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邪-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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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来,秦羽书的生活一直过得滋润。身为廪生,进学无需花费分毫,每月还有廪米六斗发放每届童子试给考生作保,笑纳丰厚保费,以及各种各样私低下赠送的礼仪此外他在文坛上暂露头角,能书能画,不时有人来相请去即席挥毫,赚取润笔。
诸如种种,他个人每年的收入相当可观。而在县城的秦家,自然水涨船高,只差些底蕴,便能成为本地乡绅新贵了。若是秦羽书考得举人后,继续高歌猛进,能在会试上有所作为的话,家里出了一位进士,这样的家族稳稳能成为一方乡绅,甚至有成为府城大族的希望。
至于更高层次的郡望豪门,非百年底蕴不可,就不是个人功名所能轻易促就的了。
秦羽书前途光亮,周围的人无不给几分面子,乃至讨好之直到遇上陈三郎。
今年以来,每一次遇到此人,秦羽书都有一种吃瘪之感。
县试时,他放言说陈三郎想考过此关难于上青天,结果对方轻飘飘就过了在三鲜楼门外,非常快意地拒绝陈三郎讨好的邀请,不料对方居然极其过分地把钱打发给乞丐,说省一顿请客钱去做善事,不亦乐乎。
这不等于说秦羽书连乞丐都不如吗?
再到朝山寺对分曹公的绝对,更是一次不留情面的打脸。目无尊长,无礼至极。
这口气咽不下,于是修书给杨老先生,要让蒙师对其进行斥责。然而杨老先生回信,避重就轻,说同乡同窗,情谊难得,不如和气共处云云
前些日子,秦羽书好不容易请得宋珂婵点头答应一同参加南阳河端午诗会,心情大好,然而今天在学院课堂上,就看见陈三郎施施然走了进来。
顷刻之间,如同吃了一颗老鼠屎,所有好心情化为乌有。
“他是故意来气我的吗?一定是”
秦羽书简直要抓狂。
前来课堂的生员纷纷落座,选择座位颇为自由,先来先选,后来后坐。陈三郎来得不算晚,不过他选择坐到了最后一排去。而作为廪生,在学院属于前辈级的人物,秦羽书坐的地方永远都是第一排最中心最靠近讲师的位置。
这个位置,本身就代表一种荣耀。
见陈三郎主动坐在后排,秦羽书像打了一场胜仗,终于有扬眉吐气的感觉:“现在知道避让了?太迟了”
下意识地,他觉得陈三郎此举是一种服软。
一会之后,讲师来到,是个留着三缕长须的老者,身形瘦削,手捧一卷书。略作准备,便开口讲授。
赋乃文体之一,在古时流行,可近两朝来,文坛鼎力革新,先是诗繁盛,然后到词,再到曲,散文等。形式律韵一变再变,赋就慢慢受到冷落,成为偏门文体。
故而今天前来上课的生员甚少。
总体而言,南阳学院所设的课程最受欢迎的当属“明经”,也就是修习经学,其是科举考试的主体,与一生荣华富贵息息相关,绝不能怠慢。
今天陈三郎来听讲赋,主要是为了熟悉学院环境,以及了解课堂情况,因此听得并不怎么专注。只是老讲师在上面抑扬顿挫的念诵,居然十分押韵,听在耳中,如同听着曲儿,倒也悦耳。
这个世界讲师授课,十分随性,讲着讲着,突然就插进一段典故来,像是讲故事。
渐渐的,陈三郎竟听得分外有趣,不知不觉一堂课就上完。讲师离开,生员散去。
“秦学长,你的经学笔记可否借来抄一抄。下个月就要举行科考了,我心中忐忑,实在没底。”
一个生员走到秦羽书面前,深深作揖问道。
秦羽书微一皱眉,有点为难地道:“不巧笔记被普泰借去了,等他抄完再说吧。”
那生员“啊”了声,掩饰不住的失望,便道:“好,麻烦学长了。”
目送他离去,秦羽书“哼”了声:“不识规矩。”
经义笔记何其重要,岂能白借?曾几何时,学院同窗之间借阅书籍笔记,除非彼此交情极好,否则都要奉送上钱财礼仪,人家才肯相借。空口说白话,只能碰壁而归。
有时候,甚至给钱都未必借得到。
科举考试,每科皆有定额,可以说同期考子都算得上是自己对手。人有私心,岂会愿意让对手强大,反堵住自己的科举之路?
眼看着今届科考将至,更要将笔记之类捂得紧紧的了。
所谓科考,就是每届乡试之前的一次选拨考核,由州郡学政大人巡回主持。参加科考的众多生员,唯有脱颖而出者,才能参加乡试。
对于这科考,秦羽书毫无问题,必有一席之地,故而有同窗来借笔记,却也是愿意借出去的前提在于,必须给钱。
这是不成文规矩,绝不可轻易破坏掉。
否则的话,一旦开了个坏头,这个不给钱,那个不给钱,那平日里辛辛苦苦做下的笔记不等于一文不值了吗?
先前那生员也是“老人”了,居然如此不懂规矩,实在让秦羽书鄙夷。
这时候,陈三郎走了过来。
秦羽书本以为此人进学后了解到自己在学院的地位厉害了,要对自己服软,要过来恳求原谅:“哼,想要和解,必须奉上厚礼,然后在三鲜楼大摆宴席,斟茶赔罪才行,否则免谈!”
然而陈三郎迈着轻快的脚步,毫不停留就从他身边过去,离开了课堂。眼角都不扫秦羽书一下,视若空气。
“这,这岂有此理!”
秦羽书暴跳如雷,差点要追上去劈胸将陈三郎抓住,问个明白:“好,是你逼我的,休怪秦某不念同乡同窗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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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新店求联,牛刀小试()
上午的课堂完毕,下午没课程安排,陈三郎决定到街道上寻找营生契机。虽然之前参加院试的时候,他已经在城中晃悠好几圈了,一无所获。但机遇从来都不是死物,会随时而变,上次没碰着,也许这次能寻获呢?
南阳府的街道热闹依然,人群熙攘,各种各样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陈三郎背负一只左手,慢慢走着,看着。
前面突然喧哗,人们奔走蜂拥而去,似在围观什么。
陈三郎好奇地挤过去观望,原来是一间酒楼新开张,缺一副正门对联,这老板倒有些新奇想法,并不依照常规地提前花费润笔请名人雅士来写,而是现场摆开案台,陈列上文房四宝,当众求联。
只要写得贴题的,比较好的,就算最后没有被采纳,都能获得铜钱五百文奖励若是中魁,奖励更加丰厚,足有纹银十两。
该活动已经进行了两天,今天是最后一天,酒楼已收得各类对子上百副,基本符合要求的有二十多副。不出意外的话,最后入选的对子将从这些对联中挑出。
不得不说酒店老板这一招极为有效,人气爆棚,虽然是新开店铺,可前来围观以及入门饮食的人络绎不绝,甚至不亚于斜对面的名牌老店三鲜楼。
酒楼名为“锦香”,对联中必须含有此二字,至于其他,则更凭发挥。
这时候,就有一名书生上前,提起案台上的笔墨,在纸上飞快写起来。不多久,一副对联写就,酒楼有负责的专人举起,高声念道:“锦楼尝百味,馨香飘万家!”
中规中矩的对子,只是字数少了点,但同样博得一片掌声。
其实这般应景之对,根本不需要什么跌宕起伏,而或抒发豪情壮志之类,只要琅琅顺口,通俗易懂,加上一些能吸引顾客进门饮食的意味便足矣。
锦香楼门口熙攘,引人注目,就连斜对面三鲜楼的三楼之上,都有人在注意下面境况。
雅间,三名儒士正在低斟浅饮,谈笑风生。
其中一人,赫然是扬州学政大人杜隐言其余两个,一位面色略黑,眉毛很粗,乃南阳名儒周分曹第三个温文尔雅,就是南阳学院院长宋志远。
这三人本为同榜进士,私交甚笃,难得机会在府城相遇,自然得多聚一聚。
宋志远呵呵一笑:“隐言,你这番来南阳,应该是为主持科考而来吧。”
杜隐言点点头,算上前不久的院试,短短时间,他已经来南阳府两次了,叹一声:“八月乡试临近,各种事务繁忙,不得片刻空闲。”
周分曹的声音洪亮有力:“隐言,你身居要职,却是能者多劳,别人恨都恨不到。”
杜隐言望了他一眼:“分曹,上次我的提议如何?今朝廷人才匮乏,广招俊才,正是你出仕的大好机会。”
周分曹饮一杯酒:“依我看,你是替元大人招人的吧。”
杜隐言呵呵一笑:“元大人乃封疆大吏,是朝廷基石,你我替他效力,不就等于替朝廷效力吗?”
周分曹摇一摇头:“此言差矣,朝廷是朝廷,元大人是元大人,岂能混为一谈?隐言,恕我直言,元大人雄才大略,狼行虎步,却不是个甘于安分的人,你跟他来往密切,日后如何,却难两全。”
这话虽然说着隐晦,但杜宋两人都听出了弦外之意,言语所指,正是说元文昌有狼子野心,或会造反
宋志远忙道:“分曹慎言,隐言为官多年,心中自有分寸。”
杜隐言哼了一声,他是扬州学政,甚受元文昌拉拢倚重,近年来,显然已属于元家阵营,知晓许多机要之事。与此同时,他已看清楚天下大势,夏禹王朝日薄西山,九州各地龙气喷薄,渐成潜龙割据,假以时日,就将蚕食夏禹王朝龙气,群雄逐鹿,只在旦夕。
在他看来,周分曹隐居山野,不愿出仕,却是不懂天时。当天下局势变动,所谓隐士,到时如何能明哲保身?只怕不是成为才狼虎豹腹中食,便是被贼寇所害。
不过杜隐言深知周分曹脾性,也就不愿再开口劝说。
心里暗道:正阳道长应该也差不多来到南阳府了吧
这道士出身青城山正一道,元哥舒出生之时,被他看见异象,红光满室,贵不可言。故而投身刺史府,成为座上宾,专门负责堪舆风水命气时运等事务,玄之又玄,但又有着独树一帜的道理,因而深得元文昌父子信任。
可以说,元哥舒一路成长,地位能够凌驾于两位哥哥之上,跟正阳道人密不可分,因此元哥舒暗地里,尊称其为“道父”。然而该称呼有些忌讳,在有别人在场的时候,还是唤“正阳道长”。
此番离开扬州,杜隐言和正阳道长一同出发,杜隐言负责到各府城主持岁考事宜正阳道长则是出游各地山水,持星盘,堪舆风水。
在其中,泾江乃重中之重。
龙得水而活,遇气而腾,泾江作为天下六大水系之一,又是贯穿扬州的主要水脉,扬州潜龙能否真正形成,化形,必须依赖于此。
饭局气氛有些压抑,宋志远干咳一声,扯开话题,呵呵笑道:“你们看下面这家新开酒楼,当众征联,却是妙着。其他店铺见着,恐怕会争相仿效,风行一时。”
周分曹道:“商贾噱头罢了。”
杜隐言忽道:“说起对子,分曹你在朝山寺的绝对被人对出,那人找着了没?”
周分曹摇一摇头:“没有,前一阵子不是说有妖魔为祸嘛,闹得纷纷扬扬,朝山寺的广场都被毁了。”
杜隐言道:“此事说来稀奇,对出绝对,可是扬名立万的一个大好名目,为何不见人出来宣扬?”
宋志远点点头:“可不是?这年头,沽名钓誉者比比皆是,深藏身名的倒是稀罕。”
那边锦香楼忽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原来又有人上去写对子了。虽然隔得有点远,但居高临下,人群围着的圈子中空出一大片,倒能看得见那书生模样。
杜隐言“咦”了一声,微有诧色。
宋志远问:“怎么啦?”
“嘿,这一位不是泾县生员陈道远吗?他今年童子试考取秀才,录为增生,现如今应该在南阳学院进学。”
听说是学院的生员,宋志远也不以为意:读书求学问,其路漫漫,在考得官身能当官之前,总得通过一些其他的路子营生。除非出身富贵,而对于成千上万的普通读书人,卖字卖文为生,实为常态。
下面,锦香楼门前,陈三郎已执起毛笔,气定神闲,唰唰唰地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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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曹公仗言,气数有变()
感谢书友“东方凝云”“云羽少”“”“蜗牛在写字”“看不穿”“珠海阿龙”“莫轩意”的慷慨打赏!谢谢“莫殇别恋”的1888!
陈三郎站得直,手很稳,笔锋圆转,当第一个字出现在白纸上,旁边锦香楼的管事便不禁暗赞一声:“好字!”
醮墨,挥毫,书写,行云流水,一会之后,对子写好,陈三郎放下笔墨,额角隐隐有汗水渗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