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邪-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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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轻轻在猫头上一敲,再敲,一共三敲。
那猫浑身一震,通体猫毛炸开,然后慢慢收敛回来,恢复如初,仿佛没有什么变化,但变化,早就发生。
“明心见性,善哉善哉!”
老僧露出了笑容。
约莫一刻钟后,他终于在一座建筑门前站定,举首去看,便看见悬挂着的牌匾,三个字:崂山观!
观中,逍遥富道正在打坐冥思。
这段日子来,他经常出城奔走,去各个乱葬岗,埋尸地,反正只要煞气浓郁的地方,他都去。到了地方,便设案做法事,可不是糊弄人的,而是实实在在地祭出法器符箓,施展平生所学,不断驱散炼化那些煞气,很是辛劳。不过也受益匪浅,修为日增,通过法事,还能收揽到不少香火,重振崂山道法声威。
昨日,他才刚返回观中,消化所得。
当下正在做着功课,忽然心头有预兆,跳得厉害,赶紧停了,迈步出来,睁眼一看,就看见个老和尚走进了自家院子里。
第四百一十一章:道释斗法,哪位故人()
道释两家,向来不对路。
能对路吗?一本土,一外来,结果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把地盘和香火都抢了去,这让道门诸多宗派十分恼火。无奈人家有王朝撑腰,奈何不得。
当下天下大乱,在道门中人看来,却是个机会。
逍遥富道乃道士,自然也瞧不得和尚,想当初在南阳府,陈三郎第一次见到他,这家伙就是到那寺庙里拆台的。如今时来运转,居然有和尚登门来拆他的台了。
看见老和尚,道士心里便一跳,修士相见,不用出手,便知彼此深浅:看来对方来者不善!
老和尚合十,面露微笑:“见过道友。”
逍遥富道还个稽首:“大师来此,有何贵干?”
倒不是他想搞什么先礼后兵,关键在于这老和尚功力深不可测的样子,自己搞不过。
老和尚站在院落中,抬头望了眼:“此观香火鼎盛,想来肯定是城**奉了。”
“不错。”
逍遥富道大声承认。
这个供奉名分,是陈三郎封下来的。
老和尚点点头:“如此正好,老衲要来此城办事,这几天,道友最好坐在观中,不要出门。”
逍遥富道冷笑:“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对书生不利吗?告诉你,没门!本道爷纵然斗不过,也要斗一斗!”
说着,伸手亮出一物,正是那卷灵通符咒,四四方方,三尺长短,打开,上面画着简朴的景色,一座光秃秃的山,右上角处一个圆圈,仿佛太阳,但无光泽。
他一咬中指,有血流淌出来,便涂抹在圆圈之上。
濡染了血,整副卷轴似乎一下子活了过来,有莫名的力量波动弥漫开。后面闻讯赶来的两位童子感受到了巨大的威压,一屁股坐在地上,赶紧退后。
老和尚依然带笑:“道友何苦呢?”
“废话少说,想对付书生,先过本道爷这关!”
说着,符咒一扬,那卷上的大山隐隐成形,朝着老僧当头压下。
这幅卷轴,堪称崂山派传承之宝,有着莫大威力,几乎可接近法宝层面了。
望见那山,老和尚却不慌不忙,伸手凌空一点,那山便压不下来,被隔在了空中。
逍遥富道法力尽出,拼得满头大汗,终是奈何不得——他的修为境界实在浅了些,无法施展出通灵符咒的所有威力,否则的话,老和尚纵然可以抵挡住,但断然不会如此轻描淡写。
老僧面色淡然,猛地鼓气一吹。
噼里啪啦!
一阵脆响,那隐约成形的山体四分五裂,最后化为乌有,消失不见。
“你!”
逍遥富道怒喝一声,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差点摔倒在地,只憋着一口气,不肯倒下,脸色却变白了。
他望着手上的符咒,见到上面的景观,那简朴的山体上竟出现了丝丝缕缕的裂痕,如同头发丝粗细,龟裂似的。
这卷法器,已经受到了损坏。
逍遥富道又惊又怒,又是疼惜,双目喷火般瞪着老僧:“好秃驴,竟坏我法器!”
此物传承已经千年之久,经历无数沧桑,也挨过许多打击伤害。其实现在所受的并不算重,耗费些时日便能修补好。
道士吞不下这口气。
老和尚一招破了他的法,定了胜负,不再理会,转身便走,慢慢消失在开始降临的暮色当中。
“观主,你没事吧?”
童子清风过来,关切问道。
逍遥富道伸手擦掉嘴角的血迹,恨声道:“不用担心,我没事。”
对于这老僧,他多少有些了解,乃是出身白马寺,法号:“净空”,出身不低,当朝国师净往的师弟。其曾在扬州飞来塔上坐禅多年,有传闻称,他是在此枯守,等待有缘人来。
不过后来,这净空出现在泾县,要渡陈三郎入空门,一直纠缠不断。到了如今,竟追到崂山府来了,真是贼心不死。
清风低声道:“观主,不如去告诉城主大人吧。”
闻言,道士就想到陈三郎快要结婚了,在这骨节眼内净空找上门来,简直岂有此理。只是书生,是那么好对付的吗?在泾县的时候,无法成功,到了如今,更注定会是失败,便道:“不用出去,输给了此秃驴,此事便不能再管,乃是道门规矩。”
顿一顿,又道:“那边只怕也已知道了,无需去说。”
……
傍晚时分,暮色笼罩下来。
府衙后宅中,陈三郎在陪母亲用晚膳。同桌的,有二姐,以及二姐夫。四人坐在一起,算是一家团聚了。
桌上菜肴颇为丰富,有两样时蔬,有瓜炒肉,有蒸蛋,还杀了个鸡,肉白切,汤单独喝。
陈三郎最爱吃这样的鸡肉,两个鸡腿都让他给消化掉。
用餐有规矩,食不语,因此少说话,多吃饭,喝汤。
三大碗饭后,又喝一大碗汤,陈三郎吃饱喝足。陈王氏等人也是吃好了,让人把桌子撤下去,端上些茶水来。
“爹,娘!”
脆生生的童音,原来是江草齐家的孩子醒了,一个老妈子带着走了过来,这孩子将近两岁,已经蹒跚走路了,生得胖乎乎的,颇为可爱。
江草齐上去,把儿子抱起,满脸溺爱之色,一点不像个驰骋沙场的将军。
陈王氏见着外孙,也是高兴,说道:“来,给我抱抱。”
江草齐把孩子给她,对着陈三郎打趣道:“三郎,成亲之后,你可得努力了。”
陈二妹附和道:“可不是,你看娘亲,都不知道多想抱孙子。”
面对母亲看过来的眼神,陈三郎干咳一声:“快了快了。”
的确是快了,等成亲圆房,只要不出啥毛病,不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嘛。
突然间,他心头一跳,若有所感,不禁抬头望向门外,脸上露出了讶然之色。
门外空空如也,看远些,便是夜色来临的天空,今晚该是月朗星稀。
江草齐注意到了他的神色,不禁问:“三郎,怎么啦?”
陈三郎回答:“没事,就是突然心血来潮,似乎觉得有位故人到了崂山。”
“故人?”
江草齐不明所以,也没有想太多,自顾去逗弄孩儿。
第四百一十二章:一人一城,一儒一僧()
自入主崂山府,人心所向,气息滚滚,一日不曾停息,《浩然帛书》开新篇,开卷有益,自有感悟。万千人气,汇聚而来,每时每刻滋润着书页上的字句,那般感觉,妙不可言。
莫名地,陈三郎竟觉得自己和崂山府之间存在了某些联系,只是还朦朦胧胧的,若隐若现,不甚明确。
一个人,一座城。
城中发生的事通过气息波动,便有所感,那净空与逍遥富道争斗,法力显露,气息浑然不同,故而被陈三郎捕捉到了端倪。
这个,正是《浩然帛书》的玄妙之处。
修门之中,有望气之术,现在陈三郎所具备的,多少有些共通,不过差别也很大,不可归为一谈。
比如说,若是离开了崂山府,到了别的城镇,那就失去妙用了。原因无他,皆因别的地方,那些民众们可能连陈三郎是谁都不知道,没了人心根基,自然无效。
净空竟来到了崂山,果然执著,阴魂不散。
陈三郎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吃过饭后,他便回到书房中坐着,开始做功课,读一卷书,写一幅字。心神渐渐平稳下来,再不理会别的事了。
夜间,灯火点点,府城有夜市开,倒是热闹,人声熙攘,不绝于耳。在城西南方向,偏僻角落处,有一间寺庙废墟。
崂山府经受战火,许多地方都成为了废墟,不过后来这些地方都慢慢重建起来了,但也有不少无主之地,由于位置偏僻,暂时无人理会。
这寺庙便为其中之一。
观其废墟,可知当年此庙规模不小,一定香火鼎盛,但现在变成了一大堆瓦砾碎砖,一段段的断墙仍顽强地竖立在那儿,至于佛像金身之类的早荡然无存,不是被砸得稀巴烂,便是被人拿了去。连些废铜烂铁,都寻觅不着。
今夜月朗星稀,有清亮的月光照下来,就见寺庙废墟边上,一老僧静静地站在那儿,披着月色,有几分禅意在里面。
“阿尼陀佛!”
许久,他念诵句佛号,脸色无喜无怖,忽而迈步走进废墟里头,左转转,右走走,似乎在寻觅着什么。
那猫跳跃起来,身形灵敏,很是敏捷地在废墟之中穿梭着。约莫一刻钟后,喵的一声,它跑了回来,嘴里叼着一块事物,等走近了看,却是一块残破的牌匾。不是那种正门悬挂的大匾,而是侧门小门的匾,断折了,剩得一半在,上面漆面尽毁,但依稀能见两个字:“白水”。
这庙,名为“白水寺”,建立百年,却毁于一旦。
“三十年了……”
净空喃喃道,语气惆怅。三十年前,他曾在这庙里挂单,听主持讲过经,但如今,尽化乌有。
他猛地心头一省:“镜花水月,都为虚妄,何必执着?却差点犯了戒,罪过,罪过!”
说着,转头毫不犹豫地离开,那猫紧随而来,这一次,稍微后一点,融在老僧的影子里,仿佛是其中的一部分。
清晨,陈三郎准点醒来,洗漱完毕,正陪着母亲吃早饭,有门子急匆匆来报,说有个老和尚一大早就来到了府衙,站在门外,很有些古怪的样子,问也不言,仿佛哑巴。周分曹见状,便差人来问,要如何处理。
要是寻常人等,哪里用来请示,雷威直接轰出去了,但那和尚浑身透着古怪,又是出家人,不知甚来路,却不好办。
陈王氏听是和尚,忙道:“是不是来化缘的?那可得善待,赶紧送些吃食过去给他。”
陈三郎笑道:“母亲放心,孩儿这便去了。”
说着,起身出了后宅,来到府衙门外。举目一看,就见到了净空。许久不见,这老和尚几无变化,无论衣着还是神态。
如有感应般,一直闭着眼睛的老僧蓦然开眼,与陈三郎的目光相碰。
一位老和尚杵在府衙外面,难免引人注意,此时已经聚了些人在看热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他们想着,那老僧可能是要到府衙化缘的,倒是位大胆的和尚。也有人想,或者这和尚要到府衙谋事做也不一定。
现在崂山府发展蒸蒸日上,吸引不少人来。有当门客幕僚的,有条件符合的,都是直接当官。渐渐地,府衙的位置都安排得七七八八了。有不少人,只能到下面县城去做事。
所以说,投奔要趁早呀,错过了时机,待遇就差得多了。
周分曹来到陈三郎身边,低声问:“公子,你看这厮该怎么打发?”
陈三郎笑道:“我来打发。”
走过去,站在净空和尚面前,一儒一僧,面对面:“大师,你又来了。”
净空也是一笑:“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自当来。”
“呵呵,何苦呢?释家经典,不是说要放下执念?你不放下,便是犯戒。”
“阿尼陀佛,此事乃老衲之业果,不成功,便成劫。”
陈三郎一皱眉:“如此说来,你非要渡我不可?”
净空垂眉低目,一字字道:“还请公子放下凡俗众念,荣华富贵一场空,王图霸业都是假,这便随我遁入空门,供奉佛祖吧。”
“什么?”
“这老和尚疯了吗?”
“这死秃驴说得什么疯话屁话,竟敢来蛊惑城主大人出家当和尚……”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落在围观众人的耳朵里,当然也包括周分曹他们,顿时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