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皇师-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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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帮助一个人的时候……那个晴朗的午后蓝磬随意说出的这句话在纪纲的心中牢牢生根。
从听到蓝磬那句话的时刻起,纪纲便决意誓死跟随这位人生中唯一一个将他作为一个“人”来看的人。从那时起,蓝磬便成为影响他一生的人。
在纪纲心里,蓝磬,便是自己存在的意义。
于是,此刻见到蓝磬命悬一线的样子,纪纲也像心被掏空了一般,慌得难受,痛的锥心。
他伸手入怀取出小心保管的小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塞进蓝磬口中,接着他又捧起地上的雪含在口中,用自己的温度将冰冷的雪水变暖后嘴对嘴将水送入蓝磬口中,借着水逼她将药吞咽下去。
不行!确定蓝磬将药吞进去后,纪纲开始不停的将雪送入自己口中,冰冷的雪水滑过喉咙流进胃里,他已不觉得冰冷刺骨,只要用这雪水充斥空空如也的胸腹。
还不能死!灌完雪水后,纪纲将红袄重新裹在蓝磬身上,吃力的将她背起。
一定要活下去!咬牙用尽全部的力气摇晃着站起身,他活动了麻木的双腿,哆哆嗦嗦的迈出脚步。
一定不能让她死!一定要救她!这是支撑着纪纲那早已油尽灯枯的身体最后的火苗。
他要救她!不是自己的生死,他的信念中背负着蓝磬的性命。
不顾暴风,不辞冰雪,他此刻心中唯一的想法便只有前行,不断前行!
拖着那副残破的身躯在雪地中艰难地挪动,也不知是走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此刻不止是身体,纪纲只觉得连心也冷透了。
没有人,没有落脚的地方,分不清方向,找不到部队,再这样下去就死定了。
背上的蓝磬呼吸声越来越急促,纪纲心急如焚,他身上厚实的衣服都裹在蓝磬身上,自己却只着一件贴身黑色袭衣。
他不在意身体,身体早已麻木到不知疼痛。可是若再找不到一个落脚避风的地方,蓝磬定然坚持不下去。
在天色完全暗下去的时候,纪纲已是万念俱灰。自己也即将死去吧,就算活着,如果蓝磬死了,自己也就再次失去了生存的意义。
纪纲拖着身子继续挪动着,就在他几乎放弃全部希望的时候,一阵声音从旁边传来。
“哗——”
纪纲僵硬的扭头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似是有什么东西飞了起来。
鸟?这个地方会有鸟么?
纪纲的双眼再次燃起希望之火,他拼尽所有的力气向着鸟飞出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片雪白的树林,树已经被雪盖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纪纲背着蓝磬走进树林,幸好刚进树林便看到一座破屋,虽然破败,但却足够休憩。
咬牙整理出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纪纲将蓝磬放好,小心翼翼的再次将随身携带的药给她喂下。
费力的点燃一小堆柴火,又在树林中寻了些食物回来,一通忙活后,纪纲终于脱力地坐到蓝磬身边。
“回……回家……”这时,耳边传来了蓝磬的声音。
“小姐?你醒了?”
纪纲有些欣喜的听到蓝磬开口说话,但紧接着他便发现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我……要回家……”
纪纲见蓝磬双目紧闭,眉头蹙成一团,面色通红,呼吸沉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热的烫手。他便已经明白了,那不是醒转的迹象,而是高烧不退,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纪纲连忙寻了可以用的容器盛了雪水进来。可无论他用多少雪水,蓝磬的高热依旧没有退下来。
纪纲这下是彻底慌了手脚,他怀里带着的药丸可防百病,但药效旨在护住心脉,却并不能起到退烧的作用。
高烧不退,又没有退烧的药物……
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僵硬麻木的身体,纪纲咬咬牙,他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包住雪水放在蓝磬的额头上,之后再将蓝磬裹入自己怀中让她发汗。
雪水化掉后他便再出去换新的来,如此反复数次,足足折腾了一整夜,直到蓝磬的高烧终于退了下来,纪纲的一颗心才落了下去,也就虚脱的倒在一旁昏了过去。
第三十八章 救人()
蓝磬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又暗了下来,她只觉得口中焦渴不已,摸索着想喝水。眼睛酸涩的迷蒙着,周遭的一切都是白蒙蒙的,过了好久才能看得清楚。
这里是哪里?四周弥漫着朽木的腐败气息,屋顶是破草的,窗帷破旧的垂在一旁,还有缝隙透着一丝晃人的光线。四下里是死静的,只有火烧柴木的声音“噼啪”作响。
蓝磬记起自己是随蓝玉出征北伐的,却不想在征途上病倒了……
她最后清晰的记忆停留在万马奔腾的景象之中,之后全部世界都迷蒙了起来。
她只记得自己的身体不停的发抖,身体里好似有一块寒冷的冰,但身子却是滚烫滚烫的燥热难当。
恍惚中,有人牢牢的托着自己,脑子里嗡嗡作响疼痛不已。
后来就只觉得穿梭在白茫茫的世界中,迷糊着什么也看不到,热得难受,像炎炎夏日中被火烤一般。想要撕掉裹在身上的衣物,却被人制止了。
就在她快要扛不住的时候,从额头传来丝丝清凉,一点点驱逐着燥热和痛苦。她便这样迷迷糊糊地沉沉睡去。
蓝磬挣扎着想要起身,但长久的病痛让她浑身虚浮无力。好不容易坐起身来,却觉得头晕眼花。
轻轻晃了晃脑袋,眼神重新有了焦距,抬头看去,却见纪纲赤着上身蜷缩在火堆旁,他双眉紧蹙,呼吸紊乱,睡得似乎极不安稳。
是他。在自己生病时不离不弃照料自己的人是他。
蓝磬微蹙着双眉,她心中感激感动,从没想过自己当日无心的帮助竟会换来今日他如此拼尽全力的照拂。
蓝磬蹑手蹑脚的靠了过去,将原本盖在自己身上的厚厚袄裙盖到他的身上,谁知这轻轻的动作却让他徒然醒来。
四目相对片刻,他坐起身大喜道:“小姐醒了?可好些了?”
看着他眼底的血丝和惊喜关切的神色,蓝磬心底一暖,感激之情涌上心头,“放心,好多了。”
纪纲呼出一口气,面露无比疲惫的神色,安心道:“那就好,小姐昨日病的厉害,可吓死我了。”
他此刻心情放松,体力便再也支持不住,重重的躺了下去。
“你没事吧?”蓝磬担忧道。醒来便见他**着上身倒在火堆旁,定是要惹上风寒的。
纪纲微微笑了笑说:“没事,小姐再休息休息,咱们再想办法去寻元帅才是。”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的沙哑,蓝磬探了探他的额头,并没有发热的迹象,便也觉得安心了。
她扭头看到落在一旁的药瓶,伸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站起身说着:“我没事了,你也该吃点药,你照顾我一整天,今天换我照看你吧。”
纪纲却挣扎的想要起身,阻拦道:“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蓝磬把他按了回去,颇为豪迈的拍拍胸膛道:“你且安心躺着,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倒是你,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该吃药休息下,我去弄点水回来,其余的事等你休息好再做打算吧。”
听她这样说,纪纲也不再推辞,只得乖乖躺好闭目养神。
蓝磬刚刚醒转身子也是虚浮无力,她动作轻缓的弄了些雪水进来就着火堆烧开,自己喝了些水,将药喂与纪纲服下。
一通折腾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蓝磬裹着衣服靠在火堆边,昏昏沉沉的盯着火苗发呆。
纪纲见她发愣,忍不住出声问道:“小姐可是又不舒服了?”
“嗯?”蓝磬闻言瞥眼看去,见纪纲用手臂支撑着身子关切的看向自己,连忙出言劝慰道:“我没事,只是担忧我老爹……”
纪纲一愣,道:“小姐是怕元帅发现后……”
蓝磬微微皱眉,不无担忧地说:“老爹定是要急坏了,只怕影响他行军……我便是千古罪人了。”
闻言纪纲也不做声,只是沉默的躺了回去,说:“咱们早些休息好便能早些去寻元帅。”言毕便闭眼不再出声。
他的语气中满是宽慰,确实抚平了蓝磬心中的焦急,她微微一笑便也沉沉睡去。
蓝磬昏昏沉沉的睡了很久,直到听到纪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姐,小姐,醒醒!”
迷迷糊糊翻了个身,蓝磬依旧闭着眼睛低声说:“嗯?让我再睡会儿……”
“……”纪纲顿觉无奈,只好继续道:“小姐,我看到有支队伍过来了!”
蓝磬这才稍稍有些清醒,她揉了揉眼睛,看清周遭的环境,记起自己现在并不是睡在舒服的家里。
她挣扎地坐起身,问着:“怎么?你说有谁过来?”
“一支队伍。刚刚我出去找食物的时候在树上远远看到的,照他们的速度想必今晚会在这边歇脚了。”纪纲边说着边快速的收拾东西。
蓝磬乍一听到这话不及细想便高兴的说:“那我们不是有救了?”
纪纲只是摇摇头说:“敌我不明。我们还是快点儿离开这里吧。”
蓝磬想了想应了声:“好”。
二人迅速收拾了屋内的痕迹,穿戴好盔甲佩刀带上准备好的食物便走了出去,却不想正听到树林口有说话的声音,蓝磬反应迅速忙拽着纪纲窜到屋后,二人找了棵粗壮的树攀爬了上去,借着树枝白雪作为掩护。
大病初愈,只爬了个树就让蓝磬累得喘着粗气,倒是纪纲从小便是吃苦长大的,此时也不觉得如何疲惫。
不一会儿的时间,只见一小队骡马车队缓缓走了进来,领队的是一个穿着貂裘的大汉,看装扮竟是蒙古士兵。
车队缓缓而至,这是一队押送辎重粮草的蒙古车队,推车赶骡的民夫们衣衫褴褛,一个个骨瘦如柴面露菜色。
不多时,队伍后面又跟上来五六个蒙古兵,他们一声令下便走进屋内去了,而民夫们便随意瘫坐在辎重车边。
蓝磬与纪纲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不自觉的露出悲悯之意。
纪纲无意与蒙古人有纠缠,过了良久见屋内寂静便欲拉了蓝磬遁走,谁知蓝磬却反手拽住了他。
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纪纲轻声问:“小姐,怎么了?”
蓝磬不作答,双眼盯着雪地里瘫坐着的民夫们,良久才轻声细语的缓缓开口:“你没看出他们是汉人么?”
纪纲一愣,只是点了点头。
蓝磬轻声道:“他们是被蒙古人抢来做奴隶的汉人。”
纪纲只轻叹道:“待元帅消灭北元之后便可解救他们。”
沉默片刻,蓝磬幽幽说道:“到那时他们就要被折磨死了。”
“这……”
“所以我现在就要救他们!”
“啊?”纪纲诧异的望向她的侧脸,一脸的不可置信,劝道:“小姐,那几个蒙古兵可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硬拼自然不行,智取才是万全之策。”蓝磬双眼精明的转了转,她扭头对纪纲说:“咱俩先在这树上休息下,待到入夜他们睡熟了再行动。”
纪纲愣愣的看着她,无奈地问:“小姐,你大病初愈,咱们还是……”
“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蓝磬威胁的瞪了瞪他,只把他的话生生瞪了回去。
见他不再出言劝阻,蓝磬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我心中已有一计,这件事倘若做得好了,回去后你就擎等着加官进爵吧。”
纪纲心中苦笑,他已然上了蓝磬的贼船,也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她拼下去了,他抱拳说:“属下全凭小姐吩咐。”
那之后蓝磬便小声在纪纲耳边嘱咐了些事情,纪纲听罢心中权衡也觉可行,但这是他第一次做如此危险的事,心中还是不免忐忑,警觉的四下看着。
蓝磬却倚着树干闭目养神,一脸悠闲的样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纪纲听到身旁的人轻笑了下,诧异的回头看去,只见蓝磬嘴角挂上闲适的笑意。
“小姐,你笑什么呢?”
蓝磬睁开双眼凑到纪纲面前说:“听那屋里的声音这帮家伙是在喝酒呢。”
屋里确实传来觥筹交错和大汉的笑声,纪纲点了点头:“不错,押送粮草的路上竟然这般大意,这些蒙古人也实在不成样子。”
“要的就是他们的不成样子,这些蠢货是给咱们创造机会呢。”蓝磬双眼中含着狡黠的光,她冲纪纲挑了挑眉,道:“小纪,好好休息。”
“是,小姐。”
夜暗林黑,月疏星稀,四周只有雪地散发着白色的光芒,破屋内的蒙古兵早已酒醉熟睡。纪纲轻轻顺着树爬下,靠在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