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邪-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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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净空徒然发现陈三郎居然是个修士,还是个瞧不出破绽的修士,顿时觉得心神一震。
修道之途漫漫,极少有自学成才的,必须有师门指引教导——这个过程,实则也算是点化的一种。
换句话说,等于陈三郎已经被点化过一次了,再想点化过来,那难度不言而喻。
听到他的疑问,陈三郎呵呵一笑:“大师,你看我像是个修士吗?”
净空微微一怔,觉得这话有些蹊跷,再细想先前发生的事,果然发现了诸多疑窦之处。
陈三郎身上,从始到终,都没有法力显露,他的气息很是古怪,不好琢磨,倒跟上古时期的某些传闻有点相像。不过那传闻典故,早已埋没在故纸堆里了。
这些东西,暂且无法推敲,他这次来,势在必得,因为他深深地知道,若是让陈三郎依照这般势头发展下去,从此以后,再无机会。
连试三次,连陈三郎的脑海世界都入不得,看来,得使出最后的神通手段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木鱼经声,声撼府衙()
释家名为“仁慈”,但同样不乏金刚伏魔的刚烈手段,神通不少,所谓佛亦有刀,不外如是。
当然,面对陈三郎,那些神通手段却不好使用。不过净空还有更绝的,不怕陈三郎不皈依。只见他念句佛号,从袖中一掏,下一刻,手中便多了一口木鱼。
这木鱼通体浅黄色,鱼型,形体圆润,有着一圈圈的木纹,天然而生,但看上去,却如符文密布,有着玄妙的繁琐走势。木鱼头上有一处竟微微凹下去,显然是长年累月的敲打所形成的。
能敲出此处,非数十年之功不可。
他再一掏,这次掏出一根棒槌来。
陈三郎瞅着他的衣袖,心想这里面肯定有着独门术法,和逍遥富道的乾坤袖一般,等于是一口法器,可以容纳事物,还不知装着多少好东西。但这样的法器,炼法独特,不足为外人道也,也难以掠取。
净空木鱼在手,一手持槌,说道:“公子,请听老衲念经。”
也不多说,咚咚咚,就开始敲起来。
这声音清爽明悦,让人听着,便有一种欢喜安宁的感觉。
以声传神!
陈三郎心中一凛。
敲木鱼绝非简单,大有讲究学问。许多刚入门的沙弥小和尚,敲木鱼没有掌握到精髓,或快或慢,或轻或重,别人一听,别说安神,反会觉得烦躁难听,根本听不下去。即使一些敲了多年的老和尚,若无修为加持,同样无法进入境界,只得其形,不得其神,敲起来,节奏力气是掌握得不错,但传达不了神韵,充其量,便是敲得能听罢了。
净空这一敲,从第一声开始,便显露不凡。
陈三郎神色一紧,正襟危坐,坐在案桌后面,摆开文房四宝,先展一张白纸,再用镇纸压住。
这方镇纸,正是莫轩意送的那块极品寿黄。
铺好了纸,便开始磨墨,磨得很慢,墨汁悠悠。
净空见着,微微一笑,一边敲木鱼,一边开始念经。
他念的经,与寺庙里常念的大不相同,闻所未闻,不知是什么经文,每一句都极长,尾音长调,连绵不绝,行云流水般。
陈三郎磨墨的手一顿,却是被那经文所吸引,想要停下来仔细倾听,看能否听出什么内容来。
嗡!
关键时刻,还得《浩然帛书》发动,将那缕被牵引流露出来的意念给压下去了,灵台顿时清明。
“惭愧!”
陈三郎赶紧收敛了情绪,左手捻住右手的衣袖,专心致志地继续磨墨起来。
木鱼声声,经文琅琅,纵然房门关闭,但无法隔绝声音传递,外面的人,立刻便听到了。
雷威搬了十坛酒进来,许念娘看他顺眼,就叫他坐下来喝。
雷威心中大喜,许念娘何许人也,可是城主大人的岳父,即使撇开这个身份,其本身实力深不可测,赫然是整个崂山府的高手高手高高手,周分曹等人见着,都是客客气气,礼仪有加的。
现在有机会和许爷喝酒,雷威只觉得面子倍有光彩,连忙去外面,买了十斤羊肉,切好,装大盘,再整了两只烧鸡,以及一些花生米之类的,摆好一桌。
许念娘见着,呵呵一笑:这家伙,懂事,还不错。
他喝起酒来,并不讲究与谁,身份什么的,根本不在意,只要顺眼即可,贩夫走卒,一概不论。若是不对眼,即使权贵大官,也休想坐下来。
两人你一碗我一碗的,便痛快喝起来。
雷威平时在乡野多猪朋狗友,时常聚在一块,每日不醉无归,很是练出了些酒量,一向被朋友称道。在酒桌上,还得了个绰号,叫“雷三斤”,意思是能喝三斤酒。
只是今日,雷三斤遇到了许念娘,一比之下,立刻见高低。
看见许念娘一碗接着一碗往嘴里倒,连粗气不喘,雷威瞧得傻了眼:这哪里是喝酒,简直是喝水……不对,水这般喝法都不行,喝得多了,肚皮都要胀破了去。
惊叹之后,只剩下佩服。
果然是高人,连喝酒都高那么多。
几碗酒落肚,雷威有了些熏熏然,就在此时,他听到了木鱼声,以及念经声。
声音是从陈三郎的公房中传出来的。
“这秃驴连经都念上了,好不呱噪!”
雷威嘴里骂了句。
对面许念娘却面色一变,他也听出了木鱼声念经声中的玄妙:这声音,听不得!
“咦,不过这木鱼声听着,倒挺舒服得……”
那边雷威念叨道,听了下,居然摇头晃脑起来。只是没摇晃几下,神色便有些变了,变得茫然迷惑;又过一会,他忽地抛下手中酒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大叫:“佛祖,我有罪呀!”
许念娘看不过眼,飞脚过去,正中穴位,还来不及嚎啕告罪的雷威便晕倒在地上。
“好一卷《木鱼经》!”
许念娘低声喝道,神情少见的郑重。
木鱼声起,念经声来,源源不断,从房中传扬出来,莫说房外面的厅堂,便是附近的几间房都受到了波及,里面做事的人哪里还能安心办公,只怕很快也会如雷威这样被感化了,要呼天抢地地扑上来,磕头跪拜,以表虔诚。
这些人,必须提前离开此地。
许念娘念头一转,手提雷威出去,很快放下他返回,首先去到周分曹的房中。见到他和郭楚正有些惊疑不定地呆在房中,心不在焉的样子,显然受到了木鱼经声的影响干扰。只是他们都不是寻常之人,定力过人,还不至于这就神志失守了。
许念娘当即把情况大概说了下,然后让他们赶紧出去,把周围别的人全部带上,离开府衙。
周分曹一听,吃惊不小,他可没想到那木鱼声念经声如此凶猛,简直难以想象。不过他毫不怀疑许念娘所说的,这位许爷乃是高人,岂会胡说八道?当即和郭楚出房,然后分头叫人,不多一会,都把人叫上了,快步离开。
周分曹担心陈三郎安危,扭头见到许念娘仍大马金刀地坐回厅堂上,有他坐镇在此,想必不会有事。
他却不知道许念娘看似面色平静,实则内心已生波澜,对于房中陈三郎的处境,感到焦虑着急。
第四百一十六章:每逢大事,民心不静()
(百万雄关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一百万字了,真不容易啊!南朝还在,此书还在!)
木鱼一声声,如敲在心坎;念经若水流,只在耳根处缭绕不绝,点点滴滴,难以抵御,一直流淌进去,直到把整个身心都给淹没,浸泡……
这实在是一个痛苦无比的过程。
但只要你敞开心灵,皈依过去,却立刻便觉得所听所闻,都是梵唱仙音,十分美妙。
房中,陈三郎已经被这些声音所包裹住。
整整三刻钟,他才把墨磨好,放下墨块之时,那手都在微微颤抖,好像拿捏的不是小小墨块,而是一块沉重无比的石头,舞弄一会,便手腕酸软,很是疲惫。
额角处,有汗水渗透出来,把发丝都给**了。
他神色还算安定,可泥丸宫中,神魂正在做着剧烈的斗争,却是外面难以洞察得到的。
陈三郎很是怀疑,要是没有《浩然帛书》坐镇,自己会变成甚样了,即使不至于磕头跪拜,应该也会参礼鞠躬,洗耳倾听。
木鱼声念经声交织在一起,在魂魄世界内便形成千丝万缕的气息,呈现一片淡淡的金色,一如流金,无孔不入。
陈三郎当年觐见皇帝,被夏禹龙气所困,那气息,也是金黄色。不过两者相比,有着不同之处。
龙气金黄,威严强迫,不容置疑;而当下佛音肃穆,内中却有着柔和感化的力量,显得仁慈,特别容易让人接受相信。
是非成败转头空,王图霸业都是假……
人生虚幻,本质如此。
既然如是,还娶什么老婆?还苦苦挣扎奋斗做什么?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陈三郎听着净空的念经声,就觉得反反复复都是在陈述表达着这样的意思:放下,放下吧!
万事放下一身轻!
听得多了,慢慢便迷糊起来,这时那古书光华蓬发,有字句飞扬而出,苦苦抵挡着金光的侵蚀:
“家国逢难,世道为艰,何以退?何以避?何以放?何以空?”
陈三郎精神一震,从迷糊中警醒过来,只觉得脊背有冷汗流下来,定一定神,伸手去拿起笔来,醮了墨,开始写字。
只写一个字,字体四四方方,很大,几乎把整张纸都给写满了,是个“静”字。
每逢大事有静气。
平安难得,静亦难。
静,其实是一种境界。
世道人情,熙熙攘攘;红尘名分,头绪万千,置身其中,谁能静而不动?谁能动而不急?谁又能急而不昏。
当头脑发昏,往往便会做出些糊涂事来,乃至于不择手段,不分青红皂白,什么都做得出。
陈三郎做那场大梦,这魂魄便具备了不同,难以言说,只是分外的凝练与沉稳。
当人活了一定年纪,有所经历,多多少少都会如此,谓之“成熟”。陈三郎虽然年轻,但梦了一生,反而比许多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还要有阅历得多了。要知道,那个梦是如此的不同寻常,匪夷所思。
也许,正因为这般,他才能与《浩然帛书》相得益彰吧。
只是眼下,他遭受到了极大的危机,提笔落墨之际,那手腕都显得不稳,微微在抖。手腕作抖,如何能写得好字?
果不其然,落笔的第一横,便横得不平,微微斜了下来。
陈三郎却不管,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一横接着一横地写了下去,直至把这个“静”字完成。
完成得很不满意,每一个笔画都存在这样那样的瑕疵,不是下斜便是上挑,不是左歪就是右扭,因而导致整个字的结构都散掉,一如学童涂鸦,甚至还要差些。
“这字,写得委实太丑了些……”
陈三郎看着,暗暗惭愧,颇觉汗颜。这字,留不得,得赶紧揉了,再写一个。
想到做到一把揉成一团,丢到地上去。
说也奇怪,这般想着,就感觉那木鱼敲打的声音弱了些,念经声也不那么近在耳边了,开始变远。
那边净空身子微微一颤,连念经声都出现了小小一个停滞,好在他反应极快,及时连接上来,否则的话,便会功亏一篑。
陈三郎倒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换了张新纸,开始写第二张,依然只写一个字:“静”!
但第二个“静”字写出来后,似乎比第一个还要丑,整个字形都扭歪掉了,看着,都不像是个字。
陈三郎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坐在那边念经不断的净空,他猛地发现这位老僧敲打木鱼的节奏快了些,念经的声音也大了。
“他,开始急了……”
陈三郎不惊反喜,长吸口气,撸起袖子,继续提笔写字。
……
变急的的木鱼声和念经声传到外面,传到许念娘耳朵里,他听了下,嘴角同样勾出了一抹笑意:
“好小子,果然有些本事。”
心里觉得欣慰。
不管是先前,还是现在,这些声音对于许念娘来说并未造成什么干扰影响,他悠悠然地吃肉喝酒,简直没当回事。由此可见,其内心之坚硬,到了何等程度?
整个厅堂,只剩下他一个,别的人都撤出了府衙,连大门都关上了,不再让人进来。
周分曹等人便都等在外面,一大群的,聚在一块,一个个神色都有点忐忑不安。
他们都是在府衙做事的头头目目,换句话说,只因陈三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