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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河边小镇的故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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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伸子道。房子摇摇头,说:
  “没事,这还能让我分分心……总是那么呆着,心里老害怕。不过,你们这么快就搬走了。以后,我太孤单了……”
  “明白,明白。小和刚死,让你一个人孤单单的,我们也是放心不下的。”
  “房子,要不你也和我们一块去舞厅工作吧。”
  加奈子试探着房子说。
  “那个什么,那地方有个叫卡萨布兰卡的饭店,刚建成,就在车站旁边。听说,过圣诞节前夜时,T城一带的夫人、小姐穿着老式的夜礼服,就像舞女似的,满不在乎地向饭店的客人要小费……够厉害吧。咱们可没法比。不过,饭店还特别欢迎,特别的高兴。我也想过得痛快些房子,你那么漂亮,成天去数弹子店的弹子,太没劲儿了。就凭你这双眼睛,往歌舞厅一呆,那就像大钻石一样,光彩夺目。”
  加奈子一边聊着,一边把有数的衣物放进包裹里。
  “有人问我,愿意不愿意在这儿的那所医院工作……”
  房子也不再隐瞒这件事了。
  “那太好了。房子,你就一个人,没有必要陪着我们去往海里跳。”
  老大伸子一边用绳子捆着行李,一边高兴地对房子说。
  昨天,负责千叶医院事务的人也给房子送来搬迁费的支票。金额和邻居姐妹的相等。这全靠伸子她们的交涉才得来的。为弟弟的葬礼,伸子她们也给房子帮了许多忙。
  加奈子绷着脸问:
  “这脏乎乎的小火炉,还有这锅也带走?”
  “那当然了。要不然,到了那儿就得马上去买的。”
  最小的女孩正在往一个陈旧的正方形书包里装着西服和睡衣。学习用品和鞋已经包在包袱皮里。
  “光给你们添麻烦。还没报答呢,你们就走了。”房子伤感地说,“守夜的那天晚上,和尚突然来了,真让我吃了一惊。后来才知道是加奈子去叫来的。当时,我真是高兴。”
  “是姐姐让我去叫的,她说要是不念经,小和太可怜了。那寺院才让人吃惊呢。那个和尚是新制中学的老师。家里有四五个男孩子。他夫人比我们穿得还要破烂。”
  “那是叫‘布施’吧。三百日元是不是少了点儿。”
  “不少。给他上的饭,他吃得可香呢。”
  伸子对房子说。
  到了下午,邻居亲戚的女孩来接最小的雪子了。那个女孩看上去和雪子差不多大。从外表看上去,她家的生活也并不富裕。
  在等搬运公司的车来搬运姐姐们的行李时,雪子一直和那个女孩在正在建医院的院子里玩。
  三姐妹的神色里看不到任何分别的孤寂。她们似乎已经彻悟,习惯了人世中的离合聚散。另外,也许是因为她们都想彻底告别这种贫穷不堪的生活。
  三姐妹走了。寒冷的冬日的天空上出现了艳丽的晚霞。高大的烟囱吐出的黑烟向远处缓缓飘去。
  房子的心就像上了箭的弓一样绷得紧紧的。
  弟弟死后不过三天,这里的小屋生活就要结束了,就像打开的扇子被折断了一般。
  房子要去义三那儿告诉义三她要在他身边工作。要是这能成为现实,那该多么幸福啊,她想。
  房子仔细地洗了洗手和脸,又对着梳妆镜打扮了一下。脸上涂上胭脂后,房子好像变了个样子。她涂了擦,擦了涂,忙碌了一阵。
  她用力地拍打了一下奶白色毛衣的肩部和胸部,似乎要掸掉上面的灰尘。
  房子双手合十,对着用白布裹着的骨灰盒,说了句“我去去就回”,然后便穿上短外套,蹬上红色的木拖鞋,向河边道路走去。
  房子去领福利补贴金时,都要经过义三住的公寓。所以,从这所建筑刚刚建时,她就很熟悉这一带。有时碰到掷球的学生把球扔偏了,她还帮他们捡拾过。
  一个女人来到收发室。她告诉房子义三的房间后,又补充了一句:
  “他生病了,一直没上班。”
  房子心里不禁一惊。会不会是那夺去了弟弟生命的可怕的流感传染给了他。房子心里发沉,一阵慌乱。
  义三房间的门打开了两三寸,正在通风换气。
  房子立在门前,定了定神。
  门前脱鞋用的水泥地面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双褐色的翻毛高跟鞋。
  房子知道屋里有女性的客人后,突然感到十分沮丧。
  “对不起。”
  她叫门的声音很小很小。
  房子把脸靠近门的缝隙,想再叫一遍。可当她看到里面坐着一个穿着灰毛衣的年轻女人,她的脸几乎贴着躺在那里的义三的脸上时,便离开了那里。
  房子觉得自己全身的血似乎停止了流动,继而又冲涌起来。她没有空暇考虑任何事情。她只是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自己不该来的地方。 
 
  
 
 

 第四章
  放在瘦弱的手上的手


  明亮的日光照射在脸盆的热水里。
  剃须膏是民子送来的礼物。
  义三从崭新的膏管中挤出些许,闻了闻它的气味。
  在小圆镜子里,义三看到了大病之后的自己的病弱的眼睛。胡子也从来没有蓄过如此长。
  圆形的陶制火盆上坐着一个小水壶,里面散发着煮沸了的咖啡的香味。
  “凑合刮刮就行了。”
  民子说话的口气又像是母亲或姐姐一样。
  “嗯。”
  义三绷着嘴,一边刮着脸一边应道。
  “不过,你这手还是挺有劲的。我以为它要发抖,挺危险的。”
  “没事。已经没事了……”
  义三转过头去,发现民子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刮胡刀片的移动。不过,义三并没在意。
  今天已经是新年的第四天了。
  要是没有民子的照护,自己这条命恐怕早就没有了。义三想。
  当然,也未必就会死掉。义三是个医生,他相信今天的医学,也熟知新的治疗方法和它们的效果。
  但是,他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在大医院里因偶然而死去、因偶然而生还的病例。的的确确,有时事情就是来自于偶然。
  其实,义三不是就没能救活房子的弟弟吗?!虽然房子的弟弟不是义三治死的,但是义三终归没能让他活下来。另外,义三作为医生不是也让自己生命垂危了吗?!
  或许正是民子才救活了自己。自己应该这么去想,应该记住民子的恩情。
  义三对于病重时的情形已经什么也记不得了。尽管如此,他却留下了对于病痛的记忆。这会使他一辈子也难以忘却的。
  大年三十、正月初一,就在这新旧之年交替的夜晚,义三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意识。在宿舍管理人的妻子的好意安排下,义三喝上了吉庆的屠苏酒,吃上了美味的杂煮菜。
  31号晚上,民子很晚才回到自己的家。不过,新年的上午她又返回了义三的住所。
  2号、3号,义三渐渐恢复了体力,但他仍然躺在被子里休息。他把自己全部交给了民子,在内心中享受着这一切。
  雪白的浆洗过的褥单的边角上,用墨写着两个小字:井上。
  “井上。”
  义三把民子的姓读出声来,问道:
  “这是你写的。”
  “对。往洗衣店送时写的……”
  义三只有一条褥单。为了替换下这条脏污的床单,民子从家里拿来了这一条。
  毛巾睡衣也是全新的。还有枕罩、杯子、香豌豆花都是民子带来的。义三简直就像睡在民子的世界中。
  “那位小姐真是仔细,体贴人。”
  管理人的妻子对民子赞不绝口。
  “当个女医生,真是太可惜了。”
  “当医生的就得仔细,体贴人。”义三说。
  义三的枕边摞着桃子寄来的三封信。桃子不知道义三患病的消息,所以每封信上都写着同样的话:你早点回来。你为什么还不快点回来呢。
  昨天收到的信里还夹着从地方版的报纸上剪下的天气预报,还有一张积雪量的表格。这表格像是桃子画的。
  天气预报是这样写的:12月31日,北风,晴,傍晚有雾。明天1月1日,北风,阴,下午有雪。
  生长在雪乡的义三看到预报,心中生出对雪的思念。
  从幼时起,每到寒气逼人的冬夜,义三都是在对翌日降雪的祈盼中进入梦乡的。
  这个寒假,他本来也是准备回去看雪的。但没想到得了这场大病。按这种状态恢复下去的话,过了1月7日的七草节,就可以看到家乡的雪了。
  不过,在回家之前,一定要去看看房子,看看那个像风中摇曳的火苗般的房子。
  义三呆呆地用手摸了摸刮好了的下颚,想着自己的心事。
  在义三的身后,飘浮着咖啡的香味,还有勾人食欲的烤面包的清香。
  “啊,痛快多了。”
  义三把棉袍的前面掩了掩,坐在民子身旁的桌前。
  “穿上布袜子。不穿要着凉的。”民子对义三说。
  “我哪有布袜子那么好的东西。”
  “那就穿袜子。”
  “你还真有点吹毛求疵。”
  义三随口开了句玩笑,然后老老实实地站起身来。他打开壁橱,准备找袜子。
  看到整理得十分规整的壁橱,义三不禁一惊。袜子都被洗得干干净净,而且每双都卷成一个圆团放在那里。
  “这全是你干的?”
  “是啊。我没事干嘛。你整整昏睡了两天啊。”
  “让你真是干了不少事啊。我要是再多睡些日子就好了。要是睡上两三个月,像蛇那样冬眠就好了。要是那样,你说不定还会建成个像模像样的房子呢。”
  “你舅舅不是正在建大医院吗?!”
  “我可不是灰姑娘。”
  义三颇为愉快地嬉笑着,望了望这位亲人般的女友的眼睛。
  民子的眼神中充满着温情与满足。这使义三的眼神顿时变得认真起来。
  当义三拿起匙子准备加糖时,民子的手放在义三的手上。
  “你真是瘦了。说什么也是得了一场大病啊。”
  民子用手握住义三的手腕。
  “是瘦了。你看,大拇指都可以挨到中指上了。当然,你的手指细长些……”
  民子松开手。
  “要不是你来了,这个年,我大概要到那个世界去过了。”义三深有感触地说。
  民子高兴地,像打机关枪似的说:
  “我第一次来是在圣诞节的前夜。你病得真重啊。可是,我一看到你的脸,你就大声对我说‘正等着你呢’。”
  “对你说?我可是一点儿也记不住了。”
  义三用洁白的牙齿咬着面包,又看了看民子的眼睛。
  民子的话使义三想起了自己在高烧的折磨中,在昏睡的过程里曾一直在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也许他盼望的正是房子那双手对自己的抚摸。


  一眼望得到底的河


  “我明天想到外面去看看。没事儿吧?”
  听义三的口气,像是在征得民子这位医生的同意。
  “得穿暖和些,晚上可不行。你准备去哪儿?”
  “想练练腿脚……”
  义三想去看看房子。但他没有说。
  “过了七草节,我还想回老家看看。”
  “长野县。那儿很冷吧。”民子皱了一下眉头。
  “大概正在下小雪呢。老家给我寄来张积雪量的图表。积了足有五尺厚呢。”
  “那也能滑雪了?”
  “嗯。我可是雪里长大的孩子。所以,今年怎么也得到雪里去一趟。”
  “我也想去。”
  “我们那儿没有像样的旅馆……要是我们家能留住客人,我倒是可以邀你去,可是……”
  义三很随便地说道。这使民子颇感不悦。
  “行啦。你一个人回去吧。再得一次感冒,再受一次折磨吧。”
  民子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些,心里顿时上下翻腾起来。
  民子看护了义三将近十天。这段时间里,她获得了从未有过的满足,过得十分充实。
  在这段时间里,义三像个天真幼稚的婴儿一样,把他的生命交给了民子。民子打心眼里疼爱那时的义三。
  打开窗户,烧好开水,她所做的每一件无聊的小事都是在为着义三。这使民子由衷地感到快乐。
  在男女同校的大学时代,民子和义三就很熟,关系也很好。但是,她很多时候对人们赞美义三的英俊而颇为反感。
  她曾经和女朋友这样说过:
  “栗田这人太理智了,我不喜欢。我喜欢那种更富柔情的人。”
  当时的义三对她来讲,是亲近而又疏远的一个人。就是在他们同时到这所医院当住院医以后,这种隔阂仍然潜存着。
  正是义三的病,才使她一下走到了义三的近旁。
  她真想拥抱着义三,喊一声:“我的宝贝。”
  可是,病好了,义三又像以前那样正襟危坐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使民子真有些难以理解。义三又成了远方的人。
  而且,民子觉得义三似乎已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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