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邪-第2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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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得得!
有快马来到,下马禀告:“公子,府衙来了一大群人,说是从梅花谷来的,嚷嚷着要见公子。”
陈三郎一怔,梅花谷的?今天吹什么风,那一群老头子怎地都出来了,还要来见自己,想必不会是好事。
当日去梅花谷请人出山,实话说并不怎么受待见,陈三郎亦能理解,自家属于外来客,这一点便受了抵触,又年纪轻轻,初来乍到,想要别人卖命绝非易事。
聚气聚人,向来不简单。
当日这一群人都不愿意出山,眼下朝廷大捷,他们却出来了,肯定不是来投奔的。
“走,回去看看!”
陈三郎也不怕对方能掀起什么风浪来,见见也罢。
第四百零一章:惊弓之鸟,不堪弦响()
府衙外面,一群高冠宽袍的老者聚在一起,一个个神色激昂的样子,陈三郎放眼看去,那日在梅花谷中吃饭围坐的,基本都在这里了。
这些,都曾是雍州境内有头有脸的家族族长,不管来自哪个府城,甚至州郡,都掌握着大量的财富、土地资源、以及名望威信。
家族传承,往往延绵数百年,有的比王朝还要久远。现在这几家虽然不算是那种真正的豪族门阀,但也颇具规模。族中才人辈出,有外出为官的、有在文坛做学问的、也有经营红火的商贾土豪……
里外有人,上下便通,家族本能长久。只可惜生不逢时,遭遇乱世,遭遇了蛮军。
蛮军,顾名思义,野蛮之军,所到之处,掠夺一空,根本不讲任何道理,也不收买任何人心,只是杀,只是抢。连刺史大人都被吓得落荒而逃,何况下面的家族?
遇到这样恶劣的状况,再根深蒂固的大树,也得连根拔起。
逃进梅花谷内,陆景最经常感叹的一句话便是:“世道,变矣!”
别的人无不如此,面对明月,面对流水,面对叶绿叶黄、花开花谢,都是嗟叹伤怀,热泪沾襟……
幸好苍天有眼,中州大捷,让他们看到了光复的希望。只要石破军退回蛮州,那么他们便能重返家园,拿回那些被迫丢弃的土地。
今天,他们出山,要为家国仗义执言。进城的时候,稍微打探观察,诸人便知道陈三郎根本没有出兵的打算,如此正好,正中下怀,否则准备的满腹言论无用武之地,多少有些遗憾。
“他来了!”
听见马蹄声,众人看去,果然见到了陈三郎,下意识地一个个抬头昂胸,显露出清高的气质来。
他们是隐士,也是名士,便该有风范。
陈三郎看见,窃笑不已,却不理会。倒是周分曹策马上前,喝道:“尔等何人,围聚在府衙面前,意图闹事,速速散开,否则法纪处治!”
这一声喝,那边一班衙役便凶神恶煞地冲出来,个个明刀明棍的,领首者,正是雷威,手中把持一根铁索,只待令下,便要拿人。
见状,一众族长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便往后缩了缩,之前摆出的名士姿态荡然无存,他们突然想起,那陈三郎虽然看起来是个斯文读书人,可在传闻中,那是辣手无情,杀人不眨眼的。之前崂山府城几大家族的下场,便是明证。据说那一战,陈三郎还曾率领数十骑,亲自出城浴血搏杀来着。
这样的人,能跟他讲道理?
这么一想,几个老者心里便开始打鼓,觉得这趟出山有些莽撞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已经不是过往那般风光的族长了,要人没人,要势没势,要是陈三郎翻脸不认账,那该如何是好?早知如此,不如安安分分躲在梅花谷中喝酒吟诗,乐得清闲。
周分曹见到有人脸色都被吓得苍白,不禁摇一摇头,公子所说,果然在理。这一批人,只不过是养尊处优惯了的遗老罢了,遭遇战乱,早被吓得成为了惊弓之鸟,好不容易盼来朝廷大捷,生了些胆气,出得山来,但只要随便敲打下,立刻原形毕露。
陈三郎一摆手,示意雷威不要吓人,翻身下马,呵呵笑道:“原来是陆伯父等,你们出山来,莫非回心转意,要帮府衙做事了?”
陆景心里腹诽:今时今日,鬼才愿意跟随你呢……
这话当然不敢出口,旁边那些衙役正虎视眈眈着,一看便不是善茬,忙道:“陈公子,其实我们这趟来……”
陈三郎又是一摆手:“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进去再说。”
迈步走进府衙。
众人巴不得他这话,逃也似的赶紧跟随进去,终于不用再看衙役们的脸色了,当在府衙中坐下时,简直如释重负,随后又有丫鬟端茶上来,礼仪周到。诸人忽然觉得,看来陈三郎还是好说话的。或许,此子还想招揽己等效劳,有所求,故如此。
想着,底气重生,腰杆子又不知不觉开始挺直。
抿了口茶,陈三郎笑眯眯问:“各位族长远道而来,招呼不周,敬请体谅。嗯,到底有何事?”
陆景与何家族长对视一眼,打个眼色,那何家族长干咳一声,声如洪钟地道:“陈公子,实不相瞒,我们前来,是要为国请兵,为民请……”
轰轰轰!
杀伐之音密集而起,一队兵甲鱼贯而入,不同外面的衙役,这些实打实的全身披挂,走动之间,甲叶互相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手中个个把持巨斧,斧刃锋寒迸射,光芒骇然。
这些刀斧手要干嘛?
何家族长吓得一个哆嗦,失手把茶杯都给打翻,茶水流了一地。同时流出来的,还有脊背的冷汗。
兵甲领首者俯身对陈三郎施礼,朗声道:“公子,末将听闻府衙有人聚集闹事,特来守护!”
陈三郎淡然道:“有人拜访而已,无需守护,你们都下去吧。”
“是!”
刀斧手们齐声应诺,若平地轰雷,随后转身,整齐有致地退下去了。
望见在座各位族长一张张神情精彩的面容,周分曹心里就觉得好笑,莫名地就想起当日,他跟随陈三郎第一次进入崂山府时,那苏镇宏便派遣了精锐兵士在门口排列开来,刀枪如林,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但那时候,陈三郎神情自若,视之无物。
公子年纪轻轻,真不知经历了什么,淡定至斯,换了自己,都有些战战兢兢。由此可见,当年陈三郎奔赴扬州考乡试,高中解元后参加鹿鸣宴,面对枭雄般的元文昌,能够从容应对,绝非夸大其词。
反观这一群所谓隐者名士,见到兵甲刀斧便惶惶然,正应了那句老话:惊弓之鸟,不堪弦响……
陈三郎依旧满脸笑容,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对着何家族长道:“不好意思,将士唐突了。请继续说吧,对了,刚才说到哪里了?”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陆景满腹怨愤:又是衙役锁人,又是刀斧手的,叫人家怎么说下去。为民请命,一个“命”字还没有说出来呢,只怕说完之后,就真得会丢了性命。
第四百零二章:私心作祟,谈何大义()
何家族长定了定神,也是觉得刚才自己失态,丢了脸皮。要怪,其实还得怪到蛮军身上,当初那一通杀戮,现在晚上还做噩梦,实在被吓坏了肝胆,以至于见到些明晃晃的兵器,便觉得心惊胆战。
他吞了口口水,壮起胆气来:“陈公子,现在蛮军大败,朝廷大军一路追击至州郡,我们希望你能出兵相助,共同歼灭蛮军,收复雍州。”
陈三郎道:“原来如此,不过现在崂山府兵力单薄,只怕调不出人来。”
何家族长急道:“人手少,全部开拔过去不就好了。”
陈三郎斜眼看他,嗤嗤冷笑:“你倒说得轻松,所有的兵都走了,谁来守护此地?”
何家族长支吾道:“现在不是朝廷大捷嘛,雍州收复指日可待,谁还敢作乱闹事。”
“荒谬!”
陈三郎一声大喝,觉得跟这样的家伙说话简直浪费口水。
何家族长也来了脾气:“你身为朝廷命官,现在国有难,岂能袖手旁观?”
陈三郎大笑:“我的官,在泾县的时候就已经丢了。如今还不知道朝廷如何处置呢,若是罢黜旨意下来,我自身都难保,还说什么领军打仗?”
何家族长哑口无言。
陈三郎所说,确实无误,其目前的身份模棱两可,难以界定,真不好分说。
那边陆景干咳一声,开口道:“公子此言差矣,莫说官身功名,自古有言: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便该慷慨奔赴战场,杀敌立功!”
这是要用大义来压人了。
陈三郎笑问:“陆伯父好生豪迈,如此说来,你们都已决定要为国捐躯,前往州郡了,不愧为义士。”
陆景无言以对,开玩笑,他们哪里有这样的想法,这把老骨头莫说上战场,就连去往州郡,舟车劳顿,恐怕半路都会被折腾没了。虽然说蛮军败了,朝廷大军乘胜追击,接连打赢仗,但整个雍州境内依然是难民流窜,贼寇横行,乱糟糟的。
这般情形,如何敢轻易出行?
陈三郎看着他,慢慢道:“陆伯父,尔等居崂山梅花谷当隐士,好当否?”
陆景一怔,不明白为何如此一问,想了想,老实回答:“尚可。”
虽然不复以前那般锦衣玉食,出门前呼后拥,但好歹还有饭吃,时不时能吃上肉,喝上酒,身边也有些丫鬟仆从伺候着,依然做着老爷。
“你可想过,为何你们还能当隐士?优哉游哉,赏花赏月。”
陈三郎再问。
陆景冷汗下来了。
过去是苏镇宏在,虽然死气沉沉,但局势还算平稳,贼寇少见;后来换了陈三郎,气象一新,恢复了生机,更找不到什么贼患闹乱。梅花社名声在外,说白了,就是几大富户避居于此,有钱有粮,还有女人。如果换了别处,真以为躲在山里,就能安然无事了?
答案肯定不可能。
别说落草为寇的团伙,就算是不好相与的义军,都会直接打上门来。说好听点叫“劫富济贫”,说难听点,就是“抢”。至于“请”人做事,也是简单,说不动,刀子动,问你从不从?
相比之下,陈三郎上次来,已经算是客气之极,绝对谦谦君子。
这一点,陆景无论如何都得承认。
当个隐士,都得依靠人家庇护,如此,还有什么立场面目来让人出兵?
实质上,他们此来的目的彼此心知肚明,就是借题发挥,想捞一场义士名声罢了。
这名声,都是为了家族未来,为了子弟前程。
归根到底,还是私心,口口声声所说的国家大义,只能糊弄些不明就里的人。
话已至此,陈三郎懒得再多费口舌:“我还有事做,今天到此为止,你们请吧。”
说着,拂袖而去。
几个族长面露不忿之色,正要嚷嚷,就听周分曹喝道:“府衙重地,胆敢乱闹者,皆擒拿治罪。”
诸人赶紧把要说的话咽回去,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是来捞义士名声的,又不是真得要当义士,少说为妙。那牢狱是什么地方呀,又脏又臭,蚊虫满室,呆一会就生不如死。
作声不得,只得灰溜溜离开了府衙。心中始终不甘,积郁气难消。不愿就此离开府城,也不知谁提议了句,说要去喝酒解闷,众人便都去了。
“咦,这街上怎如此热闹?”
一人突然说道。
“可不是,记得上一次来,哪里有这般景象,找个地方吃饭,都得转好几条街。”
几个人面面相觑,彼此都看出了心中的惊诧。
人多气旺,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见着听着,他们仿佛回到了未被蛮军入侵前的情景。
陆景心中一凛:这陈三郎管治,果然不同凡响。只是那分田制未免惊世骇俗,绝对不能被王朝所容。
土地乃统治根基,历朝历代,都是把土地紧紧抓在手里,不可能均分下去。能掌握到大量田地的,不是豪门,便是贵族,次一点的,也是地主乡绅。没有土地的,只能当穷苦的农民之流了。
但不得不说,经受战乱后的崂山府元气大伤,陈三郎这一政令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民生,属于一剂猛药。
能下猛药,便是魄力。
很快,他们便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酒楼,上去坐下,点了菜肴和酒水。
几杯酒下肚,诸人不禁发起牢骚来,说陈三郎仗势欺人,蛮横不讲理云云。
“哎呀,你敢骂我们陈大人,究竟是何居心!”
一人大叫起来,却是端菜来的店小二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何家族长喝道:“与你何干,赶紧上菜!”
“砰!”
店小二把菜直接反扣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