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奏鸣曲-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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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们开始检查每个人的身份证、兵役应征卡、工作证和配给证,搜查他们的皮包,一些“可疑的人”被拖了出来带走。波特曼少校验收了士兵们的工作,首先放走了大厅里的观众和乐队,然后命令贝尔肯中士把剧院经理和所有的演员都叫来分别问话。
看来暂时没办法离开这个地方了。但是我觉得稍稍有些安心,因为他们没找到弗郎索瓦换下的工作服,这说明他的行动很成功,已经安全的混进了演员里,他们如果没挨个去掀女士们的裙子,那就别想抓到蛛丝马迹。
我离开位子,走向后台,一个士兵端着枪要我跟着其他人一起过去。我耸耸肩,听从了他的建议。在应付了一个顶着一头乱发的少尉絮絮叨叨的盘问后,我终于获准回到1号化妆间休息。
“在得到命令前您不能离开这里。”他生硬地对我说。
这是当然的,他们总得有时间来面对失败,顺便拉我们作陪。
我在坐在镜子面前点燃了一支香烟,凝望着自己的脸——尽管抽了半年,但我还是没办法习惯尼古丁苦涩的味道,真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离不开这玩意儿。烟雾把我的脸弄得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可我还是发现自己瘦了,原本柔和的线条变得锋利,嘴角总是若有若无地向上翘,带着一种讥诮的神情;玛瑞莎最喜欢的蓝眼睛也越来越浅,仿佛逐渐被薄冰慢慢地覆盖;额前没有以往不经意垂落的刘海,黑发整齐地向后梳,把整张脸暴露出来。
仇恨真的容易改变一个人吗?
我狠狠地掐熄了手里的烟,这时门砰地被人推开了。
“您的礼貌越来越退步了,少校。”我根本就懒得回头。
“是谁不知道在表演前竟然漠视我的问候呢?”他笑眯眯地从后面对上我留在镜子里的视线。
“我的问话已经结束了。如果您没有新的问题我可以拒绝回答吗?”
波特曼少校没有理睬我,关上门在我背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不喜欢看着别人的后脑勺说话。”
我动了动嘴角,勉为其难地转过身。
“很好。”他端正的面孔上浮现出满意的表情,“我喜欢清楚地看到你。”
这半年来他没有任何变化,金发依旧那么耀眼,身体依旧那么挺拔,不过我还是在他的脸颊上发现了一道几乎不容易看出来的细小伤痕。
当时那一刀为什么不能再深一点儿?
“您来这里不是找我叙旧吧?”我现在能很自如地把声调控制在平稳的范围内,而他的神色和起初的愤怒比起来也好了很多。
“你还是那么直接啊,伯爵大人。”波特曼少校摘下帽子扔在旁边的化妆台上,“我得习惯您说话的方式还真困难。好吧,其实,我是来……祝贺您的。”
“演出并不成功。”
“不、不。”他笑了笑,“我不是指舞台上的东西,您懂我的意思。”
“老实说——我不懂。”这个人看出什么了吗?也许他只是在试探我。
波特曼少校挑了挑了眉毛,仿佛早就料到我会这样回答:“虽然不能证明您是主谋者,但是您一定了解内情,是吧?”
“如果您决定再次诬陷我入狱,那我也没有办法。”
他伸出修长的食指摇了摇:“恩,恩,别这么说!您难道忘了,当时是谁最先意识到出事的?”
“警卫。”我波澜不惊地回答到。
他的脸上呆了一秒,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好象开心得不得了,甚至站起来把双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看着他宽阔的双肩在面前抖动,不由得生出一阵反感——疯子。
“请……请原谅,伯爵大人。”他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抬头盯着我,“哦,我没想到您也会开玩笑……警卫,是的,警卫……”
他一副又要笑起来的样子。
“我看不出哪里好笑。”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波特曼少校做了个深呼吸,站直了身子:“实际上,伯爵大人,当特派员中弹的时候,与警卫同时做出反应的人是您。您一下子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而当时音乐声完全盖过了枪声,没有人会觉察到这个;退一步来说,即使听到了枪声,又有谁能立刻知道出事的地点呢?您倒是一下子就朝中间的包厢望过去了,难不成您的第六感特别发达?恩,倒不如说是事先就知道那里要出事吧?”
冷汗从我的额角渗了出来——我就知道他出现不会简单!
“您凭什么这么说?你难道一直盯着我吗?”
“是的。”他突然凑近我的脸,“你说的一点儿也没错,我一直在看你,除了刚开始的那会儿我看了看表演之外,我一直在看你,一直!我看见你不时地掏出怀表,看见你把手放在扶手上握成拳头,看见你回头望包厢!”
“……”
他脸上的神情已经不再带有笑意了,我觉得他的眼神隐藏着一种类似于火焰的东西,但让我不寒而栗。
我不自觉地向后靠,转过脸推开他:“……那又怎么样?只能证明我当时在现场,我是在为这次演出担心,担心您的上级会不会满意——”
“得了吧!”他粗暴地打断了我,“你认为这些见鬼的解释会对我有用?”
室内突然很安静,我想他或许认为我很幼稚!
我又抽出一根香烟:“那好吧,少校先生,请您把我带走,以谋杀德国军官的罪名起诉我。”
他没动,只是在看见我划燃火柴时微微皱起了眉头:“别拿话激我,你知道我现在没有证据;再说,不过就是死了头脑满肠肥的猪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最后一句话让我瞪大了眼睛;这个人对他的上级没有任何敬意吗?他该知道这种事情的严重性,况且负责保卫的人好象是他呀!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他轻佻地翘起了嘴唇,“那个家伙不过是来巴黎晃荡一下,显示自己的尊贵罢了,一个自大而且无能的疯子,死了也好!”
“如果这些话传到盖世太保耳朵里会怎么样呢,少校?”我记得他们好象都是热血份子。
金发的纳粹哼了一声,用手指弹了弹衣服上的“s·s”标志(党卫队的简称):“‘党卫队员,你的荣誉是忠诚。’”
又是那种玩世不恭的口气,仿佛是嘲弄身边的一切。我为他的大胆倒吸了一口气。
“整个德国都疯了,我还保留了一点清醒!”他无视我的震惊,“伯爵大人,您也知道,现在有多少个小丑在那个男人的手下狂妄地叫嚣,如今少了一个不是挺好的吗?”
我注视着他,好象明白了他意思。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感觉,他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侵略者,没有像大多数纳粹一样对他们的元首抱有狂热的崇拜,他好象把正在做的事当成一种游戏,一边玩,一边嘲弄着自己和参与游戏的人。他对于命运的态度,再一次没有掩饰地呈现在我面前。
“要装清白也别穿着这身衣服跟我说!”他手上还沾着索莱尔教授,阿尔芒和玛瑞莎的血!
“不,您应该明白。当所有的人都在身上涂满油彩狂呼乱叫的时候,我还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坐在那儿就会让自己变得很危险;何况有机会放纵一下也不错啊。”
他笑嘻嘻的样子真是分外诡异。我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哦,伯爵大人,我们的对话已经跑题了。”他走到我耳边,轻轻地说到,“反正刚才的话也没有第三个人听到,就把它当成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好了。”
他暖暖的气息擦过我的皮肤,一种痒痒的感觉让我觉得浑身僵硬。在这一瞬间,我敏锐地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仿佛有些改变了。
'原创'天鹅奏鸣曲(十一)
天鹅奏鸣曲(十一)
当一起恶性谋杀发生以后,调查者和被怀疑对象在房间里进行这样的对话未免太奇怪了!
我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注意和这个人拉出一点距离。但是身子刚朝侧面退了一些,他就像蛇一样缠了上来,挂在胸前的铁十字勋章碰到我的衬衫,温热的呼吸竟然让我觉得有一丝惶恐。
“您不认为您靠得太近了吗,少校?”我皱着眉头想要推开他。
轻微的碰触只是一种暗示,但他好象没有意识到我的反感,反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非常轻柔地在我耳边低语:“真讨厌你这个人啊!为什么你始终能保持‘高贵’的表情呢?即使你这么地恨我,可是你还是彬彬有礼。”
“那我是不是应该给你几拳,再拿把刀杀了你?”我冷笑到;这个人尽说写无聊的话。
“哦,那样也不错……恩,知道吗?其实我更愿意看到你愤怒,你失控,你高声大叫!这才是面对仇人的正常反映,而你现在这个样子——”他粗糙的大手突然抚上我的脸,沿着鼻梁慢慢滑到了我的嘴唇上,“——你这个样子,虚伪得让人恶心。”
我的皮肤仿佛被蚂蚁爬过似的一阵阵发麻!
如果是在一年前我或许会像他说的那样立刻给予反击,但是现在的我知道对于这样恶意的挑衅该怎样办——
“那么,尊敬的少校先生,趁您还没吐,赶快离我远点儿吧!”
冰冷的语调让停在我唇上的手指僵了一下,慢慢收了回去。
我暗暗松了口气,但是紧接着一个有力的拥抱却把我死死地嵌进了那个人的怀里。我的心猛地沉下去了……
波特曼少校的手扣在我的后脑上,强迫我看着他,那对湛蓝的眼睛仿佛要燃烧起来似的!
“夏尔特,夏尔特”他压低了声音呼唤我的名字,“你知道吗?有时候你的表情简直会让我发疯!”
是的,我看出来了!
他暧昧不清的姿势令我隐隐感觉到一种压迫,某种情绪在空气中一触即燃,我从他的表情上嗅出了肉欲的味道!他想甩掉所有文明的外壳,一点儿也不打算掩饰自己野兽的本能吗?这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我使劲推搡他,却没起到丝毫作用!他朝我压下来,滚烫的双唇落在我的脸上,盖住我的嘴,用一种食肉兽才有的力道咬着我!我的胃部剧烈地抽搐起来,几乎要窒息!当他的另一只手开始拉扯我的衣服时,我抬起腿狠狠地朝他踹过去!
“唔……”他闷哼了一声,却反而更加用力地把我摁在地上,“好极了!伯爵大人!好极了!我喜欢您这个样子!”
嗜血的蓝眼睛在燃烧,而我现在才发现以前他把自己的真面目掩饰得有多好!
“你最好给我住手!少校先生!”我摸索着手腕内侧的小刀,开始咬牙切齿地威胁,“我如果现在叫起来会怎么样?门外的士兵会立刻冲进来,然后发现他们的长官趴在一个男人身上!那您就等着下半辈子蹲监狱吧!”
“好主意!”他笑起来,“那么也让你的朋友们知道,你被一个纳粹强暴了!这样不吃亏吧!”
“为了逼我低头还勉为其难地让您干这种事,太委屈了!”
“我会很享受这个过程的!”
“那么您得小心别让我咬掉您的舌头!”
“哦,哦!”他笑得更加开心了,接着飞快地在我脸上吻了一下,突然松开我站了起来!
我错愕地愣住了,手指停在刚刚摸到的锋利的刀刃上!
“还是这个时候的您最可爱。”波特曼少校拍拍制服上的灰尘,望着我,“瞧瞧您的表情,真是活力充沛啊!”
我冷笑了一声;他心血来潮的游戏差点让我戳瞎他的眼睛!
波特曼少校在化妆镜前整理散乱的仪容,然后捞起帽子戴上。
“好了,伯爵大人。”他再次变回了那副英挺的军官模样,“希望您别把刚才的玩笑放在心上。”
我站了起来没理睬他,只是正了正弄歪的领带:哼,被疯狗咬过一次,早就免疫了!
他并不介意我一脸的讥讽,若无其事地挥了挥手:“哦,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您的恢复能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强。”
“那要多谢您的磨练!”我有些厌倦地朝房门那边偏了偏头:“少校先生,如果您没有别的事了,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当然了。”他举起双手笑了笑,“我也已经玩够了,非常感谢您。”
他用戏剧般优雅的动作缓缓拉开了门,又回头冲我顽皮地眨眨左眼:“不管怎么样,伯爵大人,您好象变了不少,而我很高兴能和您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开始较量。”〖自〗
无赖!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抓起一个杯子砰地掷碎在上面。
该死的,这个人还真是无孔不入,随时随地都来影响我的心情。我转身看着镜子里又红又肿的嘴唇,掏出手巾使劲地擦了几下,还是觉得恶心之极,浑身每个毛孔都不自在。今天晚上回去我得好好洗个澡,把牙刷干净。
“夏尔特,你在吗?”
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我对待嘴唇的粗鲁动作,我连忙把手巾放回口袋里。
“是的,我在里面。西蒙吗?进来吧。”
我的朋友手里提着公文包,额头上有些细微的汗珠儿,他朝外面扫了一眼,快步走进来:“德国人把我们叫过来了,说是剧院里发生了谋杀!”
“是的,就在表演的时候发生的。”我把脸稍稍侧过去了一点儿,“柏林来的特派员死了,皮埃尔·伯尼受了伤。”
西蒙的脸色很不好看:“夏尔特,难道你……”
我耸耸肩:“我什么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