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神传-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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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印禅师忽然喝道:“道慧不得妄动。”旁边坐着的和尚正要起身,被他喝止之后果然不敢违命起座。他却站起身来,道:“费选你这几句话不无道理,只要你们将老衲杀死,简直就不必费事,老禅师自会出头。”
蒙面女人肩头微动,身形直飞起来,轻盈地站在血印禅师面前。这一手功夫,错非具有一甲子以上苦功,绝办不到。血印禅师抄起僧袍,掖在腰间,又卷起衣袖,然后道:“庞仁君你可以动手了。”
庞仁君心中实在不敢太过轻视这个和尚,她可知道峨嵋派的绝顶功夫三阳功厉害无传,直是无坚不催,故此她不敢徒手相搏,以免吃亏。当下掣出兵器来,原来是两支三角钢锉,长仅两尺半。
在旁边的石轩中瞧瞧那三角锉,已看出正与插在钟架木柱上的两支相同。再留心一看,敢情那蒙面女子后腰处有一口革囊,还插着好几支三角钢锉。
血印禅师见她已掣出兵器,不敢怠慢,口中涌声沸号。后面已有一个年轻和尚,红来一根祥杖,其粗如碗,通体漆黑。若是钢制实心的,最少也有七八十斤之重。
对峙着的两人,光是论起兵器,那女人已吃了亏,此因血印禅师使的非但是长兵器,份量复又沉重之极。所谓一力降二,具体地说,老和尚单凭力气,就得教那苦海双跃之一的庞仁君不能硬架。
两下阵势摆开,石轩中偷窥那骷髅头似的怪人费选。但见他那副可怖的面庞上,竟没半点儿表情。但听庞仁君冷笑道:“和尚你为何不进招?”
血印禅师和霭地道:“庞帮主远来是客,老衲礼该奉让。”
苦海双妖昔年著名心黑手辣,又快又狠。这时庞仁君冷冷道:“和尚说得有理。呔,看招。”但见她身随声起,其快绝伦地欺身踏将入去,两支三角钢锉犹如两条飞蛇忽然间已攻出两招四式。
血印禅师早已防及这一着,脚下施展出大腾挪法,身形模移了五尺之远。庞仁君招数登时完全落空,但老和尚并不放松猛的挥杖砸去。
庞仁君果然不愧是昔年一等一的大魔头,就在招数落空之际,已自改变方向,双锉急攻而至。刚好对方一杖砸下,她娇滴滴喝叱一声,倏然左锉平举,架在头顶。身形软滑如蛇,直抡入血印禅师圈内,右锉光华一晃,分心刺去。
好个血印掉师,降魔功夫也自精纯之极。见对方这一招攻守兼备,自家纵然这一杖砸下去,能把对方左手钢锉砸坠尘埃。却因敌人身形已欺进来,不会受伤。但自家反而会躲不过对方右锉。利害相权取其轻,老和尚表现出精纯功力。凝立如山的身形,突又横移两尺,手中禅杖原式砸下。但仅用一手,另一只手撤回来护身。
当地一响,禅枝与钢锉相触。在这一刹那间,庞仁君的右手钢锉居然又横扫向血印禅师身上。血印禅师铁掌一拍一黏,将钢锉带出外门。人影倏分,但见两人均无恙对峙。庞仁君冷笑道:“和尚果然有点儿门道。”
血印祥师道:“庞帮主腕力好强,老衲佩服。”
这两人以盖世武功,仅仅在一个照面前,便换了四五式之多,其中变化之精微,以及料敌应变之神速,均是上乘之极的身手。
那庞仁君刚才一锉横架禅杖下砸之势,其用意就是引诱对方不要放弃砸掉她兵器的机会。刚才若果血印禅师仍然双手持杖砸下,则她的钢锉必跌坠尘埃中。但这一来,血印禅师难得挂彩,动辄尚有丧命之危。
血印禅师料敌如神,及时撤回一掌护身。那砸下的一杖所以不收回,则是牵掣对方不能继续进击。以他们这等高手比武,稍一失机,被对方招数使开,则将如长江大河,源源攻上来。纵然能够强自支持下去,但毕竟是捱打之局。这样危险太大,是以先机绝不能失。
他们对语两句之后,大家都小心翼翼地窥伺对方空档,以便出手。但见他们忽然一齐转圈子,行动神速无比,直叫旁观之人眼都看得花了。但一忽儿又齐齐缓慢下来,有如老牛举步,奇慢异常。
石轩中看得津津有味。这等高手比武,他不但生平罕曾得见。加上他本人功力已高,眼神奇锐,那两人的举手投足以及用意何在,全都情得出来。故此比常人特别有味。他偷眼一瞥那个费选,暗地一笑,忖道:“老魔头你终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哪!”原来那费选这刻已紧张地注视着场中形势。
石轩中只看了他一眼,又复移目到战场中。突听血印禅师龙吟般长啸一声,禅杖挥处,直砸过去。霎时间杖化神龙,纵横挥霍,那大片杖风,直刮得屋瓦也为之震动。
庞仁君因被对方占了先手,变为被动之势,一味拆解。身形之巧快,两支钢锉招数之神奇,也足以使人叹为观止。好不容易拆了一百多招,石轩中眼力何等高明,微微一笑,想道:“再打下去,那庞仁君必败无疑。血印禅师到底是峨嵋三老的唯一传人,已尽得赤阳子前辈释道两家降魔大法。否则单凭峨嵋的绝艺,只怕无法与这庞仁君争强。”
他本是心向血印弹师的人,这时见血印禅师居然占了赢面,便放下心,腾出时间去看看那费选。但见费选面色发青,一双鬼眼骨碌碌直转,这般可怖形相,更在厉晚西门渐之上。
石轩中暗自想道:“倘若寻常人在晚上见到这厮,不为之吓破胆才怪哩。”
费选突然用秘语叽咕了几句,旁的人一概不懂。石轩中以为在教庞仁君应敌之方,没有放在心上。在费选后面站立的三排老汉,这时突然有三个靠左边上的悄悄移动。他们六双眼睛并不望着战场,仅仅扫视着对面盘坐地上的两个和尚以及站在一旁的石轩中。
那两个和尚全神贯注着战场,面露紧张无比的神色。直到这时,他们还看不出本院主持大师血印和尚已占了赢面,是以十分紧张。石轩中并不担心,但场中兔起鹘落地酣斗着的两条人影,委实斗得激烈好看,是以他也全神观战,没有察看他们。
佛堂中杖风虎虎,震荡耳鼓。故此他们纵有声息,也难听到。何况他们脚下奇快奇稳。晃眼间已纵到对面。费选大喝一声,愤然直扑场中。那三名老汉也同时动手。登时佛堂内杀声大作,刀光剑影,交织成一片。
原来不但那三个暗袭老汉抡刀舞剑,直扑地上的两个和尚,便那三排呆立如水鸡的老汉们,都一齐掣出各式各样的称手兵器,散开四扑。许多都向内一进扑去,那意思是仅着人多势众,把乌木禅院内所有的和尚都杀光。
血印禅师料不到对方成名多年,居然有这么卑鄙的一着,急得大吼一声,道:“老衲和你们拼了……”喝声雷动中,他一支禅杖使尽威力,硬是拒住苦海双妖。
但听一声长啸,有如凤哕九天,清朗悦耳。啸声中一条人影,疾如飘风,撞入人群之中,登时倒了三个。跟着一溜剑光破空而起,径从人群上面飞射过去,忽然落在天井中。人影现身,赫然是一代大侠石轩中。他手中持着刚才穿来的一支长剑,回身拦住众老汉的去路。
他这一手真是漂亮之极。苦海双妖不由得刮目相看。血印禅师乘这空隙,抢占到一点上风,把两名老怪迫得后退数步。但苦海双妖合作习惯了,加上俱是一身盖世功夫,一招不到便将血印禅师打得退回原地。看来不出五十招之内,他们联手必可将血印禅师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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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两个和尚这时已跳了起来,齐齐拾起刀剑。回顾一下,便不约而同地直扑向石轩中立处。刚才若非石轩中扑到,将那偷袭的三人打倒。他们虽有一身武功,但因全副心神贯注战场上,纵然不死,也必受重伤。
他们这两位佛门高弟,全是慈悲为怀,讲究舍身为人。故此这刻都舍下主持大师的危难于不顾,先去驰援那位俊美潇洒的公子。
石轩中剑光一挥,蓦地涌起一道剑墙,寒气森森,直把蜂涌而至的老汉群迫得倒退不迭。他放声长笑道:“魔崽子们卑鄙可耻,竟然用此手段。可惜心机都白费了。”
那两位大和尚已凌空跃到,见他神威凛凛,功力盖世,不由得都骇然而视。
石轩中道:“两位大师请把守此地,在下去援助血印大师……”尚未说完,眼光射处,已见血印弹师危急的情形,于是双足一顿,身剑合一,化成一道耀目剑虹,凌空电射过去。
费选猛可击出一掌,手掌漆黑如墨。同时之间,庞仁君双挂分道并进,攻势凌厉无比。血印大师见形势太急,不暇再顾退路,奋起神威,抡杖一封。对方两人功力加起来,何等沉重。血印禅师抵挡不住,蹬蹬蹬退了三步之多。只要对方齐齐攻上,血印禅师因身形未稳,定必无法招架,因而非伤亡不可。
这时石轩中驭剑飞到,人在空中,已大喝道:“妖孽们不得逞强,看剑!”
费选招目一瞥,微微失色,极快地想道:“老夫活了这一把年纪,会过高人无数,但从未得见有人用剑如此神妙。”这念头一掠即过,掌上已运足全力,迎着石轩中疾击过去。
石轩中来势虽急,但一到双方出招威力可及范围内,冲势蓦然一煞。剑尖一抖,洒出数点寒星,直取苦海双妖之首的费选。费选被他的神妙身法吓了一大跳,忙忙斜撤开去,一双黑漆漆的天玄掌连施三招,方始避过对方这一剑。
石轩中飘身落地,朗声一笑,倏又挥剑直取庞仁君。剑花朵朵涌出,精光耀眼。庞仁君见杖势既强,剑招更凶,迫不得已双锉撤手,分头猛击两人,身形也自暴退,与费选会合。
血印禅师已勾起无名火,挥杖一砸,那支钢锉则直射回苦海双妖立足之处。风声呼呼,强劲无伦。那庞仁君不敢去接。怕接不住时更加丢人,只好闪开。石轩中却挥剑一架一黏,把对方的三角钢锉黏在剑上。朗声长笑道:“久闻苦海双妖大名,敢情除了仗着人多之外,还弄了这一手弃械的绝活。”
费选阴沉地问道:“架梁者报上名来。”他这一问,使得血印弹师也为之暂时停手,敢情他也急于知道这位功力奇高的翩翩佳公子是什么人?
石轩中清朗地道:“区区石轩中,凑巧来到此间败坏了你们卑鄙手段,却绝不怕你们日后纠缠。”
苦海双妖闻名色变,细细端详这个俊美如玉树临风的青年剑客。
血印禅师诵声佛号,道:“老初已久仰大侠美名,想不到今日侠驾莅临,为山门解救此劫。当年若非我与崔老檀樾一段前因,今日势必血染佛门。咄,你们两人如仍执迷不悟,终必绝对难得善终。”
石轩中立刻接口道:“大师慈悲为怀,尚与这等恶人以自新之路,只恐他们久坠魔道,纵有善门,也无用处。”
费选眼珠一转,凶光四射,阴恻恻道:“住口。你们不必一吹一唱,这等话我们也有得卖哩。石轩中你总算有点名望,今日架梁,倒不至于落个不自量之讥。如今咱们到外面打去,这儿有点儿施展不开。”
庞仁君一听,登时发出一声号令,那群峰涌猛攻着拦住后院去路两位大和尚的老汉们,闻令都纷纷罢手,退将开来。只见两名大和尚一身血迹,他们武功虽不错,怎奈对方都非等闲之辈。尤其是年纪都大,锻炼多年,功力不弱。故此两位大和尚都挂了彩,然而这群人负伤的更多。
血印弹师并不再事讥嘲,庄严地道:“好,咱们到外面再打一场。看看到底是邪是正,抑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站在天井中两个浑身血迹的和尚,其中之一倏然奋身跃起,落在钟架上。但见他挥泪将那个钉死在木柱上的同门僵直的手移开,取回那条绳子,然后敲将起来。他的面色在庄严中,隐隐流露出一种深邃无比的悲哀。身畔的伙伴撒手西归,自己也浑身血迹,魔氛未平,大难方兴未艾。于是这位沙门高僧,从悠扬的钟声中,抒发满腔悲绪。
他并非对生命尘世有所留恋,而是为世人悲悯,也悲悯这些心怀怨愤不释的魔头。要知生命之来无人了了,纵然归去亦何所悲?但戕害生命的人即自作孽,为这等执迷的魔头以及被戕害的世人,大和尚恻然不忍,是以悲悯无穷。
钟声一下接一下地响彻云霄,余音犹在群峦中飘绕。
佛堂中的人们鱼贯而出,首先是苦海双妖率领着手下一班人出了大门,跟着便轮到石轩中、血印禅师及另一位负伤的和尚。血印禅师合十当胸,诵声佛号,道:“石檀樾英名盖世,今日有缘得开眼界,实在叫人敬佩。”
石轩中躬身道:“大师切勿过谦,石某力效犬马之劳,也不过是助助大师声威而已。”
血印禅师见他人既俊美倜傥,武功超卓一时,偏生如此谦恭自敛。衷心更是敬佩,便道:“石檀樾前途无量,请。”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