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伪知识分子的警察生涯-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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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伙浑身酒气冲天,猛地把陈班长推得一个踉跄,骂道:“老子不给钱又咋地?你们警察管什么闲事?”我一阵怒火直冲上脑门,从后面操起枪托照他背上就是一下,接着朝他腰上死踢了几脚。那人被打得满地求饶,我和小毛让他的同伙把钱付给老板,然后就把那家伙往附近的派出所拉。
派出所里一个睡眼惺忪的值班民警被我们叫起,正打算办交接,我们带来的那小子突然捂着腰在地上乱滚起来,我以为他又在耍赖,照他屁股又踢了一脚,骂道:“少装死了,快滚起来。”但是认真一观察发现那小子居然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挂满了额头,完全不像是装的。
值班民警见状,怎么也不敢收,我们则坚持要移交过去,于是值班民警说:“那咱们在这里一起观察五分钟,要还是没什么事情就收。”
陈班长在一边吓得直冒冷汗,偷偷告诉我:“看样子你踢伤他的脾脏了,如果踢破了的话会死的。”我吓得几乎快站不住,一阵阵眩晕袭过来,真没想到照腰给几下也可能把人打死。想到他死了我可只有坐牢了,指不定哪家市井小报又会把我打造成闻名全国的杀人典型,刚拿到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也要转眼成为废纸。我越想越怕,脸皮发麻,浑身发抖,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个在地上打滚的家伙。
在这个静谧的夏夜里,在派出所门口,一个人疼得在地上反复乱滚,几个警察在夜色中,心态各不同地看着他。参警以来,我从来没有那么恐惧过。
那个人随后被我们送到医院,医生诊断后说是酒喝多了阑尾炎犯了,派出所的同志和我们办了移交手续。自打这件事情以后我再也不敢随便动手打人,奉劝那些爱过手瘾的同行们:人有时真的是很脆弱的动物,不管是该打的还是不该打的,若非正当防卫,能不动手就别动手了。从执法者到坐班房的距离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遥远,为图一时之快打上两巴掌再踹上几脚说不定就挨着班房的边缘了。
双尸命案、哑巴窃案和糊涂神探
和陈班长一起执勤的日子里,我常常感受到兄长似的关爱,虽然他很少和我论什么交情,但那种战友之谊已经在不知不觉里深植心中。
我和他最后接的一次警很富有戏剧色彩,但回头想想却又凶险异常。六月的一天,我们接到报警说有群众看到一个小偷翻进了别人家,我们飞车往出事地点赶,在小区门口接到了报警人,接着在小偷进去的那栋单元楼口守住。
这时一个神色慌张的男子正好急急忙忙地冲出来,被我们堵了个正着,小毛把他领子一拎,冷笑道:“小蟊贼,你算是点子正撞到我们了,怎么样,看来你还是新手吧。”陈班长喝令那小子蹲下,让我和他上去看看被盗那家的情况,然后叫小毛和报案人看住那小贼,我们叫上一个小区保安后就顺梯而上。
门是虚掩的,我们一推就开了,客厅没有人,由于是普通的盗窃案我们也没什么保护现场的概念,我径直走到卧室门口,发现床上还躺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子,我暗想他们怎么睡这么熟,难怪贼进来了都不知道。试着去推那女的,没反应,我顿时感到不对劲,脸皮一阵阵发麻,心里暗暗觉得不妙,把她的脸翻过来一看,直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那女人和孩子居然都已经被人给勒死了……
还是陈班长反应快,他马上大叫:“不好!小毛还和那人在下面,铐子还搁我身上呢!”说着便往楼下飞奔,我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可看到陈班长冲下去后也不敢停留,便叫保安看住现场,把手枪保险扳开后就往楼下跑,一路下楼一路吐,跑到一楼时,看到小毛正甩着手和那家伙笑眯眯地说话,那人脸色苍白,蹲在地上有一茬儿没一茬儿地答着。
陈班长二话没说,冲上去一把将那贼掀翻在地,然后掏出手铐把他反手铐上,让他趴在地上。小毛在旁边很不解地问:“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我把楼上的情形跟他说了,小毛的脸都吓白了,骂道:“我看他还挺老实的,还准备和陈班长说宽大处理算了呢。靠!”说着照那人屁股踢了一脚。
陈班长看我也吐得差不多了,就让我在楼下守着等勘察现场的刑警过来,他和小毛再上去看着现场,我想抗拒,可想到被勒死的人的那双眼睛,只好默默地点点头。
陈班长见我不好意思,便安慰我道:“你们这些大学生本来就是应该和书本打交道的,接触这些血腥凶险的东西是有些难为你们了。”我正想拿这个理由安慰自己,刑侦队的车到了,几名神情严肃的刑警在一个中年人带领下下车走了过来,陈班长连忙迎上去介绍情况。
这时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居然是二胖,他拿着相机正得意洋洋地看着我。两兄弟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也不敢太过随便,我问他现在干得如何,他高兴地说自己已经完全融入了刑侦工作,觉得没做过刑警就不是真正地干过公安。我正要大骂他含沙射影,他已经被领导叫上了楼,我站在楼下一阵懊恼,心里暗想:“就算是专业不对口,也得强迫自己去适应公安工作,而不能指望公安工作会来主动适应我。看着人家学会计的二胖,现在都已经俨然是一个熟练工了。”
夏天来临时,我们再次调换了车组,我被分到丰子的车上,他警校毕业,长着张弥勒佛似的笑脸,最爱喊的口号是:“咱没什么追求,生平最大的嗜好就是武侠和科幻小说。”最大的梦想是“下所”,也就是早日调离防暴队,下列分局派出所去做一个舒心安稳的户籍警。我本以为这家伙呆头呆脑,跟他只需要混日子就得了,却没发现这个胖哥哥心里实际上装着把算盘,什么事情都明白着呢。
同车的还有大刘,大刘和陈班长是一年的兵,不爱说话,总是心思很深的样子。但在“哑巴窃案”中我第一次见识到了他内敛的机智。
所谓哑巴案子是我们对一类案件的通称,多数是抢包和盗窃,作案的一般都是聋哑人的团伙,只要不是被抓现行,往往会因无法录到口供而不得不放人,所以每次抓到这帮人都让我们十分头疼,因为即使送到派出所对方也顶多是被打一顿关几天了事。后来有些健全人掌握了其中规律后也开始在作案时装聋作哑,认为只要挺过了派出所讯问那关一般就没事了。
一次我们巡逻到一家商店附近时,一个店主揪着一个哑巴过来了,店主冲我们说:“妈的!居然还敢偷第二次,终于被我抓到了。”
我们把人控制住后就了解情况,原来那个人和同伙都是哑巴,他们总在这一带找单人值守的小店作案,一般是装作问路的人,好心的店主大都会在纸上给他们写明要去的位置,另一个人则趁店主不注意的时候偷东西,这次这俩小子也是偷红了眼,居然到已经光顾的地方故技重施,结果当场被店主抓住一个。
我观察了半天,一时也确定不了这小子是真哑巴还是假哑巴,问他姓甚名谁同伙在哪里,他也是摇头晃脑,指天划地,让我好一阵懊恼,大刘说:“我来看看。”就在哑巴耳边大嚷了几声,结果那哑巴依然无动于衷,我试着在后面又捅了几下,那小子也只是啊啊地乱叫。
这时候大刘对我说:“我教你个辨别真假哑巴的办法吧。就是看他们的舌头。”接着转身对那哑巴说:“把你舌头伸出来!”那哑巴指指耳朵,表示听不见我们说什么,大刘说你小子还很聪明,就自己把舌头伸出来,让哑巴依样子照做,哑巴犹豫着吐出了舌头,大刘把我拉近了观察:“你看,正常人的舌头一般舌根颜色比较浅,哑巴的舌根则颜色深一些,而且舌头比正常人短,你看他,舌头很短,舌根颜色也是暗红色,估计是个真的哑巴。”然后装作不经意地对那哑巴说了一句:“你把舌头再伸一点出来给我们看看。”那哑巴听了我们的话已经放松了警惕,果然又把舌头吐出来一些,我大骂:“狗日的现在怎么听得到了?”
假哑巴见伎俩被识破,连忙求饶说:“警察叔叔,我可是初犯呀。”“初犯?”我们冷笑一声,把他铐起来直接带往派出所……
有段时间上级又开始搞量化考评,要求每辆车每个月必须要完成若干起案件方能算考评合格。为了完成任务我们车组只好加大巡逻的力度,丰子倒是不慌不忙,让大刘把车开到长途汽车站,然后找个隐秘的角落停好,隔着老远我们可以看到几对男女正在向路人兜售一些廉价的包金的项链,丰子得意地说:“看到没有,那些人马上就会帮我们完成本月的任务指标了。”我暗想这怎么可能,就算当街无证经营卖个假冒伪劣什么的也应该由城管或者工商来处理,怎能容我们为了完成案件任务就越俎代庖。
继续观察了一会儿我果然发现了奥妙所在,原来那帮人只找看起来像外地人的人推销他们的项链,一般都以廉价为噱头吸引别人观看,实际上项链早就做了手脚,只要用手一摸就会断开,这时所有的同伙就会拢过来,强迫别人用远高于实际价值的价格买下那些项链,表面上看起来是强买强卖,实际就是在变相地实施抢劫。我暗暗对丰子竖了下大拇指,他颔首一笑,说道:“准备收网了,大刘负责把刚才被抢的那家伙拉回来做证人,你和我去捉那为首的一男一女。”
我和丰子迅速从角落里面跑出去,很快就逮住了三个,提前完成了当月的案件指标。
事后我对丰子表达了如滔滔江水般的景仰之情,他毫不推搪地全盘受用了。向他请教如何在巡逻中发现犯罪和掌握犯罪规律的诀窍,他却笑而不答,只是让我在巡逻中多注意观察。
和丰子巡逻时间长了我发现丰子的大脑袋里其实装满了智慧,那双被堆成一条缝的小眼睛对市井百态看得十分通透。和他在一起我们总是有意料之外的收获,比如我们巡逻到一个过街天桥下面时,丰子会直接带我们上去抓人,而且总是能捉到几个利用一些江湖把戏骗人钱财的小骗子,这一切让我觉得简直不可思议,难道这家伙有未卜先知之能么?
终于有一天,丰子下班后拉我去逛街,闲逛的地段正是我们的防区。沿路缓行,他告诉我,穿着制服拿着枪固然能够在大街上震慑罪犯,但要想真正洞察隐藏在这个城市暗处的私密,主要还是得在八小时之外去做功课,需要我们带着眼睛多看,多动脑筋,假设自己是罪犯又会挑什么样的人下手,会选择什么样的地方作为主要活动地带。我边听边点头,恨不得拿笔记下做本《丰子语录》以供自己拿来时时温习。
自那以后自己也养成了平日多观察和在闲逛中寻找线索的习惯,然后结合上班时接受的信息进行综合的判断和思考。渐渐也发现了不少规律,比如城市的汽车站、火车站、码头、过街天桥一般都是各类犯罪的集中地,那里往往集中了各类的小偷、抢夺者、抢劫者或者江湖骗子,受害人多数是初来乍到的外地游客、进货的商户、民工或者学生。最重要的是,正如商场上常换常新的游戏规则一样,街头的犯罪者也时常根据情况调整自己的作案手段,往往是一种手法被媒体曝光或者引起大众警觉后就另起新招。一般来说,这些街头犯罪以求财为主,多以欺诈为主要手法,间或夹以暴力胁迫手段。
我把这些常见的手法和规律都记在一个小本上,觉得对自己以后做学术研究怎么也算一种帮助,丰子则常常语重心长地对我说:“现在咱们在大街上抓的都是小偷小骗,你们大学生总有一天会被调到更前沿的部门去,那时候可是和大骗子较量了,现在你学的这些玩意儿说不定都能派上用场。”
我听了他的话后笑而不答,当时自己辞职专心读书的心思已经越来越强烈,觉得自己哪有去办什么大案子的机会,能够专心巡逻,识破几个街头骗子的小伎俩已经是功德无量了。我并没有想到,在以后三年的时间里我真的有了与无数巨骗正面交锋的机会。而在丰子带领经常与江湖骗子们周旋的经历,无形中也提高了自己对此类罪案的感知能力。
巡逻车上的民主实验和长如一世纪的三分钟
既然去意渐生,那段日子自己也开始有些松懈,丰子的玩性也大,我开始随着他把巡逻称为“寻乐”生涯。我的脸皮磨炼得日渐丰厚,同事们偶尔做点越轨的事情我也见怪不怪。
巡逻的时间大部分是在上级规定的固定路线上来回往返、定点停靠,换了防区后开始几天可能还有点新鲜感,几周过后,觉得街还是那条街,楼还是那栋楼,一切都变得单调乏味起来。丰子长得胖,困意袭来就有些扛不住了,脑袋歪下来便是阵阵鼾声如雷,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