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已老-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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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一个将菜单几乎快盖到脸上的身影正悉悉索索的倒退着往外走,一旁站着的服务生黑青着脸,勉力维系笑容。
“太郎!”
原谅我,从菜单上方露出的西瓜太郎头是如此醒目,令我一眼认出来人。
他僵硬了下,随即欲哭无泪的拿下菜单,扶了扶眼镜,但还是很有勇气的重申一次,“……我叫泰朗。”
“叫他干什么。”西顾眯起眼恶狠狠地转向他。
我双手在他眼前一晃,直接阻断他的X射线,招招手唤苦着脸的泰朗过来,“来,姐姐请你吃东西。”既然他是唯一一个被西顾请去生日宴的朋友,就表示他也是西顾难得会允许接近他的人……虽然看样子,平日该受了西顾不少欺负。
“不用了不用了。”西瓜头涨红着脸不住摇手,“我刚吃完,正准备回去。”
我似笑非笑的支着额望他,“方才你手里还拿着菜单点菜吧,不用客气,反正请一个也是请,两个也是请,西顾在学校麻烦你照顾了。”
他又是一连串的摇头,结结巴巴道,“西顾他不用我照顾……”
“那也谢谢你忍耐他,他的个性实在很糟糕。”
“嗯……也不是,西顾平时,嗯,也不难相处的……”他嗫嚅着违心说道,头越垂越低……
我蓦地转过脸,只看见任西顾单手托着腮,脸色全部暗下来,原本就杀伤力十足的眼神越发阴沉沉地快把人家的三魂七魄给吓掉。
“……没什么事,那我先回去了。”西瓜头磕磕巴巴地说完,果断的选择跑路。
我还未来得及开口挽留,眼前早已不见他的身影。
忧郁的叹口气,“西顾,你这样的脾气,以后会吃亏的。”
他直接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拧着眉,“我饿了。”
好吧好吧,死小鬼只要肚子一饿就会心情不好,我也不废话了,放他快活的填饱肚子去。
原本想给他人文教育一下,培养同学爱,奈何他从不肯配合,我只得怏怏作罢。
从咖啡馆出来时日正当中,他又拽着我的手,突然想看《加勒比海盗》,我饶是再迟钝也知道,对于今日,他的理解是初次约会……
心下战战然,我站在电影院门口没动。
明明春寒料峭,他的手却微微有些汗湿,近乎屏息的紧张。
我突然想起十八岁那年曾经和还是小学生的他一起看得那场电影,转眼,他已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曾经不到我肩膀的瘦小身躯足以轻而易举的将我牢牢禁锢。
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感觉。
年华似水,静谧流动却又如此仓促。
有人说当一个人开始缅怀沉浸于旧事时便意味着他开始老去。
我站在流年岁月的交接,脚步南去人北望。
忍回头,这匆匆远去的流金光阴,如何能拉得住?
我寻思着,这算是我与他的第一次约会。
一下午接连看了三部电影,究竟内容是什么,在序幕落下的那一刻我已记不分明了。
从电影院走出时华灯初上,我出门前没和老妈打过招呼,一心急着赶回去。他却未餍足,蠢蠢欲动的想拉我再逛一圈夜市。
我越发觉得他孩子气,怎么就不站在我的立场为我考虑。
一来二去,他又和我置气。虽然也不甘情愿地跟在我身后随我回家,但一路上冷着张脸,负面情绪明显得让周遭的群众皆退避三舍。
眼看进了小区门口,抬头看着他生人勿近的极恶表情,我到底还是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干嘛,你不是嫌我碍眼!”他嘴一撇,侧身避开。
“西顾。”我放软了声,再轻轻拉了拉他的手。
他横眉竖目,绷着张脸凶巴巴的再撇开身子。
“西顾……”我再低了声,双手拉过他,站在他跟着。
他冷嗤了声,想拨开我的手,我没费几分气力就把他又扳回我身前,这次他只是眼巴巴地瞪着我,再没有避开,他向来吃软不吃硬,若是和他对冲,他就越发耍性子,犟得要命。
果然,见我服了软他就受用无比。脸上的寒霜没坚持几分钟,他便狠狠抱住我,“行,你向来比我狠,男子汉大丈夫,我就让你几次。”
我忍俊不禁,再三催促之后他才放开我。我等他进了屋之后才掏出钥匙开门。
咿呀一声。
我才刚踏上玄关阖上门,霍然,一室灯火通明。
气氛在瞬间凝固。
爸站在窗台前背对着我,妈铁青着脸,一声不吭的走到我跟前后扬手狠狠一个耳光——
啪!
我下意识捂住脸,耳朵嗡嗡一片,从我记事起几乎从未被打过,一时间脑中浑噩成一片,脸上浮起火辣辣得烧灼感。
“你怎么……怎么做得出这丑事?”
我没哭,倒是向来大大咧咧的老妈落下泪来,恨铁不成钢道,“要不是我怎么想都不对劲,一早叫了你爸跟去看看……他还小,你怎么就这么荒唐糊涂!”
第三十三章
我只是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有着所有人都有的自私和软弱。
“萌萌,你究竟在想什么!这么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能给你什么?啊!你以为你还有几年可以蹉跎?”
我说不出口,只捂着脸怔怔地看着脚上还来不及脱下的高跟鞋。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妈边斥骂着,边伸出手,微颤着抚向我红肿的脸颊,“……好在这一次发现的是我们,若是西顾他爸妈发现呢?大家怎么多年的街坊邻居,小区里整日进出的都是熟面孔,事情这么张扬出去,最后吃亏的还是你。”
“这些年你经常照顾西顾我们都看在眼里,你想过没有,这事若是一出,人家父母怎么看你?照顾他儿子照顾到……”话在这里硬生生卡住。
就算她不说我也知道,关键是西顾还未成年,未解世事,我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工作了数年的成年人,不论我怎么辩解,勾引诱惑邻居家的孩子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两家人从此决裂还只是小事,这地方不大,光是大众舆论就够我身败名裂。
她低声道,“萌萌,妈知道你一直很懂事,从小到大都没让我操过心,这事就当你是一时糊涂,别让爸妈失望……这样耗下去,能有什么结果?况且你和他年龄相差那么大,眼界阅历也差得远了,现在你可以忍着他,让着他,难道你还能继续忍他让他一辈子?等你过了三十岁,他才刚刚大学毕业,就算你愿意忍他让他一辈子,他那时还那么年轻,你能抓得住他一辈子?孩子呢?以后还有生养孩子的问题,他才刚毕业出来,现在的物价这么高,哪来的钱买房子,养老婆孩子?就算你愿意自己贴钱,按西顾那孩子的脾性,他能忍得住处处都被老婆压一个头?你现在是图着快活,你就立刻断,如果你想和他长久的话,刚才妈说了这么多,你自己也掂量掂量。”
我低着头,这些道理我怎么会不明白。
只是明白归明白,面对他时却又不知不觉的纵容了,这几日下意识的捂住耳朵不去想不去听,摇摆不定,但今夜被狠狠打醒了。
“爸妈已经老了,其他都没什么遗憾,也不求你光耀门楣给我们怎么长脸,只希望你能安安稳稳平平顺顺地过日子,”妈缓和了声,“真出了什么事,妈就怕到时候护不住你,就怕你伤心,我们就你这么个女儿,你现在这样……叫我们俩老怎么安心?”不知不觉间父母也年过五十,明亮的白炽灯下清晰的照出他们脸上掩不住的皱纹,鬓角悄然现出的白发。
我慢慢抬起眼,“我……”
爸转过身,通红的眼睛盯着我,只坚决的一句话,“听爸的,立刻断了。”
“萌萌……别让妈伤心,断了吧。这是被戳脊梁骨的事……”妈拉住我的手。
“年后辞了这份工,上海那边有亲戚,你先去做几个月,等这边风声过了再回来吧。”
事到如今,我必须做一个决定,也是给自己个交代。
有人说,“下决心太难,我做不到。”
唯一庆幸的是,我是个理智的人,虽然也曾动摇游移过,但真正下了决心,就会干脆的付诸行动。
就像不小心被毒蛇咬伤了手,要么断臂求生,要么从容接受死亡,这未尝不令人佩服。
但若是既不敢断臂,又哭哭啼啼地怕死,唯一的结果就是死得相当难看,死前还饱受惊恐和折磨……
真正的两全之策并没有,鱼与熊掌总是不可兼得。
我看着天平两端,趁现在对西顾的感情并未深厚到无法自拔,我只是个普普通通渴望安定的女人,我承认我没有足够的勇气,我不是真爱和童话的信奉者。
……我选择了断臂求生。
剩下这不到一周的年假爸妈都留在家,西顾天天都来家里做客,爸妈看在眼里,也不做声,照样和往日一般热情招待,只是牢牢看管着,让他没有机会再接近我。
他不满地咕哝着,给我塞小纸条时感慨,等我父母回去后再一起去约个会吧。面对西顾时我只是仿若无事般依然保持微笑,不知道该如何对他开口。
年假正式结束那一天,我写好辞呈敲开经理室的门。
“怎么突然要辞职?”经理惊讶的抬头。
“如果是薪资待遇的问题,我可以再……”
平日常和主管经理们聚餐,彼此关系都挺融洽,我垂下眼匆匆道,“是我的个人原因,我要离开F市。”
经理沉吟了几秒,试图再挽留了一次,但我的主意已定,只能在心底暗暗说抱歉。
走出经理室我径直回到自己的位子开始收拾东西,主管惯常的一身黑色套装走过来,“郝萌,听说你要辞职……”
我点头,收拾完东西后转头对一直站在我身旁的她道,“主管,谢谢你。”
她愕然的看我。
我有些不自在的盯着手中收拾好的包裹,“祝你步步高升。你是个好女人,别委屈自己。”临走之前给了她一个祝福,作为当初暗暗腹诽她是老处女的补偿,希望早日有男人能欣赏她的好。
至于我自己,我用力呼出一口气,顶着这个初春的寒风,走出公司,径自打的去车站。
行李一早就已经收拾好了,由老妈带着在车站前等我,一路随我去上海。
“等等,从F中那条路走。”
司机回头,好心提醒,“那边绕了大半个城,不划算。”
我摇头,“没关系,就从那走。”
今日我上班,西顾那小子见没缝子可钻才不甘不愿的去学校打球,我心里一直堵得慌,像被什么拉扯着,酸酸涩涩地全部涌上来……
车子在F中的门口绕了一圈又一圈,我想见他,却又不敢见。
明明只是咫尺,却也已然天涯了。
司机通过后视镜不停的看向我,“小姑娘,你是不是在这里下车?”
“……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我将脸埋在手心,眼泪终于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决堤。
司机大叔慌了,手足无措的安慰,“……哎,哎,怎么就这么哭了……”
我摇头再摇头。
最后只能捂住耳朵做一个狼狈的逃兵,从战场上仓惶逃离。
第三十四章
火车开动的那一刻,我仰头看向被薄薄车帘晕染得模糊的天空,起步时车厢微微震荡了几秒,随即隆隆呜鸣着,渐渐平稳的载着我踏上下一站征程。
到达上海时华灯初上,我掏出手机,一路上手机并未关机,我只设置了静音。
打开屏幕,密密麻麻的来电未接,分外醒目的十数条短信闪动着,全部是同一个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打开短信……
等你下班后我们一起去东街逛逛夜市吧,那附近刚开了一家茶餐厅,你陪我试试茶点。
怎么都不接电话,你还没下班?我在你的公司门口等你。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怎么还没有下来?
为什么你不在公司,也没有回家?
……你在哪。
你在哪里?
告诉我,你在哪?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你在哪……
在哪……
在哪……
求你,别走……
——我蓦地关掉手机。
妈提着行李转头看向我,我摇头勉强一笑,垂下眼,坐上前往旅馆的的士时,我给他发了最后一条短信:
再见,西顾。
翻转手机,将抠出的手机卡扔出车窗外。
抛却了F市的一切,生活又重头开始。
晨雾灰蒙蒙的笼罩在城市上空,我穿着及膝的灰色套装,电车到站时,人潮汹涌中我努力将黑色的公文包抓紧,被人潮推挤入车厢内牢牢卡住。地铁的空气有些不流通,夹杂着各种体味,我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疼,周围的人或站或坐,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
上海的生活节奏比F市快多了,虽然薪水不匪,但我更怀念坐在公交上大开着窗户从长长的金色法国梧桐前掠过的光阴。
来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