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邪-第3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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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郎思索着牠的话,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这个天下,已经变了。变化难分好坏,但对于不同的存在,便有利弊产生。呵呵,对于人族苍生,应该是好事;可对于吾等妖类,便等于树木失去了阳光的普照,失去了雨露的滋润,终将慢慢枯萎,直至枯死。”
龟丞相说得很慢,但很形象。
这本就是个浅白的道理。
变化早在数百年前便已发生,说白了,就是灵气在慢慢消逝,修者正在不断丧失修炼的土壤,修为难有进步。为了应对困境,各大宗门势力不断修正门派法诀,改善各种丹方,以适应变化。
但显然,这样不得已的改变无法解决诸多问题,修门实力大减,门下弟子青黄不接,一蟹不如一蟹,更有不少千年古派甚至就此灭绝,断了传承。
想当年,修门鼎盛时期,各大宗门势力何其强横,一些庞然大派甚至直接控制有一个国度不同的门派,不同的国度,从而形成了众国争雄的割据局面。
那时候,一国之君见到宗派大能,也得跪拜见礼。
但这些,早成为了历史。如今宗门们为求生存发展,纷纷投身各大势力中去,甘心当个幕僚,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扶龙成功,使得宗门气运加身。
这样的情况,几属于“依附”了。
从操纵到依附,从主人到客卿,非常清晰地演示着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如此境况套用到妖族身上,同样适用,发展至今,差不多只剩下一个“洞庭封禅”的热闹仪式,别的东西,都在崩塌,都在被人遗忘。
面对困境,修门无路可走,只得求新求变;但龙君却还有一个选择出海
离开这个天下,另寻灵地。
那个灵地,地方绝不会多大,因而容量有限,有资格跟随龙君出海的族类数目也不会太多。
当然,身为龙族后裔,自然不会被挡住门外。在很多年前,龙君已经丧失了繁殖的能力,所以每一个子女,都是一份血脉传承,十分珍贵。为了延续血统,龙君可谓苦心孤诣,做出了各种的安排。毕竟这一代的血统早失去了纯正,几乎全是半血的了。
那么再下一代呢
只能是一半的一半
如果不及时维持住,这般稀释下去,不用几代,世上便再无龙
想着,都是件可悲的事。
更要命的是,不管龙子还是龙女,想要找到理想的另一半,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基本的匹配,很难。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出海了,就还保存在一份生机和希望,若是留了下来,随着环境不断恶化,即使强悍如龙脉,也会慢慢被污秽,被腐蚀,从而丧失灵性,不再具备各种神通能力,不再拥有绵长的寿命天赋,而是会像普通凡人一样,春秋易逝,短短数十载便红颜白头,然后死去。
因此龟丞相说,如果敖卿眉选择留下,便是自杀om
第五百九十章:许你相见,请进门吧()
龙君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家女儿遗落凡俗——虽然这只是个不得宠的女儿,当关乎到血脉传承,别的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对于陈三郎而言,这同样是个两难选择,他希望敖卿眉能留下,但与此同时,又觉得这样的意愿是否太自私了。
修士们上下求索,穷极一生,大都是为了修道有成,延年益寿,视“长生”为终极目标;而龙族天生便具有数百年的长寿,若为了情爱之事,而放弃拥有,牺牲未免太大。
设身置地,这其实与陈三郎的选择本质一样,既然他无法舍弃凡俗,跟随出海,又如何能强求小龙女留下?
回想过去种种,陈三郎与敖卿眉之间的交集,大部分都是存在于人与鱼的状态,敖卿眉的人身,就那么雾里看花般见过几回而已。
只是,这样的事,岂是一定要朝朝暮暮的?
人海茫茫,男女万千,有时候,只需要看一眼,便能定了终生!
陈三郎突然觉得心有些疼,他一向认为自己是一个冷静平淡的人,当习惯于运筹帷幄,当居上位久矣,慢慢便会养着气,不会轻易情感流露,所谓“喜怒不形于色”,便是如此。
然而陈三郎骨子里,到底是个读书人呀。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这才是他的本色——不管怎么都掩饰不住,难以改变的本色。
唯快意恩仇,方见丈夫性情!
瞬时间,陈三郎平静下来,开口道:“龙君大人,我还是那句话,但求与龙女一见。”
宝座上的龙君站着,殿内似乎起了风,吹拂动牠身上的杏黄袍,其面目依旧隐藏在一片迷雾当中,不可视见。
陈三郎望着,慢慢说道:“龙君之诺,让我见敖卿眉一面,都做不到?”
“好,很好……陈状元是否以为,只要见上了面,就一定能抱得龙女归了?”
言语间,龙君仿佛在按耐住内心的怒火。
陈三郎回答:“正如龙君所言,那是龙女的选择。不管她如何选择,我都会接受。”
顿一顿,又道:“龙女对我有大恩,亦有大义,我对其更有承诺,不管如何,总得见面说清楚。否则的话,岂不是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
后面这句,蕴含双关,意有所指。
“哈哈哈!”
宝座上龙君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殿内回荡着。
听着笑声,陈三郎握紧了拳头:这种等待答案的未知心情不好受,因为结果可能是好,更可能是坏。龙君的笑,仿佛是怒极而笑,若是怒火爆发,谁人承受得住?
即使龟丞相在边上,恐怕也不能。
笑声戈然而断,龙君声音悠悠:“凡俗有句老话,叫‘生米煮成熟饭’,不知让多少父母肝肠寸断,无可奈何,怪不得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规矩,这规矩,方是道理呀。”
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竟带着苍凉,在这一刻,牠似乎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龙君,而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眼睁睁看着自家女儿被公子哥儿花言巧语哄骗走,却又徒呼奈何。
因为,女儿早已心有所属。
关于敖卿眉的心意,龙君早已知悉。其实在整个龙宫,整个妖界,此事都不是什么秘密。
龙女离家出逃,流落人间的事,早传得沸沸扬扬,可谓一大奇闻。千百年来,从没有发生过。
更关键的是,由于牵扯到某些天机,龙君对此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无法发作。
天道气运,玄之又玄,但偏偏修为越深的存在,越是相信在乎,大有讲究,轮回也好,因果也罢,道理说法,本质一样。
龙君只希望能说服陈三郎,让他离开洞庭,但现在看来,这个希望终归要落空。
又或者说,一些事情在敖卿眉流落到泾县,意外被渔夫捕获,再被陈三郎买到手的时候,便已经注定,无法改变。
直接击杀陈三郎,会是一个最为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但龙君超然世外近乎千年,如何又会轻易再涉身其中,招惹诸多因果?
牠,毕竟不是蛇后。
又或者说,其实龙君倒不在意蛇后出手,将陈三郎抹杀掉,一了百了。问题在于,龟丞相现身了。
在龙宫,龟丞相一直是个特殊的存在,堪称龙君之下第一者,其不但修为高深,还掌握着独门堪舆占卜术法,乃是这门风水玄学的老祖宗。在凡俗人间,几乎所有与此相关的从业者,手里都会装模作样地拿着片龟甲来当道具——此手段根源,便是以龟丞相为源头的。
龟丞相说陈三郎气运加身,杀不得,那就杀不得。
关于这些,龙君本身也有体会感触。所以,牠才会让龟丞相带陈三郎到殿内,面对面交谈。
这已是一种表态。
让龙君很不爽的是,陈三郎那种“有恃无恐”的态度,仿佛在挑战牠至高无上的权威。陈三郎的确占了理,前有龙君一诺,金口玉言;后有敖卿眉的死心塌地。
但是,有理就能为所欲为吗?
龙君活了漫长岁月,习惯了万众跪拜,习惯了言出法随,习惯了自己就是道理,现在贸然跑出个人来针锋相对,当然觉得心情不快。
旁边龟丞相开口了:“龙君大人,属下有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龙君哼了声:“老鬼,该不该,你不都说了?这么多年来,你始终这副腔调,你不烦,本君都烦了。”
龟丞相嘿嘿一笑:“属下窃以为,于情于理,他们见一面并不过分。”
这等于直接帮陈三郎说话了。
陈三郎感激地看了龟丞相一眼,不管对方出于何种考虑,无可否认,牠都站在了自己这一边。有这么一位实力强大的盟友,肯定是好事。
龙君沉默了一会,似乎在考虑,半响之后,终于开口:“既然你要见龙女,本君便许你去见。不过有言在先,能否见得上面,还得看你本事。”
说话之时,殿内突兀地出现了一道门户,有玄光闪现,不知通往何处。
“龙女便在其中,陈状元,请进门吧!”
第五百九十一章:龙牢困兽,龙蛇一身()
见那门户出现在前面,陈三郎略整衣冠,迈步过去,到了门前,望一层玄光更甚,极其不真实,没有迟疑,便跨了进去。
如跨门槛,下一刻,他便感到一股寒意涌将过来,扑打到身上,不禁浑身打个冷战。
陈三郎穿着的并不多,只一件内裳,一件单袍而已。而这里面颇冷,虽然不至于刺骨,但寒冷中夹杂着一抹阴森之意,让人觉得不舒服。
与此同时,眼前一暗,视野变得昏沉起来。
定一定神,陈三郎适应了新的环境,就发现自己置身在一条阴暗的甬道之上。甬道不过五尺多宽,高约三尺,是用一块块的青色石头砌成。
陈三郎举头望去,见这甬道甚长,蜿蜒而伸,而且有一个逐步下走的斜度,仿佛通往地底深处。甬道两边,每隔数丈便在墙壁上镶嵌着一簇火把。
这些火把显得怪异,火光昏黄,似乎是固化的,毫无火苗摇曳的迹象。走近去看,赫然发现根本不是火把,而是某种奇异的石头,雕刻而成,所以光线显得晦暗。
会发光的石头,倒不足为奇,陈三郎可是见过龙宫那些璀璨的夜明珠。
这个地方,怎么感觉像是一个阴森的地牢?
陈三郎心里想道。
不过敖卿眉被抓回龙宫关起来,而龙君把陈三郎送到地牢里来,却是符合情况。
他吸一口气,举步向着前面走去。
咚咚咚,脚步声一路响了起来。
约莫行了一刻钟,吼的一声,前面猛地传出嘶叫。
陈三郎的脚步停住了,他听出这是一声兽吼,充满了凶残暴虐之意,仿佛是被困许久的凶兽,对着鲜血有一种无比的饥渴。
“果然,不是那么简单呀……”
陈三郎呢喃了一句。
“吼!”
又是一声咆哮,在狭窄的甬道里听得分外清楚。
陈三郎却不再犹豫,迈步继续前进。
……
宫殿内依旧空旷,龙君坐回宝座上,龟丞相则依旧站在塑像前,仿佛成为了第二尊塑像。
良久,龙君开口:“老鬼,你就没什么问的?”
龟丞相语气平淡:“问什么?”
“关于龙牢,关于那个气运之子……”
龟丞相淡然一笑:“那是他的事了。”
“你就不怕他被杀死在里面?”
龟丞相回答:“如果他被杀,那是他运气不好。”
“唉!”
龙君忽而叹了口气:“老鬼,我倒觉得你越发高深莫测起来了。”
龟丞相连忙躬身做礼:“龙君大人,莫要折煞属下了。”
“呵呵,我们都老了,何必还在意那么多呢,还是以前好呀。”
“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龙君喟叹着,更添几分沧桑:“只是临到走时,终是不舍。老鬼,你说千百年后,这天下,还有人记得我们吗?”
龟丞相想了想:“可能会存在神话里,史书就算了吧。”
“嘿,史书?一代朝野一代史,历朝历代,改书修书,层出不穷,咱们见到的还少吗?”
龟丞相默然,活到牠这般年纪,其实很多东西早已看穿看淡。岁月如水,世事无情,多少秘辛,多少典故,不是湮灭于历史的长河内,便是被篡改得面目全非。正所谓笔下写春秋,但握住笔的,永远是人。
既然是人,便有着立场。屁股稍稍挪一挪,笔下文章便会大变样。
从另一个角度上看,历史的真相,从来都是模棱两可的,而人们,只是在生活罢了,有几个真得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