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白罗最后探案-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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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当然--”我不把早已知道的事当作问题。“那么,白罗的身体怎么样呢?”
“什么?身体?”富兰克林呆然若失地,像是我说的话并无关紧要的脸。“哦,就是身
体健康的问题吧,不太乐观,当然。”
我想,作医生的不该这样说。而且,我曾听茱蒂丝说过,富兰克林在大学时代是个最优
秀的医学生。
“严重到什么程度?”我越来越不安。
他把锐利的视线投我过来。“你想知道吗?”
这个混蛋到底想什么鬼主意?
他立刻说了。
“差不多的人都不想知道的。他们所要求的是抚慰、希望。也是暂时性的安心。当然,
有有发生奇迹而康复的可能。可是,这在白罗,大概不会有的。”
“你是说,”又是像冰那样冷的手勒住了心脏。
富兰克林点头。“是啊,而且为期不远了。要不是白罗已准许的,我也不便向你说。”
“那么,白罗是知道了?”
“他已经知道了。他的心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止下来。当然,不能明确地说是什么时
候。”
富兰克林停顿了一下,立刻犹豫地继续说下去。
“听他的口气,好像是有什么事非办完不可的样子。他说什么,既然已经插了一手了,
就非……你是不是知道?”
“我知道。”
富兰克林把兴致勃勃的视线投向我这边来。
“他希望看到那件工作如何解决。”
“原来如此。”
约翰·富兰克林是否知道那是什么工作?
他慢慢地说:“如果能让他如愿以偿就好了。听他的口气好像对他有非常重大的意义
呢。”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再加上一句说:“他具有有条有理的组织性头脑。”
我焦虑地问:“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替他治疗?”
他摇头。“爱莫能助。他身边有装于安瓿的亚硝酸戊酯,以备发作时之用。”
然后,他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他把人类的生命,认为是非常重要的,是吗?”
“是,好像是。”
我听过白罗说的“我不承认谋杀。”这句话,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他那种假装郑重
其事的口气,不客气地这样说的表现,总是煽动我的幻想力。
富兰克林继续说下去。“这就是白罗和我不相同之处。我就不认为重要。”
我好奇地望着他。他歪斜了一下头,露出一丝微笑。
“就是说嘛。无论如何,一旦死降临了头上,不管它来得早或来得晚,不都是一样吗?
大同小异嘛。”
“你既然有这样看法,为什么还想当医生呢?”我的语气有点很。
“不,这个……医生的任务不只是要使人死得安乐--同时还具更进一步的意义,也就
是说,要改造活人。健康的人死了,这不是问题,不是大不了的问题。精神薄弱的人--譬
如说甲状腺机能障碍的病人死了,未尝不是好事。但是如果能发现调换正确的腺的想法,治
愈甲状腺障碍,藉以把甲状腺机能障碍患者改造成一个健康的人,这就成为一个大问题
了。”
我比先前更觉得兴致勃勃地望着这个男人。如果我患了流行性感冒,可能不会请富兰克
林博士看病的观念至今未变,但是对于他的真挚,以及强烈的气魄,却使我油然产生尊敬之
念。丧妻之后的他,已使我深深感到有一大改变。全然不把一般的装模作样的悲愁表露于
外。不但这样,比以前更是精神抖擞,以很少有处于心神恍惚状态的情事使我任为他的精神
充满了新的精力以及热诚。
富兰克林冷不妨闯进我的幻想,打断了我的思维。
“你和茱蒂丝不太像嘛?”
“是的,大概不像。”
“像她妈妈吗?”
我想了一想,慢慢摇头。
“不能说像。内人是快活的,经常挂着笑容。无论什么事都不会看得很严重,她要求我
学她一样,但是并没有成功。”
他稍微微笑了。“是啊,你是一位正经的父亲嘛。茱蒂丝曾经这样说的。茱蒂丝是个不
苟言笑,非常认真的女孩子。可能是工作太多也不一定。都是我不好。”
他陷入深思。我敷衍地说:“你的研究工作一定非常有趣吧?”
“咦?”
“我是说,你所研究的一定有趣。”
“对于少数几个人来说,可能是的。对于其他的人,那是非常无聊的事……老实说也真
的如此。总之,”我昂然抬起头来,耸耸肩,忽然好像恢复为他本来的强壮之身。”我终于
掌握了机会了!我想大声地叫!今天,协会来了一个通知,说那项工作还有遗缺,他们采用
我了。我在十天以内就要动身。”
“去非洲?”
“是的,不是很好的消息吗?”
“这么快。”我受到不算小的打击。
他瞪着我。“这个快?--这是什么意思呢?哦,对了,你的意思是说,巴巴拉骨未
寒……是吗?这有什么不可以呢?即使我佯装巴巴拉之死对我不是最大的解脱,又有什么用
呢?”
他有趣地打量流露于我脸上的表情。
“我可没有空闲粉饰世俗人情的态度。巴巴拉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我爱上了她,后来
我们结婚了,然而约经过一年后,我从爱情中醒悟过来了。也许巴巴拉醒悟得比我早也说不
定,因为我辜负了她对我的期望呢。她以为可以自由影响我,但是却没有如愿以偿。我是一
个任性、刚愎,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的人。”
“可是,你不是曾经为了顾虑到太太而拒绝赴非洲工作吗?”
“是的,不过那纯粹是为了经济上的原因。我曾经向巴巴拉保证过,能使她过着生活习
惯的水准。可是,假如我赴非洲,她是非节俭度日不可。但这一次……”他的脸上泛了露骨
而稚气未除的微笑。“这一次却得到使我占尽便宜的结果。”
我感到厌恶。不错,有很多男人未必因失去了老婆而悲悲叹叹地以泪洗脸过日子,虽有
程度之差,这一点任何人都知道的。但是,像他这种态度,未免率直得太过份了。
我望望他的脸,他似乎无动于衷。
“真实往往得不到正确的评价的,可是,由于说了一句真实,却可以节省许多时间和不
正确的言论。”
我不客气地说:“太太自杀了,你也无动于衷吗?”
他想了又想,说:“我不能相信内人是自杀的。完全无法相信。”
“那么,你认为有什么蹊跷,是吗?”
“不知道,我不想知道。你能了解吗?”
我注视着他。他的眼睛,严肃里带了冷漠。
他再说了一遍:“我不想知道,没有兴趣。你能了解吗?”
我不明白,可是,我看不顺眼。
Ⅲ
我已记不清楚不知什么时候起,发觉到诺顿有什么心事。在死因陪审庭之后,他变得沈
默寡言,富兰克林太太出殡之后,也老是皱着眉头,眼睛看着地面,四处徘徊。他有用手指
梳理半灰色的头发的习惯,每当他有这个动作时,头发就像鸟窝一样松松地竖起来。看来很
是滑稽,但他却是完全无意识的举动,显示他心事重重。跟他打招呼说话,也心不在焉地回
答你几句而已,所以,我终于感觉到他必有心事。我曾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坏消息,但他立刻
加以否定了。于是这个问题也就暂时搁置下来。
可是,不久以后,诺顿却以不高明而拐弯抹角的方法,有意试探我对某一问题的意见。
诺顿每次对某件事认真起来,总是有点口吃。现在,他也是结结巴巴地以伦理问题为中
心,开始提出有点复杂的问题。
“海斯亭,要辨别某事之是,或非,应该是很容易才对,可是,一旦真的有所需要判断
时,倒不能那样斩钉截铁地加以处理的。假设某甲偶然碰到某事,然而却不是某甲之目的,
而可以说是偶然吧,某甲人虽然不能从这里得到利益,然而却具非常重大的意义。你能了解
我的意思吗?”
“有点不懂。”
诺顿又皱起眉来。然后,用手指搔搔头发,所以,像平常一样,头发也就倒竖起来,变
成怪模怪样。
“这个问题很难解事。我想说的是,假定你无意中拆开了寄给某一个人的信,你念完了
信才发觉原来不是你的信,但这时候你已经知道那封信的内容了。可能会有这样的事吧。”
“当然,时常有的。”
“那么,这个人该怎么办呢?”
“这个……”我研究这个问题。“应该向那个人道歉说“对不起,我一时没有注意,拆
开你的信。”才合理。”
诺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可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他所念的那封信的内容,可能很重要嘛,海斯亭。”
“所谓很重要,指的是对方那个人而言的意思吗?如果这样,佯装没有念不就得了吗?
也就是说向对方解释说是才拆开来还没看以前就发现拆错了。”
“这个,可能是。”诺顿停顿了一下。这个应付之策,可能无法使他满意。
“我很想知道应该怎么办。”
我告诉他除了这样做以外,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诺顿前额的挖空心思仍不得要领的皱纹依然没有消失,他说:“可是,海斯亭,其实事
情更复杂呢。我的意思是说,假如那个人所念的内容,对于别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的
话……”
我不耐烦了。“不,诺顿,我完全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第一,怎么可以随便念私人
的信。”
“是啊,当然不能这样。我也不是说故意看别人的信。况且,其实本来就不是信。只是
为了要说明这种事情,才拿信来譬喻的。当然啦,偶然所看、所听、所念的事,你会把它秘
而不宣的,除非……”
“除非什么?”
诺顿慢慢地说:“除非那是应该公开出来的性质时,又另当别论。”
我忽然兴致勃勃,注视着诺顿。他继续说他的话。
“你就这样假想吧,假定你看见--假定从钥匙洞看见……”
一听到钥匙孔,使我想起白罗来!诺顿继续说下去。
“我想说的是,这样的,有个正当的理由看钥匙洞,这个理由是钥匙塞不进去,所以为
了要查其究竟而窥视了一下,要不然,就是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但是却看见了完全意想不到
的光景……”
在很短的时间内,我摸不着诺顿慢慢吞吞的大论,但渐渐地有点头绪了。我想起在有草
丛的小岗上,诺顿拿起望远镜要看褐斑啄木鸟那一天来。也想起了他以尴尬的表情,不把望
远镜借我看的一幕情景。当时我认为他所看到的一定跟我有关,也就是说我认为他看到的一
定是阿拉顿与茱蒂丝两个人。但是,如果不是的话呢?如果他所看的完全是别的事呢?那时
候的我,整个心都放在阿拉顿与茱蒂丝身上,没有想到还有其他,所以,终于咬定必和他俩
有关。
我唐突地说:“你说的是前些日子,用望远镜所看的事,是吗?”
诺顿先是吃了一惊,继而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喝,海斯亭,你怎么猜到的呢?”
“就是,你、我和伊丽莎白·柯露三人在小岗上那时候的事吧?”
“正是。”
“然而,你竟不让我看吧?”
“是的。因为那是任何人都不应该看的。”
“到底是什么呢?”
诺顿的皱纹又变深了。
“问题就在这里。是不是非说不可呢?反正那是间谍行为,看到了无意看的事。我不是
想看而看到的,无意间中真的看到漂亮的褐斑啄木鸟。可是,也看到其他的东西。”
他把话中断。我越发被好奇心所驱使,但也颇能了解他有难言之隐情。
“那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他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说:“说不定很重要,问题就在这里。连我自己也无从知道。”
我又问:“是否跟富兰克林太太之死有关?”
他愕然一怔。“奇怪,你为什么问起这个来了!”
“那么,就是肯定了?”
“不能说无关,但也没有直接关系。”他从容地说:“可能因而会改变某件事的意义。
或许……啊--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进退维谷。虽然由于好奇心而痒痒地想要一显身手,但一方面诺顿之不愿意说出他到
底看到什么这一点,我也能体谅他。我非常了解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