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呼吸 作者:顾亦-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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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品”。虽然有些人犯外表看不出恋物癖的倾向,可是仍会做出这种行为来,比方说前几个例子中那位迷恋女用高跟鞋的人犯就是如此,对他而言,只有高跟鞋可以提供他的性满足和“性”趣。
(摘自《变异画像——FBI心理分析官对异常杀人者调查手记》)
色情杀人狂在变态犯罪案件中,性质最恶劣、手段最残暴、危害最严重、对公众安全威胁也最大。色情杀人狂是由严重的性心理障碍造成的,既不是一般的道德败坏,也不是精神病,并没有完全丧失辨认和自我控制的能力。色情杀人狂大都连续作案,往往有一定的行为模式,行为动机与常态犯罪不同,正常人常常无法理解他们的犯罪动机,也无法预知他们侵犯的对象,所以很难预防他们的犯罪。
赵小薇没想到杨明为这个变态杀人狂的案子搜集了这么多资料,难怪他会对不发表他的文章那么生气。其实作为记者被毙掉新闻稿正常得很,这些东西能发出来吗?只是对于这个案子他有太多的看法想说出来,也的确是很新鲜的。
“你这些东西怎么可能给你发出来?”
赵小薇问杨明。
杨明哈哈大笑,笑够了才说:
“我的小姐!我这些东西不是联邦调查局的内部资料,全是我从中国政府批准的、公开出版的书刊上摘录下来的,有什么不可以发表?你怎么也变成了我奶奶呢?”
“去去去!你还是我爷爷呢!”
赵小薇气得满脸飞红。
看她气得那样,杨明不敢再理她,忙着给他的老师打电话:
“老师,你有时间吗?我想问问你那个怪字的事。”
对方笑起来:
“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听我的警察朋友说,那个变态杀人狂已经交代了那个怪字是怎么写的。他说他先划下一个人字,然后又划了一个女字,女字下面再划一个方块,方块里再划一个十字。这也就是说,田字上面那个字不是草字头,而是个女字,那么这个字还是‘媌’字的异体字吗?”
“他说的这个字不是‘媌’字的异体字,《康熙字典》和《辞源》里都没有收进这个字。”
杨明很惊讶:
“怎么我一说这个字,老师就知道呢?”
他的老师哈哈笑起来:
“这个字我当时也查过吗,怎么能不知道!为什么查呢?因为他那个所谓的女字,你知道他是怎么写的吗?我看过照片,一横还是直的,那两竖都是斜着写的,左边这竖从左向右斜,右边这竖从右向左斜,两竖最后交叉到了一起,所以,你既可以看作是草字头,也可以看作是个女字,正因为这样,我就按着可能是两种偏旁都查了一遍。如果是草字头,那就是我从前跟你说过的,是‘媌’字的异体字。如果是女字,我除了《康熙》、《辞源》还查过别的字典,都没有查到这个字。”
“我听明白了,这也就是说,其实根本没有这个字,他是瞎写的。”
电话那头哈哈笑起来,然后说:
“不能这么讲。因为《康熙》、《辞源》也不可能把所有的汉字都收录进来,尤其是流行在民间的异体字、变体字和简化字;还有民间宗教的神符用字。比如,现在饭店里就流行一些字,三点水加一个九字,是酒肉的‘酒’字的简写;草字头,加一个九字,是韭菜的‘韭’;草字头加一个才字,是蔬菜的‘菜’字。还有些商店里把裤子的‘裤’字写衣补旁再加一个丈夫的‘夫’字;把褥子的‘褥’字写成衣补再加一个出入的‘入’字。像这些流行在民间的简化字任何字典都没有收录。道教用来画符的很多字,一般字典也不会收录。所以,前些时有人传说,凶手写在被害人后背上的字是画的符,也可以算是一家之言,一种猜测吧。现在他自己说右上方是个女字,一种可能是凶手撒谎,故意混淆视听,让你不知所云;也很有可能这个字是哪个地方的民间手写体,中国地域辽阔幅员广大,地方文化板块丰富得很,虽然我们手头查不到这个字,但也不能就认定没有这个字。现在看来只能存疑。另外,你记不记得,我还说过,我不了解写这个字的人,也不知道他犯下什么罪,但我可以冒昧地说,这个人在生活中是受压抑的,内心里一定有自卑和恐惧的一面,所以他才会选用这样一个字,来表述自己矛盾、惶恐不安的感受。他甚至可能就是要有意模糊自己的表述,就是想引诱你来猜谜,有意把那个偏旁写得既像女字又像草字头。他为什么不使用我们一看就认识就明白的文字?因为他不想把自己的感受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他就是不想让你一下子猜到他的想法。我猜想,他果然是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字谜。这个人还是很聪明的。”
“老师说得很有道理,我明白了。”
“我看过有的报道说他去福建和广东打过工,所以才认识这个奇怪的古僻字。其实,那不过是一种推论而已,去过那些地方就一定会认识这个字?没去过就一定不认识?不免过于武断。我敢肯定,怕是当地人大多也不认识这个字。凶手既然认识这个字自然有他认识的道理,只有他自己才能说得清楚,可他又偏偏不想说清楚,这倒是很符合这个人的个性,他就是喜欢把有些事情搞得神神秘秘的。”
“老师说得对,这个人每次杀完人都要用很多时间伪造现场,就看出了他追求刺激和神秘,有意为我们这座城市制造恐怖。”
“要想破解这个怪字,只能去请教古文字专家了。不过,按照汉字的造字规律,如果不是草字头而是女字,那么也可以断定,这个字的字义仍然与女人有关。”
曲宝源很快就会被枪毙,这个怪字的秘密只能被他带进坟墓了,谁还会为这个怪字花钱费力去寻找古文字专家?杨明想,看来杀人凶手在被害人后背上划下的这个怪字,只能成为不解之谜了。
杨明有些不甘心,最后还是想了许多办法,终于采访到曲宝源。
曲宝源戴着脚镣手铐,走起路来一左一右地横着膀子晃,在两名狱警的护送下,慢慢走出监舍,来到接待室,现在看他越发显得又矮小又瘦弱。
警察搀着他慢慢坐在有靠背的椅子上。
杨明从曲宝源的脸上没看出悲哀,也没看出绝望,倒像是在外面马路上看到的过路人一样。这很让他感到意外,一时倒忘了自己的提问,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就要被枪毙了吗?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就要永远离开这美好的人世间吗?倒是他现在为曲宝源感到悲哀和绝望。
狱警可能发现了他的走神,咳嗽两声提醒他。
“你有什么话,要我转给你的家人吗?”
听见杨明的问话,曲宝源一愣,好像没有听明白,后来声音嘶哑地说道:
“没有,没有。谢谢。”
“你想你的家人和孩子吗?”
曲宝源皱皱眉头瞟了杨明一眼。
杨明知道自己捅到他的伤口,马上说:
“对不起。因为我听说,你很在意、很关心他们未来的生活。”
曲宝源眼睛一亮:
“我是要走了,他们还要活,还要活。”
“曲先生,你懂书法,家里挂了很多你写的字画,写得很有功夫,我有个问题不明白,想请教你。”
曲宝源先是一愣,可能后来才想明白对方说的曲先生就是他,不禁一笑:
“不敢不敢。”
“你能告诉我,你写的那个字是什么字吗?”
曲宝源又发呆了,想了想:
“不是写,乱划拉。”
“怎么划的,请你说说好吗?”
曲宝源脸上开朗起来:
“她想拿刀捅我,我很生气,不知道咋想的,拽下她的刀,先划个人字,又划个女字,再划个口,口里打叉。一时情绪。”
“这不是个字吗?”
他叹口气:
“说不是字,都不信。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
“你想用它表示什么意思呢?”
曲宝源呆呆地看着杨明,后来说:
“你说有意思,就有意思,你说没意思,就没意思。”
“你认识那两位被害人吗?”
“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要杀害她们呢?”
“不知道为啥,不知道。”
“你为什么专门杀害年轻女人呢?为什么还要做一些凶残的动作?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曲宝源脸上突然浮现一丝淡淡的得意:
“就是为看,就是观赏,你不懂。真的,你不懂。”
“我听说,你很爱你的家人,很为他们今后着想,那你为什么还要杀害别人,也让他们跟着受到伤害?”
杨明看到曲宝源身子一颤,眼神顿时迷离起来,好像望着遥远的时空,魂游物外,声音也变得游移不定:
“那咱,不知道咋想的,哪来的劲儿,不知道……”
沉默的曲宝源似乎忘记身在何处,已经沉浸在自己的白日梦里,杨明不禁提高声音:
“你认为你正常,为什么你做的这些事让人恨之入骨?你知道广大市民对你怎么看吗?”
曲宝源一愣,又回到杨明眼前来:
“在家门口就听说过。我不这么认为,没问题我,没有。”
“你认为你还正常吗?”
曲宝源面带微笑:
“正常。外边传我是变态恶魔,我不变态。”
“既然正常,你为什么还要杀害无辜的女人?”
曲宝源又陷入恍惚,似乎在思索:
“不知咋想的,不知道。”
“现在,你后悔吗?”
“不知道。后悔有啥用你说?”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曲宝源很不自在地扭动着身子,想了想:
“大概,两年前吧。”
“什么事情让你变成了这样?”
曲宝源忽然激动起来,提高了声音:
“从监狱里出来,对外面社会不了解,一点不了解,没技术,没文化,做不了啥,老婆离了,后来警察又判劳教,车也卖了,没着没落。就觉得别人都看不起我,心里不得劲,受不了……要是不被人瞧不起,要是能像别人一样过日子,说这些没用。”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头也低下去,身子像是被重物压得再也直不起来。
等到他再次抬起头来,杨明看着他的眼神心里一惊,那是一双可怕怪物的眼睛,里面似乎有一种让人脊背发凉的东西,难怪他曾经让这座英雄的城市在午夜里陷入恐怖和哭泣。
故事:我有一个家就不能这样
曲宝源宣布被捕以后,局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讲过:
“在全市市民感到最紧张的时候,其实那个时候是最安全的。你想想,我们全市从没有过这么大的警力调动,满城都是警察!光在火车站的出站口,我们就设立了24小时拍照的摄像机,我们还秘密封锁了全市所有的进出口,重点排查小个子男人。特别是在火车站,进出的小个子男人,不但要填写健康登记表,还要接受民警的具体盘问。所以你也就不难想到,为什么7月8日一开查641火车旅客,曲宝源立马停止了作案?他知道警方已经掌握了他很多情况,再也不敢轻举妄动。警力布控网建成后运行效率很高,全市没有再发生一起治安案件,最初的时候,全市每天晚上都会抓住几十个小偷,古井区最多的一晚抓回来十八个。最大的意外收获,是我们在火车站抓到了一名网上通缉的杀人嫌犯。”
后来我采访时才知道,警方抓到的这个杀人嫌犯比曲宝源杀的人还多。可是两位刑警却拒绝我的采访,王立国还告诉我,他们两个拒绝了发给他们的奖金。
我从知情的刑警那里了解到,抓获这个嫌犯的经过确实有些离奇。
刑警夜里盘查火车站的滞留旅客时,发现一名年轻男子神情呆滞,问他是哪里人要到哪里去时,他马上拿出自己的身份证,说自己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两名刑警看过他的身份证,也没看出他有什么问题,再说他的体貌特征也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根本没有时间考虑更多的,就把身份证还给了他。
两名刑警忙了好长时间,到吃夜宵的时候,那两名刑警一起吃方便饭盒,不约而同又说起那个不知道要去哪里的年轻人:
“刚才我们查的那个小伙子,你看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儿?”
“你是不是担心他会自杀?”
“真的!我看他神色太不正常,眼睛怎么像是死人眼睛?”
“吃完饭咱俩再去看看他吧,省得出事儿。”
没想到,躺在地上的那个小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