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第4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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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秦桧,什么都是有价格的,只要值得,他不会介意去干任何事。比如约见一下岳飞,同时让脸上的表情甜蜜些。
秦首相提示岳副枢密关于此次楚州公干需要注意的事项,朝廷希望探明韩世忠历年的工作态度,搜集需要的证据,并着重强调了四个字——“且备反侧”。反侧,指不顺从、不安定。
这是指要岳飞注意,楚州方面的韩家军有可能不听话,会伤害他。也是在暗示,朝廷希望楚州出事,让那边的兵不听话。进而引申宋廷要拿韩世忠开刀,罪名就从这次楚州公干产生,由张俊、岳飞来提供。
这是赤裸裸的陷害和收买!
岳飞大怒,当场拒绝:“世忠既归朝,则楚州之军,即朝廷之军也。”这是宗旨。
“若使飞捃摭同列之私,尤非所望于公相者。”捃摭,指收集。让我岳飞收集罗织同列大将的所谓证据,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秦桧气得脸上立即变色了。
几句话让两人的裂痕变得更大,把对方看得更清楚了。双方都愤怒到抓狂,而且理由充足。在岳飞看来,他说的是公理,是这世上最正确的公理。难道平白害人是对的吗?他当然要拒绝,甚至回击,让这个无耻之徒感到羞耻!
而秦桧说的是现实,这世上最实际、最管用的玩意儿,靠这个才能活下去、荣耀下去。无数的史实早就证明了秦桧们的无敌性。
双方都气得头晕,当天不欢而散,各奔前程。
岳飞走在去楚州的路上,知道了整件事的走向。其实对付韩世忠的行动已经在进行中,有人诬告韩世忠的亲信部将耿著谋反,耿著已被关押,已经招供是受韩世忠的主使。光这一条就足以让韩世忠身败名裂,无数的罪名会不停地叠加起来,直到把韩世忠打倒。
至于秦桧私下里诱惑岳飞,不过是驱虎吞狼,进一步制造三大将之间的矛盾,让后面的事更加好办些罢了。知道了这些,岳飞的反应再一次证实了他为什么是岳飞。
韩世忠与岳飞是同等级人物,甚至资历更老、与皇帝的情分更深。他都被朝廷无中生有罗列罪名,那么从常理上看岳飞应该警醒、应该胆怯。朝廷已经在杀猴骇鸡,他就应该变得识时务。
至少要明哲保身,置身事外。
可岳飞却连夜写信向韩世忠报警,通知老韩有人在搞事整他,快想办法。信及时送到,耿著的案子还没有定性,韩世忠第一时间赶去皇宫,求见赵构。赵构在短时间里回忆了十五年间韩世忠的表现,发觉除了在抗金的态度上韩世忠不那么温顺之外,其他一切无可挑剔。于是,他大发恩典,允许韩世忠进宫见面。
是允许见面,而不是免罪。
既然是态度上的问题,那么就要用态度来挽回。韩世忠的屈辱时刻来临了,这位威风凛凛纵横一世、无论何时都以铁血面目示人的韩大将军在皇帝的面前跪下,“号泣”,举起自己伤痕累累仅剩四根且不能弯曲动弹的手指向赵构认错乞怜。
嗯,这态度还过得去。
赵构满意了,愉快的情绪有益于回忆,他想起了更多韩世忠历年的优秀服务业绩,他决定还是宽宏大量一些。
他微笑着下令,耿著一案至此了结。耿著“杖脊”,刺配海南。所谓的谋反只与此人有关,没有其他的涉案人员。
韩世忠的命保住了,至于楚州方面,一切还在继续中。
张俊、岳飞莅临楚州。岳飞直接入住楚州知州的衙门里,而张俊不同,他在城外安营扎寨,搞得像行军打仗一样。
开始办公,第一步是清点兵籍。韩世忠从军近三十年,韩家军威名震世,有太多神奇的故事流传。到底怎样,谁也不清楚。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对它的公开清查。结果是惊人的,楚州独当一面,抗金十余年,迫使金军不能渡江。这之外,还不时进军北伐,做到这些,兵力居然只有三万。
岳飞不禁感叹,韩世忠真是个非凡的人!
张俊在旁边无动于衷,他关心的是赵构、秦桧的指令。这时他掩上兵籍册,对岳飞说:“鹏举,我们得把韩世忠的军队带到镇江府,这只是命令之一。更重要的是,得把背嵬军安全、完整地带到临安城。”
岳飞不由自主地震惊了,他的神情一定瞬间变得凶狠狰狞。张俊,你要干什么?这是在私拆韩世忠的嫡系,不仅会毁了这支军队,还会毁掉韩世忠的根基!
这是军队里最大的禁忌,只有南渡初期各大将整合军队时用过这招。现在是什么时候,背后捅刀子,居然这样歹毒彻底。
而这种事,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由张俊来干。张俊、韩世忠是多年的战友,平时私交很深,是双重的儿女亲家,想不到一时的权贵利诱,就让他如此背信弃义。
岳飞再一次做出了岳飞式的回答。他说:“国家只有你我三四人能战,恢复大计全在我们身上,万一以后皇上命韩枢密复出领军,到时我们有何面目与他相见?”
张俊哑口无言,像秦桧一样气得满脸冒青筋。
当天两人气得头晕,不欢而散,各办各事。
岳飞很简单,他坐在楚州知州衙门里想心事。近期一系列的事像闪电一样发生,让他措手不及。这都代表了什么?还会再发生什么?乃至于就在眼下的楚州,秦桧一干人在已经扳倒韩世忠之余,还要再干什么?
这让他寝食难安,山雨欲来风满楼,劫难将至,大祸临头。他却想不出问题出在哪儿,还有劫难的绝望度有多大。
可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无能为力。说到底,难道他能对抗皇权,对抗相权吗?
第460章 岳飞之“罪”:莫须有(1)()
抑郁中的岳飞决定沉默。同一时间,张俊的生命却突然间变得精彩,他吓得跳了起来,差点喊出救命。韩世忠的副手,韩家军中军统制官王胜率领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在向他逼近。
这是在搞什么,逼人太紧终于要造反了吗?他在城外立寨本就是防备着这一点,可一旦发生了他还是变得绝望。
韩世忠的背嵬军和他张俊的背嵬军是怎样的战力对比,他清楚,天下所有人都清楚。只要翻脸,他铁定死在楚州。
他硬着头皮迎出去,问:“你们搞什么,为啥这样来见我?”
王胜很平静:“我是来阅军的,戴甲受阅对吗?”
张俊差点软倒,这样啊他吼了起来:“都去甲、去剑,下马参见!”这件事过去,张俊恼羞成怒,决心把楚州拆成碎片。几天之后,他约岳飞上城头相见。
楚州的城头看着很另类。韩世忠乃当世之雄,他的根据地也应该是金城汤池宛若铁域才对。不,错了,楚州的城墙不高,还多处破损甚至坍塌。张、岳漫步巡视,很久之后张俊指着一处破损很严重的地方说:“得把这些都修好,以便防御才成啊!”
岳飞沉默。
张俊问:“飞,你的意见怎样?”
岳飞仍然沉默。
这让人不解,城当然要越坚固越好,张俊这次的出发点没错,岳飞为什么不赞同呢?甚至一句话都不说。张俊也像是很不解的样子,再三逼问一定要岳飞表态。
不得已,岳飞终于还是开口了:
“吾曹蒙国家厚恩,当相与戮力恢复中原。今若修筑楚州城池,专为防守退保计,将如何去激励将士?”
这就是岳飞沉默的原因。身为大将,韩世忠为什么不修城墙,难道你张俊一点儿都想不到?揣着明白装糊涂。再说你张俊一切都为了从楚州撤军作准备,还非得逼着我表态,你到底想干什么?
此时此刻,岳飞当然不知道张俊想干什么,他在气愤、在恼火、在莫名其妙。这真的很遗憾,很像他在战场上时,他的对手们的感觉。
在发动进攻之前,他让敌人不明所以。张俊这时就给他这种感觉,显而易见的事,为什么啰唆个没完。不修城池是因为我们已经进化到足以去和女真人野战争胜,而且也必须要野外争胜,如此才能奢望北伐。修城干什么?留退路会消磨锐气。
张俊没有被揭穿后的难堪,反而越发恼怒,没法针对岳飞,他向身边两个无辜的随从发火,下令立即杀了他们。这是赤裸裸的迁怒,在向岳飞示威。
岳飞立即低头了,他杀敌千万,可决不忍心无辜的人因他而死。他“恳救数四”,而张俊就在他的恳救声中把这两个随从给杀了。
这两个人的死,让岳飞心灰意懒。眼前的局面他至少看清楚了一点,就是他无足轻重,根本就没有话语权。从这一刻起,岳飞在楚州一言未发。
韩家军被肢解了,最精锐的背嵬军被带到临安,直接受禁军管辖。其余军队开赴镇江府,楚州则大兴土木,搞城市建设。
一切如南宋上层领导所愿。
七月间,张俊、岳飞回到了临安城述职。岳飞等别人将一大堆的报告说完之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请求南宋让他解甲归田。
这是他的心声,既然报国无门,那么不如退隐山林。官场于他何益,难道是权、钱、色吗?这十多年来,他律己极严,起居饮食仍然像是一介农夫一样,吴、张、刘甚至韩的生活做派,他从未沾染过。那么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尤其是他现在和南宋官方渐行渐远,裂痕无法弥补。与其这样,不如远远地走开,这对谁都好。他是这样想的,可赵构的回答让他再一次捉摸不透。
赵构亲笔写了不允诏书。对岳飞的辞职,他这样回答:“朕以前日兵力分,不足以御敌,故命合而为一,悉听于卿。以极吾委任之意。”
枢密使,军方至高官衔,朕爱卿,我爱你爱到了最高境界。
“今卿授任甫及旬浃,乃求去位。有其时,有其位,有其权,而谓不可以有为,人固弗之信也。”
就任不到半个月就想着辞职,真让人失望。现在你有发挥才能的机遇、有做事的权位,却说没法按自己的心意为国效力,说出去谁信呢?
是的,你的心里有疑惑,那么我们做点实事,让你产生被重视的感觉。张俊与你不和,那么把他调出临安,到镇江府去上班。中央枢纽之地,完全由你和韩世忠把持,这样你看如何?
岳飞沉默。
韩世忠沉默。
再一次被公开戏耍了。至高无上的皇帝啊,你为什么要玩这样的把戏呢?枢密院在宋朝只是军方名义上的最高权力机构,实际上在首都有层层枷锁封禁着它的职能。而镇江府是哪儿?它是南宋长江防线的中间位置,本身聚集着张俊的全部军队,又刚刚吞掉了韩家军,岳飞在临安被管制,岳家军被分割成两个部分,这些加在一起,实际上已经让张俊控制了南宋的全部军队!
赵构得了便宜还卖乖,说什么远调张俊,让韩、岳坐镇中枢这让人除了沉默以外,还有什么办法。难道冷冷地一笑,说皇帝你真小人?
于是赵构所想、秦桧所思,都变成了现实。韩、岳军权被夺,军队肢解,在临安城被软禁。而国防全面交给了张俊。这时是七月末,两个多月之后,事情突然有了变化。
不在内部,而是江北。
金国的都元帅,威名赫赫、神勇无敌、征战无数、很少获胜的四太子殿下金兀术再一次领军出征,侵略南宋。这一次他选的位置仍然是淮南路,正是张俊的防区。
张俊手握近三十万精兵,与淮南一路的金军抗衡,这是前所未有的优势。他不必做出怎样周密的战术安排,只需要陈兵列阵与敌正面争锋即可。
实力决定一切。
可实际的战局走向却让每一个汉人惊愕。张俊居然坐在镇江府不动,全部精兵都固守江南不动,只是派出去一些侦察兵过江刺探军情,随时向他汇报。
淮南全境拱手送给金人,任凭其掳掠蹂躏。
这是怎样的怪异、荒诞、疯狂!哪怕是当年北宋亡国,懦弱屈辱层出不穷,也从来没有过不去抵抗!不说太原、真定等抗战名城,连开封陷落时也不是拱手让人的。而这个张俊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开历史之先河,隔江坐视江北大片国土沦丧,坐视无数同胞惨遭凌虐。
这样的人居然是当时南宋军方的最高首脑!
张俊还振振有词,他说纵观国际大势,南北就要达成和平了。这次金军侵略不过是因为上次柘皋之战丢了面子,回来出出气罢了。没必要过江交锋,很快他们就会撤退的。
言外之意,退一步海阔天空。与其冤冤相报,为何不高姿态些先让一步?为了和平,有些牺牲也是值得的。
千年之后,这种奇谈怪论都让人气得头晕,何况是当时。一时间南宋朝野大哗,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