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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没关系 作者:[智利]安东尼奥·斯卡尔梅达-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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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没有,根本遮挡不了什么。
  我一边在他的周围徘徊,一边掏着兜里的碎玻璃和小石子。雨点落在我身上,打湿了穿着的衬衫。我忽然想出了一个主意,我把一个罐子里的水冲着米切尔的头淋了下去。
  他的脑袋终于动了,睁开了眼睛,但是马上就合上了,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然后接着睡了过去。这时,雷电大作,仿佛是在为这场宇宙间的暴雨奏乐。也许暖暖和和地呆在家里,心情愉快地看着窗外的电闪雷鸣,会觉得雨景非常美丽。雨滴落到地主,溅起泥点,原本光亮整洁的摩托车现在脏极了。
  我拉开他的上衣兜,拿了一具烟头,我刚才看他抽过。总共只有两个烟头了,我屈着身子,点着了香烟。烟雾滑过嗓子的感觉很舒服,我在慢慢地吸烟,地上一片泥泞,简直无法下脚。也许我下面要说的话很蠢,但是有的时候香烟的确是人最好的朋友。吸烟的时候,我感到自己并不孤独。
  一辆列车悲伤地驶过,天很冷,我开始发抖。我蜷缩在米切尔的身边,想着埃迪特,她也许正卷着头发,准备到门口迎接我。我想她的妈妈也许会买油醋拌碎肉招待我。说不定餐桌上还会有一瓶法国葡萄酒呢。我应该回答“不,谢谢,夫人,我不喝酒”这样才会给他们留下好印象。我想着埃迪特洋娃娃般的皮肤,喝了一点酒后会变得越发晶莹。“小鬈毛,小鬈毛,”我像鹦鹉一样,喃喃地重复着。
  突然,米切尔动了一下,我看着他睁开了眼睛,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泥巴。我扶他坐了起来。雷声轰响,雨下得更大了。
  “怎么回事?”他沙哑着嗓子说。
  “我们刚才在决斗。”
  “嗯,我知道,不过我到底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把你打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他晃晃脑袋,抓着我的手,站了起来。
  “那就是说你打败了我,”他说,“你把我打倒了。”雨下得很大,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把手指伸进鼻孔,紧张地掏着,好像在里面寻找什么东西。然后,歪了歪脑袋,敲了敲后颈,好像他刚才找到的东西可以扔在这里一样。
  “下雨了,”他说。
  这简直是没话找话。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做出这样一个睿智的判断。我拾起一张和我们一样被淋得湿透的报纸,铺在地上。
  “你得知道,智利人,我们最好不要决斗了,我们快要感冒了。”
  “我同意,”我说。
  我们跳过了水坑,米切尔骑在摩托车上,这件宝贝一下子就开动了。马达渐渐热了起来,我一边拧着裤子,一边用脚趾摸着我的德国马克。我后悔没套个塑料袋,我的鞋子现在简直像个水塘一样。此外,我的脸又红又肿。说不定肿得像只葫芦呢。
  “你把我的脸打肿了,”我冲着他的耳朵大喊。
  他转过头,像医生那样托着我的下颌。
  “那就算我们打了个平手。”他做出了裁决。
  我严肃表示了赞同。
  摩托车开了起来,这块地方比冰场还滑,我不得不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当然了,本田CB350的平稳性是世界闻名的。我们经过西门大街时,我对他说:
  “喂,米切尔。我请你吃比萨饼吧。”
  “你有钱吗?”
  “有点儿。”
  我们来到了一家位于斯托姆大街的比萨饼店,在我们进门的时候,门口居然出现了一小小水坑。意大利人嘴巴张得老大。我很遗憾,当时没带镜子,没法向你们形容我们的尊容。我觉得自己的嘴唇都肿得垂到了脖子,而米切尔的脸上全长是泥,只有一小块鼻子还露在外面。
  为了平息我们引起的混乱,人和他走到最里面的桌子边坐下,服务生勉强压住恐惧,笑着走近我们。
  “下雨了,是吧?”
  意大利人非常富有洞察力。他们甚至不需使用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就可以得出正确的结论。我们要了两个加量的奶酪大虾比萨。我们一边喝着十二马克一瓶的基安蒂红葡萄酒,一边等着比萨饼上来。
  “我会替你问候我弟弟。”米切尔说。
  “谢谢,”我说。
  “你什么时候回智利?”
  “皮诺切特倒台的那一天。第一班飞机。”
  “大约在什么时候?”
  “不久以后。”
  他喝了一口酒,痛苦地拍拍后颈。
  “等你回到智利,我去看你。怎么样?”
  “当然好了。”
  “那儿的女人怎么样?”
  “漂亮。那里的海滩很不错,你可以滑水。我们国家有一个摩托车赛冠军,名叫科特·霍曼,这是个德国名字。”
  “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他一下子干掉了杯子里的酒,然后从皮夹克里拿出一个烟头。“阿连德很勇敢。”他说,“他真的独自一人与军队战斗吗?听说还和飞机战斗,是吗?”
  “他并不是独自一人,”我说,“很多同志牺牲在他身边。整个国家死了很多人。”
  服务生端上了比萨饼,我觉得这馅饼简直可以挂在博物馆里,与蒙娜丽莎相媲美。我不知道该怎么吃掉它。我们倒满了酒,米切尔举起他的杯子,向我敬酒。我和他碰杯,我的心也震颤了一下。自从荷马和苏格拉底走后,这种我最喜欢的灵丹妙药就再也没让我激动过。
  在一片光荣的寂静中,我们吃掉了最后的块馅饼。吃饱之后,我说:
  “米切尔,你知道吗?你刚才打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要死了。”
  “对不起。”
  “不,不是因为你打我。而是因为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
  “我看到了我出生的那一刻。我感觉到妈妈舔着我的脸颊。而且我的爸爸妈妈变成了火焰。你明白吗?”
  米切尔喝了一口酒,然后双手插兜,靠在椅背上。
  “这是因为你产生了幻觉。你知道什么是幻觉吗?”
  “不知道,”我说,“我会去查词典的。”
  “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幻觉就是对某事的预感。明白了吗?”
  “差不多,”我含糊其辞。
  其实我没明白。
  “我会去查词典的。”我说。
  付账的时候,我脱下左脚的鞋,在袜子里掏了半天,最后拿出一张一百马克的蓝票子。
  “你把钱放在那里?”他仔细地看着我的光脚丫,问道。
  “是的,”我说,“我怕别人偷走。”
  “老兄,怎么不放在银行呢?”
  “我不喜欢,”我说。
  “所有的人都把钱存在银行里。褥子底下和袜子里面早就过时了。“
  “喂,米切尔,咱们别因为银行这个话题而打架,好吗?”
  “当然可以了。”
  “那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
  “我同意。”服务生牵着钞票的一角,好像扯着尾巴看一只老鼠一样。
  “怎么了?”我说,“这是张百元钞票。”
  “我知道,”他说,“不过我从来没看过皱成这样的。”
  星期一早上,我包着眼睛,来到了学校,“小鬈毛”不理我。我想接近她,但是她却和她的朋友们在洗手间里笑个不停。星期二,我把一个装满巧克力的盒子揣进了书包,盒子上贴着聂鲁达写的《二十首情诗》中的一首。我把它译成了德语,亲手抄了上去,并且在上面写道:巧克力和情诗献给你。文学课前,我把盒子放在她的座位上,然后离开了,心中猜想着脸羞得通红的她该是什么模样。
  星期三,一张纸条传到了我的手中,我现在还作为证据保存着它,上面写着:周末我家有舞会。我邀请你参加。
  星期四,我摘掉了眼睛上的包扎。星期六,我和她跳了贴面舞。“亲爱的,我希望你想我,”我向她表白,她回答说好。
  麻烦的是爸爸问我发生了什么,当时我想溜进家门,却被他逮了个正着。我基本如实地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他打了我一下,三天没和我说话。星期五,米切尔·克鲁格来到了我家,这个人你们肯定认识,因为我正是和他在美丽大街地铁站里打了一架。他说他在报纸上读到了一些关于皮诺切特的文章。他还带来了一瓶巴霍雷斯葡萄酒,价格就在标签上写着:八马克。
  在我的房间里,我们一边喝酒,一边听着半导体收音机播出的军乐。我们闲聊的时候,他问我他可以为打倒皮诺切特做些什么。我爸爸把乌尔斯的电话给了他,一个星期后,米切尔出现在智利委员会的一次集会上。我爸爸看到他走进来,看了看我,说我是位“拉新主义者”。
  这个词我也要在词典上好好查查。
(完)

《没关系》作者:'智利'安东尼奥·斯卡尔梅达
【作者简介】
智利作家安东尼奥·斯卡尔梅达(Antonio Skarmeta;1940…)是拉丁美洲〃文学爆炸〃后至今仍活跃在文坛上的一位重要作家;多年以来凭借在文学、文化领域中的诸多成就;特别是他的许多作品被译成20几种文字;不但在拉美享有盛誉;在欧洲乃至在世界范围内都是一位有影响、风头正劲的作家。 
【内容简介】
9月11日,智利发生了军事政变,阿连德总统遇害,很多人死亡,飞机向总统府投掷炸弹,在我的家里,有一张很大的彩色照片,照片上总统府火光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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