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 作者:清歌一片(晋江金牌高积分vip13-09-22正文完结)-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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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脖子忽然一松,肺里重新涌入空气。她也被太监们放开了。她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等那阵痛苦过去,回过魂儿来,她抬头,才发现身边那群原本凶神恶煞般的阉人们不知何时都已退了出去。她的面前站立了一个人。她一身真红宫装,整肃而华美,此刻正微微低头下来——她在望着自己。那双生得极其英俏的眉,平展而舒缓。
皇后萧荣来了。
下意识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宋碧瑶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想要挺直胸膛——但是她还没来得及挺直胸膛,立刻意识到今非昔比。她从前是尊贵的皇后,如今还是。而自己,却已经彻底失去了与她相较的资本,一丝一毫也不剩了。
她仰脸,怔怔望着萧荣,双肩开始佝偻下去,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听说你要见我?”萧荣道,口气如同她平展舒缓的眉。
宋碧瑶慢慢低下了头去,颤抖着身体,朝她跪拜了下去。
“娘娘——”她现在的声音早没了从前的娇脆,嘶哑不堪,如同一面被敲破的锣,“我的儿子他如今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萧荣注视着她,“他很好,他还是安乐王,但是皇帝从今往后,再不会见他一面了。”
宋碧瑶再次猛地抬头,道:“胡说,你骗我!万岁那么爱他,怎么可能不再见他?衡儿生病的时候,万岁不顾自己劳累,甚至整夜守在他身边!他那么爱他!一定是你骗我!你骗我!”
萧荣冷冷道:“我以为你见我想说什么,所以我来了。原来是说这个。看来我是来错了。”
宋碧瑶怔怔望着她,忽然发出一声哀叫,爬起来朝她扑去,人却跌到了地上,她便趴在了那里。
“娘娘——求你别走!我知道我在自欺欺人而已。我伺候了皇帝这么久,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既然狠心要我死,他又怎么可能还爱我的儿子!他只会恨他!从前他有多爱他,如今就会多恨他——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只是害怕这一切而已——”
“娘娘,我想你来,就是想告诉你,衡儿他真的是皇帝的儿子,我对天起誓!皇帝他可以恨他,不认他,但是娘娘,我求你,看在他还只是个孩子的份上,往后能照应一下他。我一想到从今往后,他孤独一人,被太监宫人肆意欺凌,我的心就像刀割,倘若可以,我甚至恨不得让他与我一道死。知道他死了,不用再活着受因了我带给他的苦楚,我死了才会放心……”
“你与我向来势不两立。却叫我照应你的儿子。你不觉得可笑吗?”萧荣神色复杂。
宋碧瑶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朝萧荣跪了下去。
“萧皇后,没错,我从前是对你和你的儿子做过许多不义之事。但是我一直就知道,你与我不同,哪怕是从前,我也知道我根本无法与你相提并论。我说不出来这到底是为什么。但我承认,倘若此刻我们的处境换了个个儿,我若是过来,也一定是用胜利者的身份来讥嘲你。但是你却不会这样。或许……”她惨淡地摇了摇头,“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到了最后,你还是皇后,而我却是那个被赐死的人的缘故了。我知道我罪该万死。以前的一切都是我的罪,可是和衡儿无关。我求求你,等我死了之后,求你能宽待那个可怜的孩子。我知道皇宫之中,一个没有母亲保护又遭受他皇帝父亲痛恨的皇子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她闭眼,再睁开,目中泪光隐然闪动,“倘若皇帝留下他就只为了让他遭受无尽的□和折磨的话,我求你,给他个痛快,让他早些体面地死掉。我求你了……”
她开始不停地磕头,磕得砰砰有声,很快,额头便皮开肉绽,红色的血沿着她的脸颊鼻子流下,状极恐怖。
萧荣眉头紧紧皱起。
“娘娘,你心里一定在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是吧?”宋碧瑶终于停止磕头,凄然道,“可是人就是这样。看得多了,心就大了,再也收不住了。没到最后一步,谁肯承认注定会成一场泡影?方熙载呢,他如今怎么样了?他已经死了,是吧?”
“是。他已经死了。饮鸩自尽。”
宋碧瑶怔了片刻,忽然发出一阵凄厉大笑。
“是我害了他——倘若不是我心高胜天,他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眼泪忽然从她眼中汹涌而下,与脸上的血水混在一起,一塌糊涂,“娘娘,你知道他从前是什么样的人吗?倘若不是因为我的缘故,他也不会是现在你们眼中的恶人。我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又聪明又和气又英俊的男人,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时,我就爱上了他。我本来是想嫁给他,和他和和美美地过日子,给他生很多孩子的。可是后来我看到赵琚的时候,被他头上的王冠和身上的王服给迷花了眼……我变心了……这么多年来,我百般讨好赵琚,变着法地顺着他,以此换取他对我的宠爱——但是我从没有爱过他。我爱的,只是他的权力和能带给我的一切……倘若当年,我没有进那一趟城,没有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现在的我,该会是什么样……我错了……错了……他死了,我也该死了……”
萧荣最后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宋碧瑶,转身而去。两个宫人静静在前提灯引路。她穿过年久失修的破败走廊,忽然飘来了一阵若有似无的声音。
她渐渐停下了脚步,侧耳听去。终于听清楚了。那是一个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女子,她在唱:“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 “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反复不停地吟唱,声音如泣如诉。
萧荣立在夜风中,凝神细听,身形一动不动,只有裙裾一角随风飘摆。那声音渐渐消散在了无边般的黑暗尽头,于是四下里只剩肃杀一片。
☆、116第一一六回
次日;照了惯例,初念入宫谢恩。至坤宁宫,见萧荣言笑晏晏;气色比起前次看到要胜许多。说话着;萧荣正问到她随夫北上之事;听见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回头望去;见是太子妃苏世独过来了。
苏世独嫁为太子妃,入京虽有半年多,初念与她总共也不过见了寥寥一两次;每次不过匆匆碰面而已。起身见礼时;苏世独急忙过来扶住;高兴地道:“司……”
她刚说了一个字,忽然意识到称呼不妥,硬生生打住,改口道:“夫人不必多礼。”
初念见她笑容满面,望着自己的一双眼睛闪亮,掩饰不住其中的兴奋之意,跟着笑了起来,道:“有些时日不见,太子妃可好?”
苏世独道:“我都好。你怎么样?我听说过些时日你就要离京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她的声音渐渐悄了下去,晶亮的双眸也黯了几分。
萧荣在旁察言观色,此时便道:“念丫头,世独原本就与你亲近。嫁过来这么久,碍于宫中规矩,也未曾与你有往来。诚然,此次离京不知归期,趁了便宜,你们自去说话便是。 ”
苏世独心中正盼着这个,只是自己不敢开口,看了眼自己婆婆,见她和颜悦色,大喜过望,朝她道谢。萧荣含笑点头,初念便被苏世独拉着手带至东宫一处花厅,苏世独遣走宫人,怔怔望着初念,方才面上的笑渐渐消去,竟然一语不发。
初念知道她性子活泼,又爱说话,此时正等着她叽叽喳喳开口,不想她竟如此反常,有些惊讶,忙握住她的手,悄声问道:“你怎么了?”
苏世独低下了头,憋了半晌,终于道:“司姐姐,我……我其实一点儿都不好……皇后娘娘对我很好,可是待在这里,我还是天天想着回家……可是这是不可能的。我就盼着你能来……就算你不能来,我只要想着你也在这里,咱们隔得并不远,心里才会好过些……可是你很快就也要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就觉得……”
她的眼圈泛红,声音竟也哽咽起来,“我就觉得我仿佛被人丢弃了……”她忽然朝初念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她,像个孩子般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初念吓了一大跳。她原本也料想到苏世独在宫中会憋闷压抑,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压抑到了这样的地步,慌忙看了下四周,见人确实都退了出去,反抱住她,低声劝慰。过了良久,大约是哭够了,才见她止住噎,用帕子擦了下脸,对着她难为情地低下了头去。
“世独,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太子对你不好?”
初念是过来人,自然明白,大凡女子嫁人后,倘若丈夫细心体贴,做妻子的即便再思念故土家人,也不至于会像她这样一副饱受委屈的样子。她既然能哭成这样,多少便也能猜出太子与太子妃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她不问还好,一问,苏世独的眼睛又红了,极力忍住,想要摇头,只一抬眼,见初念正关切地看着自己,不由地便想起了从前自己在她家中时的情景,那时她便宛如自己的母亲,教导许多她从前一无所知之事,心中顿时再次生出委屈之意,忍不住又扑到了她怀里,哽咽着道:“司姐姐,我对你说实话吧。我自嫁到了这里,皇后娘娘对我是极好,我做错了事,她也只会耐心教导我,我对她极是感激。可是太子他一直就看我不惯,如今也一样。从前宫中的女官教我恭谦,我出嫁前,我爹也再三教导我,凡事要忍让。宫里的生活原本就闷得要死。我什么都不能做,他还这个样子,我一见他,心里就不痛快……我到了这里后,才知道青莺她居然真的随袁大总管上了宝船,我真羡慕他。我后悔,当初为什么那么贪生怕死,要是当时我说不嫁该多有好!就算被砍头了,也好过现在这样……我真是后悔……”
等她情绪终于有些稳定下来了,初念替她擦了眼泪,凑到她耳边,很是谨慎地问:“太子……除了你,可有别的女子?”
苏世独一愣,啊了一声。初念见她似是没反应过来,只好低声又道:“我是说,除了你,他是不是还宠着别的姬妾或者宫女?”
苏世独这才反应过来,低声道:“没有应当……没有吧……他一直就和我同睡一屋的……”
初念闻言,暗松了口气。怕就怕他宠着别的女人,这才冷落太子妃。既然没别的女人,又夜夜与她同房,他二人原本就是新婚,加上太子这样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之时,若是锦瑟调和,想必关系也不至于差到这样的地步。难道竟是苏世独实在太过不解风情,太子这才对她心生不满?
初念想了下,再次凑过去,低声道:“世独,你如今已经成了亲,当知道房中事对夫妻的重要。不能说房事好,夫妻关系就会好,但至少会有很大影响。一直以来,你们那事处得如何?”
苏世独脸一下涨红了,低头半晌,这才吭哧吭哧地道:“我……我和他……他一直没碰我,我也没碰他……”
初念没想到他二人大婚这么久,竟还是这样。低声又追问了几句,苏世独索性把两人房内相处的情况说了出来,初念听到他二人洞房夜时,太子没主动碰她,她见他那一副了不起的高傲样,也懒得理他,于是各自分被睡了,一直到了现在,期间还在床上划分界限,甚至打过几场架。起先还是惊骇,听到后来便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终于问道:“娘娘知道你们的事吗?”
苏世独道:“刚前日,她便问过我,太子对我好不好,我都好。”
初念叹道:“原来竟是这样!怪不得你们一直处不好,两人都还如同孩子!太子这个人,是有些调皮。我记得我第一次遇到他时,他从树上倒挂下来,把我吓得不轻。其实你若摸到他的脾气,也就不难相处。他浑身是刺,你也丝毫不让,两人如何能好?你知道以柔克刚吧?以后他再冲你发脾气,你就把他当不懂事的小孩,把自己当大人,让让他,哄几声就是。他的性子就是吃软不吃硬。不信你试试看,一定会有效果的。”
苏世独哼了声,“我才不稀罕他。”
初念摇头道:“世独,你这样想就不对了。如今你已经是太子妃,再怎么样,下半辈子是不可能与他分开的。如今你年纪还小,尚可这样打闹,也没什么。等往后年岁渐长,倘若关系一直这样僵着,如何能过一世?且你们身份又特殊,个中道理,无需我多说,你自己应也知道。”
初念说完,见苏世独渐渐沉默下去,想了下,又压低声道:“世独,还有件事,我悄悄跟你说。我去年有一次与皇后娘娘闲谈时,听她偶然提及你们的婚事。说当初之所以择定你为太子妃,还是太子自己亲自开口的。你想,必定是你有什么地方能触到太子的心,他这才会开口说要娶你。一个男人,倘若他真的对你厌恶至极,正常的反应,难道不是巴不得一辈子不要见到你吗,又怎么可能会把你娶回家来天天相对?”
苏世独第一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