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伪知识分子的警察生涯-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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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尝试,很多人还处于做夹尾巴狼的阶段。所以二胖一提议,每个人都在心里做婊子,嘴上立牌坊。
二胖许诺带大家去其辖区最好的夜总会,于是拿出手机东拨西打,可惜一个号码都没打通,于是改口说去更好的地方休息。
走过两条街,二胖说到了,我们一看原来是他派出所附近的一家小发廊。同志们一脸的愤怒:“原来以为你是普通的堕落,没想到居然是如此的腐朽。”大胖刚才叫得最欢,现在开始带头批判,于是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对二胖的世界观和人生观进行改造,最后在阿理一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的高度概括语句中结束批判。
大家散伙后,二胖一人在风中自责:“怎么都他妈的不接电话呢?”
……我后来想,如果那天电话接通,二胖真把我们带到夜总会门口,我们会进去吗?上班已经快一年了,面对社会的种种诱惑,我们会固守清高,还是自投罗网呢?即使我们不是警察……
手机、生命以及秋叶飘零的随想
从二○○○年三月到二○○○年八月,我一直延续着自己的巡逻勤务,我无法按时间顺序将其一一叙述,那样所有的文字将像流水账般枯燥无趣,这里只好努力地回忆,把所有有代表性的事件展现出来,不管是我本人或者他人内心深处的阴暗面,还是我自以为是的闪光点。
先谈谈自杀事件。在我的巡警生涯中遇到的自杀事件有四次。第一次是我刚刚上勤时,别的车组接的警,我说我还没见过自杀呢,同车的兄弟就把我拉到长江大桥上面让我长见识,桥面上狂风呼啸,交警正在疏导交通,把打算看热闹的车赶走,派出所的民警和防暴队的战友正围着站在栏杆外的一名青年人做工作。据说每年从长江大桥跳下的人数以百计,逐起取样认真考证的话足以编本自杀心理学专著了。
刘队也在现场,告诉我此人已经在此站了快两个小时,上一班警察下班时间到了只好换我们这班继续做工作。水警的巡逻艇在桥下逡巡,但说句实在话,由于江面风大,人要真跳下去,那些巡逻艇的功能也仅限于收尸。
刘队对我说:“大学生,考验你的时候到了!跟他谈谈人生和理想,让他重新意识到生命的价值吧。”我欣然领命,要知道本人曾经是本系中文及英文演讲大赛的双料冠军,做一个警察谈判专家一直是我的人生理想之一。
谈判的结果让我沮丧,那个打工仔指着我的鼻子大叫:“你有你自己的理想,可你理解得了我吗?女朋友不要我了,老板不要我了,连我爹妈都说我没出息,我还怎么活?”说着又沿着栏杆往下走了一截,身子完全在栏杆以下,趁其不备武力营救的机会完全失去了。
刘队大骂:“人家本来没打算死的,被你一说对人生更绝望了,机会都被你们这帮大学生抢走了他们不死做什么?”我吓得把帽檐一压屁都不敢放。
打工仔要求和他的前女友做最后的通话,找我们借手机打电话,现场的警察全部面面相觑,大家都知道通话的结果可能让他回心转意,但是也可能说得一激动连人带机一起奔向滔滔江水。当时一部手机价格不菲,一时间无人应声,让我顿生一条生命的价值有时连手机都不如的感慨。当时我没有手机,所以无须进行心理斗争,但是如果我有呢,也许,我也会有所顾虑,那可是我两个月的工资……事情的结果是由一名晚报的记者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开导才将那人劝了上来……
也是手机,一次一位初三的小女生由于受学习成绩困扰跨过了大桥的栏杆,现场的警察也是苦口婆心,小丫头不为所动。最后我们的副中队长故意把手机扔出栏杆掉在桥沿上:“小朋友,叔叔的手机掉了,帮我捡一下好吗?”善良的小女孩伏身去捡,队长冒着掉下去的危险探出大半个身子用力一抱,硬是把小丫头掐了过来。最后同志们用了更长的时间帮他把手机弄回来,但大家认为值。
还有一次情况更是凶险,一个精神病人连杀三人后逃入一居民楼,我们配合刑警在楼下将其团团围住,那家伙站在阳台护栏上声称我们只要一靠近他就跳下去。当时大胖和他们安康医院的队伍随之赶到,但是面对那个凶悍而又失去理智的亡命之徒也是一筹莫展。事情的结局倒有些峰回路转,不知道是谁把当年将大飞招进来的那位心理专家给请了过来,他爬上对面的阳台和犯罪嫌疑人长谈了一个多小时,那家伙居然乖乖地束手就擒了。
事后大家纷纷在猜测那位专家究竟是利用了高超的谈话策略还是使用催眠术制服了那嫌疑人。最受震撼的则是大胖,他半晌无语,意识到暴力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事后他告诉我,自己或许会在以后改修心理学,希望有机会能成为一名真正的警方谈判专家。
最后是本人谈判史上一次成功的战例,打算跳下长江的是一名为情所困的大学生,作为过来人我知道凡是对打算为感情而献身的人几乎无道理可谈,只好放弃人文思想,改用科学方法,我问他:“可以上吊、服毒、割腕,等等,为何跑那么远来跳长江大桥?”他骄傲地称这样死得浪漫而且有尊严。
我说:“哥们儿,什么浪漫,你以为你会像一片落叶般凄美地逐江水而去吗?算了吧,你将会以极高的速度在半空中做二十秒自由落体运动,在这片刻你别以为可以纵情观赏你人生最后的景色,你的眼睛将因充血而无法睁开,接着根据冲量原理你将会以极大的力量冲击江面,就像落在水泥地上一样,你将心肝俱裂脑浆四溅,算了吧,夕阳无限好,何不爬上来和我这同命鸟把酒言欢共度良辰?”经过一番对自己高中物理知识的全面唤醒和回忆,那位仁兄终于自行爬了过来。
见识了这么多的生死一线后我得出了如下结论:一、大凡不是马上跳江的人大部分都不是真的想死,只要尽了全力大都还有挽救的可能。二、去跳长江大桥的男性比女性多,可真正一狠心跳下去的却是女性比男性多。三、鲁迅先生骂了那么多年,中国人还是有爱看人自杀的传统。某地一人负气要跳楼,警察在底下拼命地做说服工作,那人正犹豫间突然听到楼下数千围观者一起大叫怎么还不跳下来呀,真不是好汉什么的,于是该君把心一横从高楼一跃而下,楼下掌声雷动。来搭救的警察们被气个半死,觉得这人的死亡简直像是楼下的看客们给鼓掌通过的。
第四部分
我们并不畏惧牺牲,可是有时候却连手拿武器还击的正义性和合理性都要受到质疑,那种社会信任机制的缺失值得和有必要用我们这些一线警察的生命和前程去补救吗?小秦立了功,很快就被提拔为副中队长,偶尔和我们闹着玩时会问我们当时会不会亲手给他戴上手铐,大家也纷纷拿这事逗乐,可是,或许是造化弄人,类似的尴尬很快就再次降临到我们中队身上,而且是把枪口直接对准了自己人。
以坐牢为代价、当警察瞄准警察和派出所门前的恐惧
做巡警时间长了就会发现各类案件的增减和季节与气候都暗含关系,比如接近年关,抢劫和盗窃案件就会明显呈增加趋势,用刘队的话叫“罪犯也要置办东西回家过年”。天气一旦趋于炎热,人们的脾气会随之变得暴躁和易激动,这个时候打架、伤人和强奸等涉及人身伤害的恶性案件就会明显增多。
果然,五月天气一转热,我们中队就遇到了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案件。先是小秦的车组接警称某路口有人借酒醉伤人,他们赶到现场时发现一个狂汉正在追砍一个派出所出现场的民警,当时这家伙已经用刀劈伤了数十人,小秦他们在后面鸣枪警告,此人不但不听,还照户籍警的背上砍了一刀,正欲挥刀再砍时,枪响了,小秦一枪击中了那家伙。人还没送到医院,就已经断了气。
这事情发生以后大家谁也不敢忙着高兴,因为当时开枪并没有上级指示,完全是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的,而且击毙那狂汉是否必要谁也拿不准。当时全国发生了很多恶警开枪打死群众的现象,民愤极大,媒体也是一听到警察开枪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做文章,所以大家平时都不敢轻易动枪,更别说开枪打人了。
我们下班回到寝室时看到大队长、教导员和刘队都站在小秦床边,小秦则捂着脸默不作声。他的铺已经空了,被子叠成豆腐块打好了包。原来小秦开枪后越想越后怕,觉得这下肯定出事了,说不定晚上就得被抓进看守所,队长和教导员只好站在旁边安慰,但是谁也不敢拍胸脯保证就一定没事。
中队的兄弟们交了装备后逐个回到房间里,全部坐在床头闷着,任刘队长怎么调节气氛大家都不愿意言声。临近深夜时,教导员的手机终于响了,我们的心全部揪得紧紧的。
教导员的声音越来越大,眉头也逐渐舒展,我们全部屏住呼吸,等着教导员宣布上级的决定,只见教导员兴奋得满脸通红,显然是十分高兴,他告诉我们:“局长认真听了汇报,对指挥中心的人说‘惩恶除暴,善莫大焉’,咱们赶快组织材料准备给小秦请功,小毛拿车钥匙去买些夜宵回来!”
整个中队一阵欢腾,大家高兴地把小秦给托了起来,谁又能想到几分钟前大家还在为他要进班房而担忧呢。
我微笑地看着这些疲惫而欢乐的同事们,不禁想到,那些利用人民给予的权力和武器来随意杀人的公安败类不仅践踏了他人的生命,也间接伤害了自己的战友。每年都有很多警察因为犹豫不决不敢果断开枪而被敌人抢去先机而牺牲。有的派出所因为怕出事不敢给警察配枪,甚至把一线民警的枪支收起来集中管理。前不久,一名本地派出所的民警出抢劫现场时就因为没带枪而被几个小毛贼围住捅了十七刀。
我们并不畏惧牺牲,可是有时候却连手拿武器还击的正义性和合理性都要受到质疑,那种社会信任机制的缺失值得和有必要用我们这些一线警察的生命和前程去补救吗?小秦立了功,很快就被提拔为副中队长,偶尔和我们闹着玩时会问我们当时会不会亲手给他戴上手铐,大家也纷纷拿这事逗乐,可是,或许是造化弄人,类似的尴尬很快就再次降临到我们中队身上,而且是把枪口直接对准了自己人。
事情是这样的,一名四十九岁的某县警察在市警校参加省厅组织的一次培训,据说参加培训者都是在全省各地岗位业务考核中不合格的警察,再次培训不及格者将会被所在地公安机关指令离岗。
由于年龄或是其他原因,这名警察一门功课不及格,便拿了自己的佩枪冲到办公室要求教员把他的成绩改过来……
这名老警察显然已经有些失去理智,接到消息上级马上把附近的巡逻车全部往那边调。我们赶到现场时刘队已经赶到现场,他告诉我们,有关部门在走访与其同住的室友后发现这名警察在平时已经有精神异常的迹象,依照常例劝阻看来是行不通的,为了防止他任意开枪造成恶性事件,上级已经下令我们在劝阻无效的情况下将其当场击毙。
在各车组的班长带领下,我们迅速占据了有利地势,选择了有效的射击位置,子弹也全部推上了膛。枪口的瞄准框轻轻移动,圈在了不远处一个正喘着粗气的脑袋上,脑袋下面的身躯上,套着和我们一样的橄榄绿。
我趴在窗口沉重地喘息,问自己:我真的要去杀一个和自己穿着一样制服的人吗?看他的年纪,正和我们的父辈同龄,在无数父辈面对失业下岗的今天,他用自己的生命试图为一份稳定但清贫的工作做最后争取的努力,我们能说他有罪吗?值得置他于死地吗?更何况他还是一名老公安……
事情最后在警校领导的悉心开导下得以和平解决,那名老警察被督察缴了械后押走了,我后来追问当时在场的每一个队友:“上级下命令的时候,你们真的会直接开枪吗?”每个人都狡诈地一笑:“你说呢?”是啊,我想大家和我一样,都不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那沉重的一枪是否会开,也许真的只有在事到临头的时候才容我们去思考和判断。
然而,更让我没想到的是,连我自己都会有一次与牢狱之灾擦肩而过的经历。
一天深夜,我们车组巡逻到一个大排档,一个店主拦住我们报案,说有人吃完东西不给钱。我们一了解,原来是几个地痞喝多了闹事,陈班长就把为首的那个教训了几句,让他付钱给店主。
那家伙浑身酒气冲天,猛地把陈班长推得一个踉跄,骂道:“老子不给钱又咋地?你们警察管什么闲事?”我一阵怒火直冲上脑门,从后面操起枪托照他背上就是一下,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