过来。

    太子妃面容苍白,衣冠端正,神情中有一种认命的平静和肃然。她手里牵着小皇孙,七八岁大的孩子已很懂事,知道自己父亲犯下大错,大势已去,如今只有任人宰割。他紧紧拉着母亲的手,神态像个小大人一般。

    太子的姬妾不少,跟在太子妃身后,全都发鬓凌乱,双目红肿,一副绝望惊恐的模样。卫佳音小心翼翼地捂着不甚显怀的肚子,提心吊胆地走在队伍中。她看到了一身女官服,站在韦皇后身边的丹菲,又是羡慕又是悔恨。

    太子妃跪倒在帝后身前,俯身磕头,道:“儿媳杨氏,叩见皇后。”

    韦皇后一声冷笑,“还敢自称儿媳?我可不敢有你这种大逆不道的儿媳!”

    太子妃嘴唇颤抖着,道:“皇后明鉴,儿媳确实不知道太子会有此举。太子他……确实对您有些不满,时常抱怨你对他不慈爱。但是儿媳怎么也想不到,他会作出这等忤逆不孝的事来。我若早知道,拼了命也会劝阻他的。”

    圣人抚胸叹道:“太子有什么不满,为何不说?为何径直就要逼宫?”

    韦皇后嗤笑道:“同床共枕的夫妻,他逼宫谋反,你敢说你丝毫不知情?我看你们夫妻两人狼子野心,早有所谋,分明就是等着逼死我和圣上,自己好取而代之!”

    太子妃浑身发抖,紧握拳道:“太子也是被逼得没有法子了……”

    “我看你应当知道他如今在何处吧?”上官婉儿道。

    “我真不知太子在何处。”太子妃啜泣,“他既然抛妻弃子,显然什么事都没和我说。我若知情,自然也不会束手就擒,定会带着孩子投奔太子而去。”

    圣上也不禁道:“太子忤逆,太子妃有不查之罪,兴许真的不知呢。”

    韦皇后回头,一记狠辣的目光朝圣上瞪去。圣上吓得瑟缩,顿时不敢再多言。

    “崔景钰何在?”韦皇后一声高喝。

    崔景钰应声出列。如今武三思命丧太子刀下,宗楚客和纪处讷负责宫外,便由他跟在圣人身边,处理急事。

    韦皇后道:“立刻起草废太子诏书!”

    崔景钰顿了片刻,目光朝圣上望去。圣上疲惫地点了点头。

    崔景钰躬身道:“臣,遵旨。”

    圣上不禁捂脸落泪。

    韦皇后口述道:“太子重俊,乖戾刚果,忤逆不孝,逼宫谋反,废太子之位,与其妻妾贬为庶人。皇孙郡主,一律收于掖庭!”

    太子妃杨氏忽然发出咯咯笑声,听着令人毛骨悚然。

    “父亲!父亲你听听呀。儿媳算是外来客,可你的儿子,你的孙子和孙女,却是要被这毒妇贬为庶人……”

    “住口!”柴尚宫大喝。

    杨氏置若罔闻,提高了声音,“苍天呀!睁开眼睛看看吧!为什么安分守己、忠厚老实之人屡次遭迫害,奸佞阴毒的小人却频频得志?”

    “杨氏,闭嘴!”韦皇后气得哆嗦。

    杨氏的目光仿佛两支利箭,猛地刺向韦皇后,“皇后在民间大肆搜罗钱财和精壮男子,修建华厦豪宅,豢养男宠面首,**作乐!此等淫妇毒妇,竟然是我大唐皇后,一国之母!圣上任由这毒妇迫害亲生子孙,侮辱作践太子。太子为储君数年,被她们母女折磨得寝食不安,日日担惊受怕。这哪里是国之储君,简直连宫奴都不如。李家祖先在天有灵,怕会雷霆震怒呀——”

    “住口!”韦皇后气急败坏,随手抓了一个摆件就朝太子妃砸去。

    太子妃也不避让,被那青玉摆件砸中额头,登时鲜血长流。姬妾们见状惊叫。

    皇孙大呼:“阿娘——”

    太子妃搂过儿子,朝圣人大喊:“父皇!太子冤枉呀!皇后和安乐公主待他如奴仆,武三思、上官婕妤三番五次作弄羞辱他,他尊严扫地,颜面无存,整日只有饮酒消愁。您非但不庇护他,还任由他们欺凌他!现在皇后为了让安乐公主做皇太女,使劲手腕要废他。生死存亡之际,太子他能不发作吗?他做的这一切,都是被你们生生逼出来的!”

    圣人惊骇不已,不住哆嗦。

    “一派胡言!”上官婉儿喝道,“还不堵了她的嘴,任由她继续污蔑皇后不成?”

    丹菲带着几个宫人上前,想要将太子妃拖下去。

    “休得辱我阿娘!”皇孙怒吼,挑起来一头撞开一个宫婢,要救母亲。

    丹菲怕他胡闹更加激怒了韦皇后,急忙伸手拦他。孩子在她怀里拳打脚踢,张口咬在她胳膊上。

    一阵剧痛传来,丹菲轻呼一声。禁卫奔过来要去抓皇孙。丹菲顾不得疼痛,一手揽着孩子转了个身。

    “且慢!皇孙只是受了惊吓!”

    怀中孩子疯了一般挣扎。丹菲有伤在身,被他弄得伤口裂开,血渗了出来。

    “恶奴!妖妇!”皇孙在内侍手中拼命挣扎,大喊大骂,“你们放开我!放了我阿娘!我要杀了你!黑心烂肺的妖妇!你害我耶娘,我要杀了你!”

    “真是教养出来的好孙子!”韦皇后恼怒大喝,“教出这等儿孙,还不如养一条狗!”

    圣人哆嗦得说不出话来。上官婉儿急忙给他拍背。

    太子妃顶着一脸血,疯狂大笑,“人都杀到跟前了,再不反抗,便连个牲口都不如!我纵使不支持太子逼宫。然而如今看来,与其等皇后你下杀手,倒不如我们拼命一搏。横竖我们这一房在你眼中,早就是死人了!韦氏,你迫害皇嗣、惑乱朝纲,你会有报应的——”

    韦皇后彻底被激怒,吼道:“来人!将这罪妇勒毙!”

    这话犹如一声暴雷炸响耳畔。

    “皇后息怒!”崔景钰立刻高喝一声。

    可韦皇后根本不听他的话。数名内侍如狼虎一般扑向杨氏,抓住她的双手,将一条白绫缠在她的脖子上。杨氏拼命挣扎,声音却被堵住,顷刻间面孔憋成了紫红色。

    皇孙发出凄厉的尖叫,挣脱了宫人的手,向母亲扑过去。

    丹菲心中猛地一酸,将皇孙一把抱住,把他的脸按在怀中。

    “别看!听话,别看!”

    皇孙歇斯底里地挣扎尖叫,在丹菲肩上乱咬,血迹渗出布料。

    “嘘——”丹菲哽咽着,死死搂住他,“我知道的……我都知道。听话!别看……”

    崔景钰硬生生忍着,忍得脸色铁青。

    皇孙终于挣扎脱力,在丹菲怀中嚎啕大哭起来。杨氏在儿子的哭声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崔景钰死死咬牙站着,使出浑身的力气,才保持住漠然冷酷的面色。

    圣上目睹惨剧,惊骇得浑身颤抖,捂着胸口不停喘息。

    “你……你竟然……”话未说完,他就轰然晕倒过去。

    大殿之中顿时炸开了锅。韦皇后再也顾不得李重俊的妻儿,迭声唤御医,一群人闹哄哄地将圣上抬走。

    丹菲却是突然对圣上生出一股发自内心地厌恶和鄙夷来。

    早不晕,晚不闹,偏偏等人死了,才动起来。先前韦皇后下令杀人时,你怎么不出来喝止?既不想约束妻子,又想做好人,哪里有那么容易?

    丹菲将哭晕过去的皇孙抱起来,交到女史手中。

    内侍将杨氏的尸体抬了下去,正出门,温王就从外面大步走进来。他的目光落在杨氏死相狰狞的面孔上,惊骇得大叫一声,倒退数步。

    “为何……”

    “杨氏触怒皇后,被皇后赐死。”

    温王不住抽气,惊恐得难以置信,随后扶着柱子呕吐起来。

    崔景钰甚是不屑地看着他,不禁摇了摇头。

    太子被废,谯王失宠,如今圣上膝下,也只有这个年幼怯懦的小儿子了。可这么一个孱弱的样子,落到韦皇后手中,注定只能做一个傀儡罢了。

    等到宫中诸事安稳下来后,天色已近晚。圣上苏醒过来,下旨宽待太子的剩下的女眷和子女,令他们离开长安去封地。

    太子被废,其家眷都被贬为庶人,皇孙和小郡主自然不例外。不过比起惨死的太子妃,这些人至少能在封地上安稳度日,衣食有保证。至于将来韦皇后是否会再看皇孙不顺眼,动了杀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丹菲奉命去颁旨。太子良媛卢氏带头接了旨,然后指挥着一群宫人收拾行李,准备离宫。东宫里有名分的姬妾不少,受过宠而无名分的宫婢更多,众人闹哄哄地收拾东西。内侍和禁卫不住大声叱喝,防止宫人私下夹带宫中物品。

    卫佳音扶着肚子坐在一边不住抹泪。丹菲沉吟着,朝她走去。

    卫佳音抬头看她,茫然无措,“曹丹菲,我该怎么办?”

    丹菲在她身边坐下,心平气和道:“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往好处想吧,你好歹还活着。那封地虽然贫瘠偏僻,但是你们有屋有地,总不至于淋雨挨饿。”

    “可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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