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第14期-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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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九家]
乡村纪事(组诗)...........................姜宇清
崩溃(外三首)............................聂 权
诗六首................................卢 炜
野火中原(外六首)..........................熊育群
陶(外三首).............................张 毅
与青海有关的长短句(纽诗)......................单永珍
一只蟋蟀(外四首)..........................戚伟明
寻找春天(外三首)..........................刘 涛
粤桂边城(外二首)..........................朱山坡
[结识一个诗人]
诗歌的依据..............................雷平阳
诗六首...................................
83路车上的一个乘客.....................雷平阳 温 星
[新空间]
一半浮尘一半沙(外二首).......................谷雪儿
爱,使人无奈(外一首)........................林柏松
缝补十二月(外一首).........................潘志光
可我为什么要悲伤(外二首)......................杨子云
受伤的树枝..............................邵光智
诗三首................................潮 汐
冻疮(外三首)............................虞素琴
一棵树(外一首)...........................宋立虹
荒野上的树(外二首).........................祝相宽
越过时间的分水岭(外一首)......................赵昌平
对岸渔火(外一首)..........................陈树照
看秋.................................吕海潮
花儿(外一首)............................何英隽
一把镶嵌牦牛角的藏刀.........................刘 剑
一部旧电影的某个片段.........................梁德荣
空灵的声音(外二首).........................江 岩
[新译界]
伊.叶拉金诗选............................汪剑钊
[百名社会人士谈百年中国新诗]
守望精神家园、真实地记录生活.....................解 聿
[诗人随笔]
牧人及其它(四章)..........................阿 信
蓝贝壳诗话..............................沈 奇
在龙井村喝茶.............................朝 潮
[诗坛特别报道]
在湘江与岳麓之畔...........................艾 龙
[群落展示]
湖南青年诗人小辑..............................
世界以及别处.............................谭克修
公园里的秋天.............................谭克修
破产.................................韦 自
火车总是向前开............................江 堤
一块玻璃的下午............................梦天岚
取暖.................................彭国梁
玫瑰.................................杨拓夫
雨中漫步...............................宋志刚
降临.................................远 人
天涯海角...............................寥志理
岳麓山................................吴新字
不怕它根子扎的深...........................李 盛
书 简................................刘大伟
笑看朋友煮鱼.............................荷 洁
风弯了我无法纠正...........................唐治远
乡村纪事(组诗)
■ 姜宇清
白泥火盆
白泥火盆里的火
不具声势
是一种无焰之火
麦秸与牛粪烧透了
就被实实压入白泥火盆
镶了宽宽深紫色边沿的白泥火盆
故事都冒着热气染了薯香与野味
市面上少见了
一些色调原始的油画里
也难找寻
可冬日里走进过高原风雪的人
都记着白泥火盆
白泥火盆前
父亲开始念好听的农谚了
“一九二九,押门叫狗”
我守住白泥火盆
“三九四九,冻破碌碡”
我贴紧白泥火盆
“五九六九,开门大走”
我依着白泥火盆
“七九河开,八九雁来”
我离开白泥火盆
白泥火盆是暖人又暖心的
白泥火盆中的火是无火之火
冬日的高原让我记住了白泥火盆
鼓
鼓在乡戏开台以前
是招人看戏的
十里八村都能听见
整个正月都能听见
鼓点密集如炒豆子下雹子
乡里人不以为那是激情
认为是疯癫
疯癫的鼓点里
远树的一只猫头鹰失衡了
一些普通飞鸟的翅膀乱了
旧式队房里那面大鼓
我从没有动过
磨盘大的白色鼓面上厚积了灰尘
父亲曾在村人宰羊祭神的时候
祈雨拜龙王的时候,擂过
父亲说,那鼓的声音是
通了天的,被驮在雷背上
在闪电的裂痕里行走……
烟叶地
父亲是躲进烟叶地
捉拿了当地有名的贼匪
老家修志,有这一笔
但没有提到母亲
没有提到男人嘴里的烟草味
没有提到男人身上烟雾的神秘
蓝天下,那是母亲为父亲
种植的一片茂盛的烟叶地
高原风沙再大,也不欺
那叶片的肥厚碧绿
母亲绣的烟荷包与父亲长长的玉色烟嘴
再般配不过了
漆黑的夜里,父亲烟火明灭
是离母亲最近的星辉……
烟叶干了几回嫩了几回
烟叶绿了几回黄了几回
烟叶真成了母亲为父亲修的志了
一册,一册,纸页发脆
细细地读,带火的文字
能呛出你的眼泪
油 灯
灯台灯碗灯革
是老式村庄的一只眼睛
偶然还可在梁上
看见那只鼠
盯着灯台上面的油池
它刚从黑暗的洞里出来
想吞食那微弱的光,又惧怕
光里巨大的影子
走着针线的影子
长烟袋与叹息的影子
课本里第一个字的影子
熏暗的壁上一颗亮钉的影子……
它忽然又觉得那不是光,是光的
香味,是它的一豆跳动的同类
已先它一步,在那儿闪了千年
夜,
是一池黑色的油……
牧羊人的睡相
羊群,挂上这一面有名的坡冈
羊群,洁白的泡沫散开之后,他就睡了
多好的睡相,不是名士的,不是醉汉的
没有辗转反侧,没有江枫渔火对愁眠
睡了就是睡了,这是牧羊人的睡相
是山水相,是草木相
只是,他梦见了小偷,小偷说
你让我偷你什么呢
偷这顶破了边的草帽吧,说着
草帽就旋转着升高,成了那只飞碟
偷这根挽了粉缨的鞭子吧,说着
鞭子化为蛇,回到那个老园子
最后,牧羊人要小偷去取那颗黑黑的
日头,萋萋芳草里孵的金蛋
牧羊人醒来时,没有一只羊
从他梦中溜掉
它们正布局很美地向他围着
在漫来的雾中听他讲些凯旋的话
他知道,该把它们引向那条溪边了
雨前燕子
雷声发暗,被闷闷的云层
裹了,拖着走
山在雨前的雾里移动
似有仙光龙影藏着
山雨到来之前
娘总唤我回家
我只能在窗前看雨,看白色的
不慌不忙的雨脚 亲近
最亮的滩里的蛙鼓
响成片状的 闪电……
爱表现自己的家燕 弹出去
以紫色的欢悦镶雨雾的边沿
雨不临到时
它们是不飞归的
翼上不粘了雨星
它们是不飞归的
雨下得很温柔时
它们是不飞归的
雨意填满我空旷的少年的心
我已经把它们唤作我的弟弟和妹妹了
村庄多美,阳光可以浇灭
这一团一团的紫焰却越烧越旺
它们并不对我显示雨前的勇敢
这村庄的灵感,开在雨帘里的黑色花瓣
那时,我却是顾不上
看屋里——
闲闲的爹被雨困在炕上
娘把一壶热茶端到他前面……
绿色太阳
的确是看见了一个
绿色的 太阳
乡村雾重的春日的
早晨
山冈的杯子
沏满绿茶……
绿色太阳
蜡染的 效果
太阳
怎么会改变颜色
不是课本里的
不是姐姐剪的窗花里的
村庄定是离那条绿色的
扶桑路很近吧……
那只伟岸的红公鸡
那跳上墙头,又漫步走上屋顶
它在屋脊的疏草里伸长了脖子
但没有叫
它发现那太阳做了一次配角
成了它的一片 叶子
长夏远了……
总想溜入菜地,去推动那个
水车,推动乡村古老的长夏
人们都歇晌去了,水车在远处
在他们晌梦的边缘,响着
水车的感情一点也不苍老
它的倾吐是涓细的,澄明的
顺了水槽又分流到,一块一块
不同颜色不同香气的菜畦里去了
或者说,水是到白菜的家里到韭菜的家里
到萝卜、瓜和柿子的家里串门去了
大人们收秋时,我不以为那些上等的
瓜葵蔌缨,与我有什么直接联系
我只守着残留的菜根,滴着汁液的
菜根,我知道我不能再去推动水车了
我尤其不能再去惊动那些菜花丛里
寻香寻艳的大蝶了——
碗口大的巴掌大的花雀子翅膀
一样大的蝴蝶,见过吗
大蝶是在高原丽夏的微风里……
游泳的,或升或降或浮或沉
大蝶也会歇晌,在香艳里歇晌,我轻轻
捏起眠蝶,醉蝶,捏起那些彩云的散片……
我做着赏心悦目的事情,我听着
水与菜畦嚼嫩绿的舌,长夏远了……
一只蓝鸟
一只蓝鸟
一只监鸟 贴在蓝天上,你很难发现
它正朝向蓝天的哪个方向,它飞翔的具体
姿态
只有等待,它落入草海,卷入碎黄花的湖
里
你借了黄花的闪光可以真切看见它
那些碎花又摇头,告诉你它仍然不是一只
蓝鸟
它是它们中间的一小块天空
或许,根本就没有蓝鸟,或许只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