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灭(中)〔法〕巴尔扎克-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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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下。”
斐诺说:“你们咬着他别放,他会来找我的。 接着由我出来调停,就算帮了他的忙;他接近政府,咱们好捞些油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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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候补教授便是烟店的缺分,他发急,我们很高兴。 我的周刊需要一篇社论批评拿当,你们谁愿意动笔?“
“交给吕西安吧,”卢斯托说。“再让埃克托和韦尔努在他们的报上各写一篇。”
“诸位,我走啦,咱们回头在巴尔班铺子再见,”斐诺笑着说。有几个编辑祝贺吕西安迈进新闻界这个有势力的集团,卢斯托对大家说他是个可靠的朋友。“诸位,吕西安请你们全班人马吃宵夜,在他的情妇柯拉莉家。”
“柯拉莉要进竞技剧场了,”吕西安对艾蒂安说。“喂,诸位,咱们当然捧柯拉莉,是不是?各人在自己的报上写几行,报道她接了新合同,谈谈她的才艺。 对竞技剧场的经理室也该称赞几句,说他们有眼力,有手腕,是不是也能说他们聪明呢?”
曼兰回答道:“行,就说他们聪明吧。 弗雷德里克和斯克里布合编的一本戏也在他们那里。”
韦尔努道:“这么说来,竞技剧场的经理倒是最有眼光、最精明的投机商了。”
卢斯托道:“请各位注意,写拿当的书评,咱们事先得商量一下,要替新朋友出把力。 吕西安有两部稿子要卖,一部十四行诗集,一部小说。 他想靠报刊文章的力量在三个月之内成为一个大诗人,咱们正好用他的《长生菊》把《颂歌》、《叙事曲》、《沉思集》,和全部浪漫派的诗歌一齐压下去。”
韦尔努道:“如果十四行诗集毫无价值,那才妙呢!
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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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你觉得你的十四行诗怎么样?“
两个陌生编辑中的一个问道:“告诉我们,你对自己的作品有什么看法?”
卢斯托道:“凭良心说,写得不错。”
韦尔努道:“好,我听了高兴。那些保王党的诗人真讨厌,我要利用吕西安的作品跟他们对着干。”
“要是今晚道里阿不收下《长生菊》,咱们就把稿子一篇接一篇地登出去,攻击拿当。”
吕西安说道:“拿当又要怎么说呢?”
五个编辑听了哈哈大笑。韦尔努说:“他才高兴呢。我们怎么安排,你就等着瞧吧。”
吕西安不认识的两个编辑中的一个说:“那么先生我们是一家人了?”
“当然,当然,弗雷德里克,不是开玩笑。”艾蒂安又对新角色说:“吕西安,你看我们是怎样待你的,你将来可不能临阵退缩。 我们都喜欢拿当,可是照样要攻击他。 现在让咱们来分疆划土,安排一下。 弗雷德里克,法兰西剧院和奥德翁给你,你看怎么样?”
弗雷德里克说:“只要各位先生同意就行。”
大家点点头,但吕西安发觉他们的眼神忌妒得厉害。韦尔努说:“我照旧担任歌剧院、意大利剧院和喜歌剧院。”
卢斯托说:“那么,所有的通俗歌舞剧院归埃克托吧。”
另一个吕西安不认识的编辑说:“那么我呢?
我就没有戏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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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斯托说:“埃克托让出多艺剧院,吕西安让出圣马丁门剧院给你。”接着告诉吕西安:“他迷上了法妮。 鲍普莱,就把圣马丁门剧院让给他吧。 我给你奥林匹克杂技剧场。 鲍比诺、杂耍、萨基,这几家戏院归我了。 明天的报有些什么内容?”
“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请诸位施展才华,帮我编好第一期。夏特莱男爵和他的乌贼骨,有一星期的材料可写。 挖苦《孤独者》的题目也用的太杂了。”
韦尔努说:“德摩斯梯尼子爵的笑话也没有噱头了,大家都在抄我们以前的老文章。”
弗雷德里克说:“是啊,咱们要有新的箭靶子才行。”
卢斯托说:“诸位,咱们拿右派的道学家开开玩笑怎么样?
比如说,德。 波纳尔先生脚臭。“
埃克托。 曼兰说:“咱们先来一组政府党议员的肖像吧。”
卢斯托说:“行,老弟,就请你动笔。 你和他们同一个党派,对他们很了解,党内有倾轧,你也好代别人出出气。 就拿伯尼奥﹑西里埃斯。 德。 梅兰哈等来开刀。 文章可以预先写好,省得闹稿荒。”
埃克托说:“再编几个不准埋葬的故事,把情节多少说得严重一些,行不行?”
韦尔努说:“最好别走人家的老路,立宪派的几家大报都有讽刺教士的漫画,多半是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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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子?”吕西安问。埃克托回答说:“所说的鸭子,是无中生有而情节逼真的故事,当遇到社会新闻太单调的时候,我们就用它来点缀一下。 这是富兰克林的创作,避雷针,鸭子,共和国,都是他的新发明。 这个新闻记者的海外鸭子,连百科全书派的学者都上了他的当,雷纳尔的《印度哲学史》把富兰克林的两桩无稽之谈当做了事实。”
韦尔努说:“这个我倒不知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据说有个黑人女子救了一个英国人的性命,英国人为了多赚几个钱,让她有了身孕再把她卖出去。 但怀孕的少女慷慨激昂的辩诉,把官司打赢了。 富兰克林到巴黎的时候,在内克家里承认这故事是他杜撰的,弄得法国的一般哲学家狼狈不堪。 由此可见新大陆两次败坏旧大陆的人心。”
卢斯托道:“只要是可能的事,报纸一律当真。 我们就是从这一点出发的。”
韦尔努道:“判刑事案子何尝不是如此?”
曼兰道:“好吧,晚上九点再见,还是在这里。”
大家站起来互相握手,在非常友好的气氛中散会。艾蒂安下楼的当口问吕西安:“你对斐诺用了什么手段,他会同你订约?
除了跟你,他从来没有让自己受过什么约束。“
“我没有什么行动,是他向我提议的。”吕西安回答。“不管怎么样,你和他讲妥了,我非常高兴,咱们两个的势力只会更大。”
到了底层,艾蒂安和吕西安遇到斐诺,斐诺把卢斯托拉往那间名为编辑部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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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鲁多拿出两份贴着印花的文件,对吕西安说:“合同由你来签了吧,让新任经理以为是昨天订的。”
吕西安念着合同的条文,听见艾蒂安因为报馆勒索人家的实物,同斐诺争论很历害。 吉鲁多抽的税,艾蒂安也要从中分肥。 最后斐诺和卢斯托一团和气地走出来,大概是条件讲妥了。艾蒂安对吕西安说:“八点钟在木廊商场道里阿那儿等我。”
这时进来一个年轻人要求替报纸写稿,胆小而又焦急的神气跟过去的吕西安一模一样。 吉鲁多用当初愚弄吕西安的办法对付那青年,吕西安看着暗自欢喜。 为了切身利益他只能这样,一定要玩这套戏法才能筑起深沟高垒,不让新角儿闯入阁楼上的禁地。他对吉鲁多说:“当编辑的本来就没有多少钱。”
上尉回答道:“人多了,你们每个人的收入就少了,不是吗?”
退伍军人挥着装铅的手杖,喉咙里勃罗勃罗地出门了。大街上停着华丽的马车,吕西安踏上车去,吉鲁多看着不由一愣,说道:“如今你们成了军人,我们都是老百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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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又是道里阿
吕西安对柯拉莉说:“凭良心讲,没有比这再好的年轻人了。 现在我当了记者,只要拼命地干,一个月六百法郎收入是稳稳的。 两部稿子一定能卖出去,将来还可以再写。 朋友们预备捧场,保证我成功!所以,柯拉莉,我认同你的说法:顺其自然吧!”
“孩子,你一定会成功。 不过你人这样漂亮,心肠可不能太好,否则你要吃亏的。 对人要狠才是办法。”
柯拉莉和吕西安上布洛涅森林兜风,又碰见德。 埃斯巴侯爵夫人、德。 巴日东太太和夏特莱男爵。 德。 巴日东太太瞧着吕西安,脉脉含情的神气很像打招呼。 卡缪索定下最好的酒菜。 柯拉莉恢复了自由,对可怜的丝绸商十分喜爱;丝绸商记不起和柯拉莉同居的十四个月间,有没有看见过她这样亲切,这样动人。他私下地想:“无论如何,还是不离开她好。”
卡缪索有一笔六千法郎利息的存款瞒着他老婆,他偷偷对柯拉莉说,只要继续同他相好,他愿意把这笔钱以柯拉莉的名字存入国债基金库;柯拉莉和吕西安的爱情,卡缪索可以不闻不问。“让我欺骗这样一个天使吗?
……你瞧瞧他,再瞧瞧你自己,长得真不好看!“她向卡缪索指着诗人说。 吕西安已经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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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缪索灌得半醉了。当初因贫穷送给卡缪索的女人,卡缪索决意等贫穷再把她送回来。“那么我们只能做朋友了,”他吻着柯拉莉的额角说。吕西安别了柯拉莉和卡缪索,去木廊商场。 他参与过报纸的秘密,精神上大起变化。 他和潮水般的群众混在一起不再惊慌;由于有了情妇,就变得目中无人;因为做了记者,走进道里阿铺子神态自若。 他遇到许多名流,同勃龙代、拿当、斐诺,以及一星期来混得很熟的作家们握手。 吕西安觉得自己不仅是个人物,而且还比同伴高出一等;略带几分酒意对他很有帮助,他谈笑风生,表示也会张牙舞爪地吓唬人。 但是出乎吕西安意料之外,大家明里暗里对他并不赞许;相反,他发觉众人有些嫉妒;他们不一定是为他而恐慌,却是心中好奇,要看看这个能干的新人能爬到什么位置,在新闻界中能捞到什么油水。 只有把吕西安当作摇钱树的斐诺,自命为可以支配他的卢斯托,向吕西安堆着笑脸。 卢斯托拿出总编辑的气派,使劲地敲了敲道里阿办公室的玻璃窗。出版商在绿窗帘上探出头,见是卢斯托,便道:“一会儿就来,朋友。”
一会儿事实上是一小时。 随后,吕西安和卢斯托走进圣殿。新任的总编辑问道:“喂,咱们朋友的事你考虑过没有?”
“当然喽,”道里阿在靠椅中气派十足地欠身回答,“稿子我翻了一遍,还请一位有眼力的人,请一个行家看过,我并不冒充内行。 告诉你,朋友,我只收买成名的作家,像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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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人买爱情一样。老弟,你的诗才跟你的品貌不相上下。以我老实人的名誉打赌,——我不说出版商,注意没有?——你的十四行诗妙极了,看不出雕琢的痕迹,一个有灵感、有才气的人难得做到这一点。你有新派诗人的长处,很会押韵。你的《长生菊》写的的确好得很,可惜不成其为生意经,而我是只做大生意的。 老实地说,你的诗集我不愿意接受,没有办法推销,也赚不多少,犯不上花钱推广。 何况你也不会再写诗,你的集子只是孤零零的一部。你还年轻,小朋友!
你们总是把第一部诗集送到书店来,其实哪个文人离开中学的时候不是多多少少写过一些?开始他们看得很重,后来都不当一回事。 比如,你的朋友卢斯托,一定也有一部诗稿塞在破袜子堆里。嗯,卢斯托,你不是写过自以为了不起的诗吗?“
道里阿意义深长地瞧着卢斯托问。卢斯托道:“唉!我那个年纪,怎么可以写散文呢?”
道里阿接着说:“你瞧,他从来没跟我提起过,可以看见咱们这位朋友对出版业和生意经是内行。”
他又装作讨好的神气对吕西安说:“在我这方面,问题不在于知道你是不是大诗人;你有的是才气,而且是才华出众;要是我初办书店,准会冒冒失失印你的作品。 但是时至今日,我的合伙老板和垫款的股东先要断绝我的粮草;只因去年我印的诗集蚀掉两万法郎,他们就不愿意再听到诗歌两字;他们是我的老板,叫我有什么办法!
何况问题还不在这里。我承认你是大诗人,可是你出作品多不多呢?十四行诗能经常写成吗?将来能写上十部吗?是不是可以当一桩生意做呢?嗳!才不会呢,你将来是个出色的散文家,你才华那么横溢,决不肯自暴自弃,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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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拼凑字数的歪诗。 难道你不去替报纸写稿,弄上三万法郎一年,反倒靠胡诌的诗勉强挣到三千法郎吗?“
卢斯托说:“你知道,他是我们报馆的人。”
道里阿说:“我知道,他的文章我拜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