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的夏天-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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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
1999年的夏天
在那之前的三个月,也就是1999年的夏天,一个炎热的下午,我和文茂在“老树皮”见了面。那是间颇有情调的咖啡屋,坐落在阜成门西大街,从马路对面的胡同拐进去,没多远就是“新奥尔良”。当初每每下了课,我们三个常常要到那里小聚一番。
文茂打来电话时,他和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他没有说明见我的原因,可我却清清楚楚──那一天,立刚正好失踪一年整。
那天的课有点儿拖,我去晚了,到的时候文茂已经坐在了那里。看见我,他站起身笑了笑,伸手招来服务员。有好一阵子我们沉默着。除了对服务员说了“咖啡”两个字,文茂几乎没再说什么。我也同样,我一直在想立刚,望着眼前熟悉的小桌,那只浸泡在矮脚酒杯里的红色蜡烛,那把横在我与文茂之间的椅子,蓦然就想起他来。我想起他和我之间的很多事,尤其想起他和文茂第一次邀我到这儿来的那个晚上。
“小安老师……街上有间不错的咖啡屋,我们想请你去那儿小坐,能赏光吗?”
说不定是什么时候,也说不定是在哪儿──也许是某个寒冷的夜晚孤独地坐在床前,也许是某个燥热的下午挤在公共汽车上,我总会想起立刚那天对我的邀请,听见他的声音,看到他脸上那难以拒绝的真挚。
当然,我也想起了当时站在他身后的文茂,他的那种生怕被拒绝的窘迫之态让我记忆犹新,我感到难于启齿说“不”,所以迟疑了片刻便答应了,在两只硕长的手臂护卫下穿过车辆如梭的马路,跟着他俩走进这座覆裹着一块块树皮的小房子。
我承认,在走进这间咖啡屋之前,我从来没有接触过像立刚和文茂这样的男人。尽管在大学里也曾与几个高年级同学交往,他们不乏被我的室友们称之为“英俊小生”或“帅哥儿”,但那是两回事,立刚和文茂给了我完全不同的全新感觉。不过,虽然我告诉你他俩是同时爱上我的,但我可没有马上爱上他俩──即便是立刚,也不是一见钟情,每次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看见他,除了脸色苍白、身材颀长,和总是与比他个子更高体魄更加魁梧的文茂同来同去形影不离,并无其他印象。
但是,当我们第一次围坐在那张小桌之后,我的感觉就不同了,很快我就发现我喜欢立刚。他知识渊博、谈吐风趣,是那种极富感染力的人。与他在一起,每一分钟我都感到十分快乐。我爱听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无论他讲什么,即使是那些我过去根本不感兴趣的枯燥话题,我都被深深吸引。
我最喜欢的是立刚那双坦荡而又深邃的眼睛,当他在经过短暂的沉寂,从桌子的对面注视我时,我一下子就感到心跳加速,顷刻便被胸中涌起的阵阵激动所窒息。就是那一瞬间,我生平第一次尝到恋爱的滋味。
每当想起那次会面,我仍然记得当时情景。开始时大家都很拘谨,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便搜肠刮肚,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不知怎么,我们就扯起了历史,从夏商周的“断代”扯到上个世纪初大清帝国的覆灭,还探讨了数千年前日本朝鲜到底是不是和我们同族这样一些复杂的问题。立刚解释了一切,包括为什么日本的文字里有不少汉字,为什么一个韩国古装电视剧里,朝鲜人不但完全使用中国的汉字,穿的也是一模一样的中国官服,张口都是孔孟之道等等。
我们一直侃侃而谈,用一些漫无边际的高谈阔论掩盖着内心之中的情感涌动。我说的“我们”仅限于我和立刚,不包括文茂;自始至终,他几乎都没说什么。由于当时──无论是立刚还是我,谁都不知道文茂的心思,所以着实冷落了他,以至于有一阵子简直就忘记了他的存在。
尽管是这样,我那天对文茂同样也非常好感──我们走出咖啡屋,打算分手的一刻,夜空中忽然淅淅沥沥地飘落起小雨来,正在我为难之际,一直沉默的文茂忽然开口:“你开车送送老师吧,哦,老师的自行车就交给我。”
那天晚上,文茂真是辛苦至极,我们刚刚拐上阜成门桥,大雨便在滚滚惊雷中倾盆而至,一时间,马路上水花四溅,顷刻便汇成汪洋。我当时真的很过意不去,时不时就回头从吉普车的后窗张望着,文茂一直紧紧地跟在后头,就好像是一个赛车运动员。行至白塔寺时,他的车轮不知压在了什么东西上,失去控制的他顿时腾空而起,摔入一尺多深的雨水中……
从那以后,虽说我爱的是立刚,可文茂也在我的心里同样有一席之地。每逢我和立刚单独见面,我总会自觉不自觉地提起他来。立刚也喜欢和我谈论文茂,他的很多事,都是那会儿立刚告诉我的。
自儿时起,文茂便是立刚的朋友。两人同年出生,都长我五岁,只不过文茂比立刚大了两个月。他们是邻居,六岁那年一起拉着手上了小学,从此同窗十二载,直到立刚上了大学,二人才分手。
每逢说到这儿,立刚总要为文茂惋惜,说如果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文茂一定能与他一起考入北师大。退一步讲──即便发挥不正常,第一志愿不成还有第二志愿,再怎么也不会名落孙山。可偏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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