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伪知识分子的警察生涯-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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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柔和的蓝色的天空之下,
我想对你们谈说种种纯洁的事情。
吟完了,所有人一阵无语。我的朋友说:“都喝够了吧?酸够了吧?如果酸够了,就散!”
于是大家作鸟兽散……
写信的日子和律师手记
周游列城回来之后,我决定回家一趟。我的家在离晴川市很近的一座城市,坐火车回去大概要三个小时的车程。在火车上,我习惯贴着车窗思考和回忆,让自己的记忆逆着飞驰的列车与时光反向而行。
读大学时,每逢放假时节,我总是把自己好好打理一番才去坐火车,连带书也绝不带《读者》或者《知音》,怎么着也得弄上本林语堂的《吾国吾民》或者从图书馆借来的《国家地理杂志》。每次同学们都要质问我,挤火车你怎么像去相亲呀,我都正色告诉他们,挤火车可是咱们这帮穷学生除了英语角外唯一可以满足艳遇遐想的机会了。
那正是一九九五至一九九八年的时节,我们的网络英雄们不是正在耶鲁哈佛喝着洋墨水,就是嘴里叼着汉堡售卖概念吸引风险投资。“网恋”还是静静躺在词海中等待被人生造出来的词语,大学生们只能把外语角、同乡会当作结识异性的平台。
那时候,变着法从我们兜里掏取资讯费的不是移动和联通,而是中国邮政。大一时我每天平均收信三封、回信两封,记得下学期邮票突然涨到了六毛,大家全部气得要跳起来,号称要到各个高校串联鼓动大家都不要写信了,可惜最终发觉此举只能是螳臂挡车而不得不作罢。这间接导致我把本科毕业论文题目定为《中国反行政垄断的可能性探讨》。
那时候最幸福的事情是找个周日的下午,坐在自习室里给远方甚至是同城的兄弟姐妹们写写信,现在想起当时为了讨好远方的女朋友能用半下午的时间斟酌字句写上万言长信外加用直尺绘上设想中未来小家的草图一幅就顿觉那年代那人真是可爱之极。
当然也有丢人现眼的时候,最厉害的一次是为了约定一个饭局,我在周一上午的微积分课上给在本地读书的十六名高中同学每人写了封信,上面全部一句话:“周六上午九点政法大学门口,一起宰小林子!”
然后单独给那位叫小林子的兄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写了封劝其埋单的长信,下课后把信发出,并决定从周四起开始吃素,周五就绝食等待周六的大餐。让我郁闷得发疯的是周五下午居然收到小林子的回信,上书:“周六回家,老爸病了!”在深深地服了这个厚脸皮后为了面子只好自己周六起大早奔政法学院组织聚会然后惨痛地自觉埋单。
自己当时把写信收信作为人生一大乐趣,“信德”极好,逢信必复,哪像现在深受官僚主义毒害,即使朋友发来再有意思再有诚意的短信,我的回复一般都是很简单的两句,古典版的是:“知道了,留中,准你上书房行走。”现代版则是:“阅,抄转某某同志。”
电话也是极为稀罕,那时候每个女生楼也就一部电话,要拨通电话简直比中彩票还难,即使打通了也要用极其谦卑的口吻央求门房的大妈去帮着叫人。最快乐的事情就是经过锲而不舍的努力拨通电话并经历漫长的等待后在话筒里听到高跟鞋顺着楼梯缓缓接近的声响,最痛苦的莫过于接着传来她同寝室同学的声音:“她刚被别的男生约出去了!”当时真是杀人的心都有。
火车继续奔驰,一如既往,没有任何艳遇发生,虽然正值放假,车上美女不少。列车进站后,合上那本让我看得直打瞌睡的《寻求自然秩序中的和谐》,我疲惫地下车了。
回家狂睡三天,为了不被妈妈责怪为不务正业,我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一个朋友知道我还是想有些法律方面的实践,便托熟人帮我联系了地方上一家律师事务所,我决定隐瞒警察身份以放暑假的研究生的名义在那里见习。所谓见习不外乎是做律师助理,由于我当时有律师资格证,主任也让我帮忙书写诉状或者跟着他一起出庭。
由于自己一直都负责刑事案件的审查报捕和报送起诉,对刑事审判的流程和环节相对要熟悉一些,自己也很想借实习的机会多接触一些民事案件,通过上民事法庭的机会健全一下自己在民商事法律方面的知识结构。
当时经常带着我出庭的除了主任外就是一位姓朱的律师,他没受过高等教育,在法律方面完全是自学成才,但从事律师业务已有八年之久,跟他东奔西跑的那段日子纠正了自己以前很多对民事案件的片面理解。比如在大学的课堂上,老师总是说律师要有好口才,要把答辩词、起诉状写得才华横溢、辞赋满江方能令听者折服。电视上律师们也常常是唇枪舌剑、慷慨陈词,把对方律师和检察官甚至法官都驳得哑口无言羞愧难当。真正操作起来我才发现这完全是科学幻想,实际上律师大都要学会察颜观色八面玲珑,凭着一腔激情在办案中乱打猛冲只会落个输官司赔钱外加得罪人的下场。
记得有次打一个借贷纠纷的官司。中午朱律师说要请人吃饭,我一过去发现出席宴请的居然是此案的审判长,深聊起来发现该审判长居然还和我有同门之谊,觥筹交错一番后大家感情更是深了一层。
下午开庭的时候,对方是一赫赫有名的外地律师,双方从证据调查环节便开始就细节问题进行争辩,每当那位律师要反击我们时审判长都会制止他:“那个谁谁谁你还是不要说了,你的意思我都知道。”或者那位律师打算发挥才情试图以蹩脚的比喻来论证问题时,审判长也会出言相讥:“您能不能别跑题太远,请就事论事。”搞得对方律师脸色红白交加。最后的判决自然是我方势如破竹凯歌高唱。
读法学院以前一直对法官有种发自内心的尊敬,时常感觉他们简直代表着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可惜上了几次庭后一些场景不得不让我意识到自己的幼稚。有的法官带着一身酒气走上法庭,衬衣的扣子也未扣齐,居然敞着半个胸膛审案;有的则在听不懂律师运用的专业法律术语的时候故作没听清状,不停地打断律师发言,要求律师把那些简单的术语的含义再解释一遍。最让我觉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的是一次票据纠纷案,开庭的时候三个法官(两男一女)一个拿着本法律书遮在外面看小说,一个低头打毛衣,审判长也是半梦半醒,我们不时得故意在底下弄出点声响以免他老人家当庭睡着了。
以前搞案件接待的时候自己总是很厌恶那些批条子过来把经济纠纷交给我们当刑事案件办的领导,感觉警察如果真去干涉经济纠纷那简直与帮人逼债的打手没什么两样了。没想到自己在律师事务所也会有类似的遭遇,只不过完全反了过来,自己有段时间帮所里搞接待工作,在公安机关搞案件接待养成了一些职业习惯,每次见到刑事案子我就说,你去公安局报案吧。见到一般的纠纷的时候就讲清涉及的法律问题,尽量告诉他们解决问题的救济途径,能不采取打官司的方式就尽量调解解决。
有天做咨询时被主任看到了,他很生气地对我说:“你这样搞我们这里完全成免费的法律咨询机构了,还怎么做业务啊?”我委屈地说:“我可都是依法办事呀,总不能让律师们去侦查办案吧。”
主任道:“你完全是不懂行嘛!如果是刑事案件,你就说你公安局有熟人,可代理报案并打通关节。如果是一般纠纷你就得告诉他们:如果你现在退一小步将来就会退一大步,所以一定要告到对方求饶为止!我们可以帮你代办一切诉讼业务。这期间你要装作很忙的样子,假装接些电话(我们会配合打给你),嘴里要提到市里主要领导或者公检法机关的人名或者官职,并拿出你的笔记本做些记录,总之一切都要显示出你业务繁忙,人脉很广,手段神通!让客户建立起对你的充分信任,乖乖地把代理费交给你。至于官司打输打赢并不重要,我们都要收费的。”
主任一番话说得我如醍醐灌顶,深感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如果不是身在其中,那是绝对无法去悉心体会的。做律师打官司要经常受气,却让我受益匪浅,我慢慢体会到了刑事案件和民事案件在实体和程序上的不同之处。
打刑事官司就是天地人心,为的是一个“义”字。比如一个女孩子被强奸了,男方决定娶那女孩子,女方害怕以后找不到婆家也就答应了。这个时候难道就不处理那个男的了吗?不,既然他触犯了刑法,国家自然要予以追诉,否则以后我只要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何必献花献媚,在她下班必经之路上埋伏着逼她就范就是。那样天下秩序不是乱了套吗?那如果是女方报了案男方说咱家就一个儿子把咱闺女抓起来抵罪成不?当然也不能依他,谁犯的事当然应该由谁来顶罪。所以咱们国家对于触犯刑法的大都由国家出面公诉,其中也是怕公民因为慑于强权或者被利益所诱而放弃自身权益。
民事案子就不一样了,说到底是一个“利”字,律师的任务就是尽最大的努力帮当事人挽回损失,道义要屈从于法律条文的操作和利益的计算,比如一个人在街上走,司机喝多了把他给撞了,送到医院医生用错了药把人也给搞残了,这个时候该找谁赔,按道理家属应该最恨那个醉酒的司机,但如果司机是个下岗工人怎么办?法官就是判了也执行不了。这个时候律师就应该想到怎么最快最具可能性地实现当事人的诉讼请求。说白了就是告医院,毕竟一般的医院多是财大气粗,告它虽然解不了恨,但起码把损失先给补偿了。
搞清了这点所谓的“义利之辨”,也算是我大半个月律师经历的一点点收获,当然,更多的感觉是对地方司法界一些现状的灰心和失望。
二○○一年七月上旬的一天早上,我正在准备下午开庭的一些材料,黎科长打来电话,说市局的离岗培训班已经提前结束,让我赶快回处里报到。我突然觉得无比轻松和释然,终于可以重返岗位了,离开队伍也不过一个月,但我实在想念自己的同事和那份已经被我注入青春和热情的工作。
股票黑庄、红旗飘飘和司法菩提
回到晴川市,在家休息了半天,第二天起个大早去上班,科里的同事见到我都很亲热,大军高兴地说:“知道你要回来,早上一来哥哥就把你的办公桌擦得干干净净。”小齐看了看老江,笑着说:“大伙都盼着你回来呢,缺了你总少了些欢声笑语,连老江这老同志都嫌科里太冷清了。”老江抬了抬眼镜,示意我赶快坐下和大家好好说话。
“臭小子,几天不上班还长胖了啊。”正谈笑间,黎科长进来了,我连忙立正,朗声道:“新警察休假完毕,特回来报到。”大家一阵哄笑。黎科长一笑,坐在沙发上对我说:“你啊,暂时还不能回来上班。”
“为什么?”我和大军小齐齐声问道。黎科长不紧不慢地说:“按照市局的教育计划,分离回来的机关民警暂时还不能回原单位工作,必须到下面侦查大队去锻炼一段时间。”见我并没有显出不高兴的神色,黎科长接着说:“其实这对你未必是坏事情,你搞法制工作是有一套,但是缺的就是对下面同志侦查办案环节的感性知识,平时看起案卷来难免会眼高手低,现在正好趁这个机会多下去办办案,对你也是一个锻炼。”我认真地点点头。
第二天,我到金融诈骗犯罪侦查大队报到。由于此前也曾代大军审核过这个队的案子,和大家都混得很熟,同志们见我下来都很高兴,谁也没提分离培训的事情。我马上被分到第二侦查分队,当时他们正在讨论手头一起股票诈骗案,由于这个案子当初报案也是由我负责受理的,分队长就让我配合侦查员老潘一起办这起案子。
案情并不复杂,一个叫黄甲的富商手上正好有一大笔资金,一名叫米辉的资金掮客就游说他找一证券公司合伙坐庄炒作一支股票,把价格抬上去后高位抛掉,赚的钱黄甲拿百分之六十、米辉和证券公司平分百分之四十,黄甲认为这个计划还算稳妥,便打了五百万资金到本市一家证券公司账上。一个月后,黄甲发现资金账户已经空了,所购买的股票早已被抛售,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被人给骗了,连忙来我们处报案。
经过认真缜密的调查,我们很快发现米辉与证券公司营业部经理武赞合伙伪造了客户委托协议,然后由武赞将股票抛空并转移,二人一直在吸收地下资金对股市进行暗箱操作,因为股市暴跌,资金出现亏空才合谋去骗黄甲的钱。
请示分管处长后,我们很快拿到了刑事拘留黄甲和武赞的法律文书。当时米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