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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那片星空,那片海(出书版) 作者:桐华(出版时间:2015-05-01)-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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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向距离我们越来越近的船和冲锋艇。
  接电话吗?
  就是放弃最后的逃走机会!
  不接吗?
  这可是有关爸爸安危的电话!
  吴居蓝说:“这是你一直在等的电话,接电话!”
  我哆嗦着手,颤颤巍巍地拿起了手机。
  “喂?”
  “手术很成功,爸爸没有事了!医生说应该能完全康复!姐姐,谢谢你的医生朋友……”
  听到了爸爸平安的消息,我本来想立即挂断电话,可是手机中传来的那声“姐姐”让我一下子傻掉了。
  沈杨晖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急匆匆地说:“我妈叫我了,我挂电话了,不和你说了!”
  但是,他并没有立即挂断电话,而是又快速地说:“姐,你不用赶来上海,反正见到我妈就是吵,搞得大家都不愉快,很没意思!等明年暑假我和爸爸去海岛看你,我会想办法让我妈留在上海,只我和爸爸去看你!到时候你带我出海去玩啊!拜拜!”
  我呆呆地拿着手机,怀疑自己的听力已经被冻出问题,出现了幻听,沈杨晖竟然叫了我“姐姐”?
  几声大叫,从冲锋艇上传来,“找到了!找到了!”
  我回过神来,危机已经迫在眼前,顾不上再思索沈杨晖诡异的“姐姐”了。
  “那边!在那边!”
  他们在仪器上发现了我们的位置,冲锋艇朝着我们的方向开来。
  雷达生命探测仪应该只能锁定人类生命特征的我,对吴居蓝完全没有用。如果吴居蓝肯放弃我,想要逃走轻而易举。
  但是,既然他不愿意,那么,不管什么,我们都一起承担吧!
  两艘冲锋艇、一艘大船,朝着我们的方向,成三角合围的阵势包抄过来。
  吴居蓝却没有一丝紧张,从容不迫地拿起手机,给Violet打电话,“你不用赶来了,我要先处理一点事情,处理完,再联系你。”
  吴居蓝挂了电话,对我说:“我要完全变形了,会不能发出人类的声音。”
  我全身打着寒战,点了点头。
  如同看电影的快镜头,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的变化。
  鳞片像是迅速结冰的冰面,从他的腰部迅速地向上蔓延,逐渐覆盖了整个背部,又继续向上,覆盖到肩头和后颈。鳞片的颜色从克什米尔蓝宝石般的深蓝逐渐变淡,直到水晶般的浅蓝。然后,鳞片又从肩头顺着两只手臂往下蔓延,逐渐覆盖了整条手臂,颜色从水晶般的浅蓝逐渐加深,到手腕时是蓝宝石般的深蓝。随着鳞片覆盖过青筋暴起的手背,手也发生了变化,手指变得细长,指间生出相连的蹼。鳞片的颜色到指尖时已经变得蓝得近乎发黑。
  我感觉我依靠的怀抱变得如同钢铁般牢靠,他的两条胳膊坚硬如石,似乎无坚不摧。
  随着他身体的变化,他的面容也开始有了变化,眼眶更加深陷、眉骨更高、鼻梁更挺、鼻翼更窄、下颌更突出。眼珠和头发本来都只是黑中带着一点蓝,现在却完全变成了克什米尔蓝宝石般的蓝色,和他的尾鳍是一个颜色。
  吴居蓝看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突然低下头,把他的脸几乎贴到了我的脸上。他故意地朝我张开了嘴,一颗颗白森森的利齿,和鲨鱼的牙齿一般锋利,充满了骇人的力量。
  我即使已经被冻得马上就要失去意识,仍旧忍不住咧开嘴,僵硬地笑了笑。不是因为他锋利的牙齿长得多么好笑,而是,他已经不再担心会吓到我了,反而开始用自己的锋利獠牙来故意吓唬我,只能说明他知道我爱的就是他,不管何种面貌,我都深爱,所以他可以任意地做自己。
  船上的探照灯照向我们所在的这片海域,我们俩被笼罩在了一片白惨惨的光芒中。
  吴居蓝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低着头,温柔地凝视着我,似乎说着:没有关系,如果实在坚持不了,就睡吧!
  我精疲力竭,眼皮重得怎么撑都撑不开,却知道这绝不是睡觉的时候,依旧苦苦地支撑着。
  吴居蓝轻轻地吻了下我的眼睛,似乎给了我一个许诺:不要担心,一切都会解决!
  我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朦朦胧胧中,我听到了如同天籁一般的歌声响起。
  发音奇怪,没有歌词,只是意义难辨的吟唱,甚至根本分辨不出歌声来自哪里。
  墨蓝的苍穹之上,一轮金黄的圆月照耀着无边无际的大海,波光粼粼的海水随着海风轻轻荡漾。
  空灵动听的歌声就好像从那美丽的月亮上随着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温柔地落在了人们的身上。从耳朵、从眼睛、从鼻子……从肌肤的每个毛孔钻进了心脏深处,直接和灵魂共鸣。
  在每个人的记忆海洋深处,都有一座收藏着时光,却被时光遗弃的孤岛。那里没有风雨、没有苦涩,也没有伤害,只珍藏着所有的快乐和温暖。
  操场上,小伙伴们一起追逐喊叫;夕阳下,妈妈递过来的一朵蒲公英球;周末的早上,爸爸开着车带一家人出门;林荫道上,和暗恋的人迎面而过时,他的一个微笑……
  灵魂走得太久、走得太远,一直忘了回头,现在终于可以擦去一层层的灰尘,拨开一道道的迷障,再次去问候那个被掩埋、被遗忘的自己。
  时光之海在轻轻地荡漾,欢乐犹如海面上的粼粼月光般闪耀着迷人的光芒。
  就在这个珍藏着时光、却被时光遗忘的孤岛上,和过去的自己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灼烫刺激的液体从咽喉落入五脏六腑,我渐渐有了几分微弱的意识。

  迷迷蒙蒙中,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都十分疲惫无力。那种好像自己变成了一块岩石的沉重感,让我不愿思考,也不愿动,似乎连动一下小指头都困难,只想沉沉地睡过去。

  虽然身体的每寸肌肤、每个毛孔都渴望沉睡,但是,灵魂却挣扎着不愿睡去。潜意识深处总觉得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非常重要的事,比我的生命更重要的事……

  吴居蓝!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吴居蓝趴在地上,一手托着我的头,一手拿着一瓶烈性洋酒,正在给我灌酒。

  看到他平平安安地就在我眼前,我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吴居蓝应该完全没有想到我会突然醒来,他愣了一下后,似乎明白了我反常醒来的原因。他的眸色突然加深,一边凝视着我,一边继续喂我喝酒。

  我配合地喝了几口,他看着差不多了,放下了酒瓶。

  酒精起了作用,我感觉身体从内到外都渐渐暖和起来,应该已经平安渡过会被冻伤的危险。

  我想坐起来,却发现脖子以下完全动不了,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毯子,被裹得像是博物馆里的木乃伊一般。这个倒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全身光溜溜,一丝不挂。

  我完全理解这么做的必要,又湿又冷的衣服穿在身上肯定不行,想要迅速恢复体温、避免冻伤,当然要尽快把湿衣服全部脱掉,把身体擦干、温暖四肢。可是,想到有可能是吴居蓝扒光了我的衣服,我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

  我缩在毯子里,怀着一丝侥幸问:“是Violet帮我脱的衣服?”

  吴居蓝摇摇头。

  我脸涨得通红,“是……你?”

  吴居蓝点了点头。

  我和他都有点不敢看彼此,匆匆地移开了视线。

  突然,我发现我们所在的房间有点熟悉,竟然、竟然……是周老头的房间!因为我平躺在地上,视线的角度和上一次进来时站立的角度很不一样,所以没能立即认出来。

  我再顾不上害羞了,惊恐地问:“我们被捉住了?”

  吴居蓝摇摇头。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促地问:“你怎么不说话?现在是什么时间?”

  吴居蓝没有回答我。

  我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因为我猛地抽出一只手,掀开了遮住我视线的毯子,清楚地看到他的下半身仍旧是一条深蓝色的鱼尾。

  鱼尾的色泽不再是如同克什米尔蓝宝石般的晶莹剔透,而是如同太阳下被晒得皱巴巴的蓝色旧绸缎。他的胸口、下腹,还有手上都是伤痕,长长的鱼尾更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刮擦过,几乎遍体鳞伤,不少鳞片下都涔出了血迹。

  我挣扎着要坐起来,气急败坏地说:“你还没有变回人身,怎么就敢上岸呢?你什么时候见过海豚和鲸鱼跑到陆地上来啊?”

  吴居蓝没有吭声,一手撑着地,一手扶着我,艰难地坐了起来。

  他的鱼尾在水里那么优雅美丽、行动敏捷,现在却显得笨重硕大、举步维艰,甚至连一个扶我坐起来的简单动作,都让他费尽了全身力气,好不容易才保持住了平衡。
  我扫了一眼四周,发现面朝甲板的那扇落地窗户被打碎了,地上一片狼藉,可以判断出吴居蓝是从那里进到房间里来的。可是,我难以想象他如何只凭借两只手,带着我上了船,又如何打破了玻璃窗,拖着一条长长的鱼尾,把我带进了屋子里。
  他没有腿,只能靠着两只手,在地上爬行,帮我找到保暖的毯子,帮我拿到烈酒。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吴居蓝指指自己的鱼尾,朝我摇头,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这点小伤对他而言没什么,不要担心!
  我俯下身去看他的鱼尾。
  为了替我取暖,房间里的空调开到了最大,温暖干燥的热风呼呼地吹着,对我自然是好的,可是对一个本来就需要水,还离开了水的人鱼来说显然不好。
  鱼鳞像是晒干的松果,变得干枯翘起,很是难看。还有好几个地方,应该是在地上爬行时,在哪里刮擦的,鳞片全部掉了,露出里面被擦伤的嫩肉,看上去有点可怖。
  我的手从他受伤的地方抚过时,想到拔去鱼鳞的痛苦对他而言,大概就像剥下我们人类皮肤的痛苦,我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般簌簌滚落,滴在了他的鱼尾上。
  吴居蓝把我扶了起来,他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笑着指指裹在我身上的毯子,示意我的毯子就要滑到胸口下了。我没有管毯子,反而伸出双手,猛地抱住了他。吴居蓝急急忙忙帮我按住下滑的毯子。
  他是鱼尾,我是被毯子裹着的人,两个人都行动不便,搂在一起摔在了地上。
  我的眼泪依旧落个不停,吴居蓝安抚地一下下吻着我,用唇将我脸颊上的泪珠一颗颗拭去。
  也许真如他所说,漫长的岁月已经把他锻造得十分坚强,不会受伤,也不会脆弱,更不用说委屈这种情绪。可是,我还是为他觉得委屈。
  他是这个世界的强者,明明可以不用这么委屈自己。但是,因为我,他就是这么委屈了自己!为了我,上了陆地!为了我,受完全没必要的伤!为了我,变得行动笨拙!
  我呜呜咽咽地说:“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赶快回到海里去!”
  吴居蓝看了一眼窗外,笑着点了点头。
  我撑着地,想要起来,抽抽噎噎地说:“我帮你。”
  他摇摇头,指了指我,做了个费力的样子,表示我很沉。现在回去时,没有我的拖累,他很容易。
  我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我体重刚刚好,才不胖呢!”
  吴居蓝示意我把头转过去,不要看他。
  我知道,他是怕我看到他拖着长长的鱼尾,笨拙艰难地爬过地板时觉得难受吧!骄傲的他不愿这样难堪的画面被我亲眼看到!
  我冲他笑了笑,听话地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他。
  听到身后传来的沉重摩擦声,我忍不住又开始流眼泪,却不愿让他知道。我努力地屏住气息,让眼泪安静地流下。
  过了一会儿,“扑通”一声的落水声传来。
  我立即回头,看到他已经不在了。
  不过,我知道他就在船外,依旧在陪伴着我。
  我有所依仗,胆子很大,拽着毯子站了起来。我跑出周老头的房间,去别的房间找衣服穿。
  我快速地推开几个房间的门后,应该是找到了周不言的房间,衣柜里塞着满满当当的名牌衣服。
  我们俩胖瘦差不多,但身高不一样,她的衣服对我来说都有点小,不过,有得穿总比没得穿好。我挑了件宽松的毛衣和长裙套到身上,谈不上好看,但足够保暖。
  我把薄毯子当大披肩裹到身上,迫不及待地走到了船舱外。
  清凉的海风中,东方已经破晓,太阳快要升起来了。
  我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漫长的一夜终于要结束了!
  突然,我的身体僵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
  不管是大船上,还是两艘冲锋艇上,就好像突然之间时间被冻结,所有人以一种古怪的姿态突然陷入了沉睡状态。
  周老头趴挂在船栏上,神情兴奋喜悦;周不闻和周不言抱着彼此,正在甜蜜地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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