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军骑士-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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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称相称,”玛茨科回答。“比如说,要是在战时,我不事先当面警告就从背后去攻击他,那我就会使自己蒙受耻辱;但在和平时期,如果有哪个骑士用计使仇敌落入圈套,他是决不会因此受到谴责的。”
“那我一定给您介绍,”公爵夫人回答。她向里赫顿斯坦招招手,把玛茨科介绍给他。她认为,即使里赫顿斯坦认出了玛茨科,也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但是里赫顿斯坦并不认得他,因为他在蒂涅茨看见玛茨科的时候,玛茨科戴着头盔,此后他同玛茨科只谈过一次话,而且又是在晚上,当时玛茨科是去请他宽恕兹皮希科的。
这个十字军骑士相当骄傲地躬了躬身子;一看到两个打扮得非常考究的少年,就更显得骄傲了,因为他认为这两个少年不是玛茨科的人。他脸上微露笑容,做相十足,他对待比他身份低的人一向都是如此。
公爵夫人指着玛茨科说:“这位骑士正要上玛尔堡去。我已为他出了一封信给大团长,但是他听到您在骑士团里威信很高,很希望您也为他出一封便函。”
于是她向着主教那边走去,但里赫顿斯坦却把他那双冷酷阴沉的眼睛盯住玛茨科,问道:
“阁下,您是为了什么事要去访问我们那个虔诚而简朴的首都呢?”
“完全出自一片正直和虔诚的心意,”玛茨科回答,一面望着里赫顿斯坦。“否则仁慈的公爵夫人也不会给我担保了。不过除了虔诚的誓愿,我还想见见你们的大团长,他关怀人间和平,是个最有名声的骑士。”
“凡是你们仁慈而宽厚的公爵夫人所推荐的人,都不会责难我们招待不周的。可是您想去见大团长,这却不是一件容易事。大约在一个月前,他动身到革但斯克去了,他还要从那里到哥尼斯堡去,再从哥尼斯堡到边境去,虽然他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人,可他不得不在那里保卫骑士团的领地,抵御背信弃义的威托特的入侵。”
听了这话,玛茨科显然十分忧愁,里赫顿斯坦觉察到了这情形,就说道:
“我看您很想去见见大团长,也很想实现您的宗教的誓愿。”
“不错!我很想,我很想,”玛茨科急忙回答。“同威托特作战的事肯定了么?”
“是他自己发动战争的;他违反诺言,去帮助叛逆的人。”
沉默了一会儿。
“哈!但愿天主帮助骑士团得到它应得的本分!”玛茨科说。“我看我不能去结识大团长了;那么至少让我去实现我的誓愿吧。”
他尽管说了这些话,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心里很愁苦地想道:
“现在我到哪里去找兹皮希科呢?到哪里我才找得到他呢?”
显而易见,如果大团长离开玛尔堡去指挥战争了,那么到那边去找兹皮希科也是白费。无论如何,必须先打听确实他在什么地方。老玛茨科为此十分焦急。不过他是一个随机应变的人,决定立刻行动,第二天早晨继续前进。在阿列克山特拉公爵夫人的帮助之下,他得到了里赫顿斯坦的两封信,这位“康姆透”对公爵夫人有无限信赖,要他写一封信并不困难。因此玛茨科得到了他一封给勃洛特涅茨的“康姆透”的介绍信,一封给在玛尔堡的医院骑士团大团长的介绍信,他为此送了一只大银杯给里赫顿斯坦。这是弗勒斯劳工艺匠制的一件珍品,就像当时一般骑士经常放在床边的酒杯一样,晚上睡不着的时候,随手就可以有一服催眠剂,同时也是一种享受。玛茨科这一慷慨的举动有些使捷克人惊奇,他知道这位老骑士是不肯轻易送礼给人家的,何况是送给日耳曼人,但是玛茨科说:
“我这样做是因为我起过誓要向他挑战,我迟早还是要同他决斗的,可是对于一个为我效过劳的人,我决不能这么干。以怨报德不是我们的规矩。”
“可又何必送这么名贵的一只杯子!真是可惜。”捷克人显然生气地答道。
“别担心。我不经过考虑是不会冒失从事的,”玛茨科说:“因为,如果天主保佑我有一天打倒了那个日耳曼人的话,我不但可以取回那只杯子,还可以捞回许许多多好东西呢。”
于是他们,包括雅金卡在内,就开始商议下一步的行动。玛茨科本想把雅金卡和安奴尔卡留在普洛茨克受阿列克山特拉公爵夫人的监护,因为修道院长的遗嘱保管在主教的手里。但是雅金卡完全反对这个意见;她甚至决定单独旅行;那样反而方便:晚上欧宿不必有一个分开的房间,也不必拘守礼节,考虑安全和其他种种方面了。“我离开兹戈萃里崔,可不是为了到普洛茨克来住家。既然遗嘱在主教那里,就决不会遗失;即使有必要在半路上什么地方住下来,留在安娜公爵夫人那里也比留在阿列克山特拉公爵夫人这里来得妥当,因为在安娜公爵夫人的朝廷里,十字军骑士并不常来,兹皮希科在那里更受到器重。”玛茨科听了这番话,竟然说道,女人们的确没有见识,一个姑娘尤其不应当自以为有见识,就“指挥”起人来。可是他并不特别反对,等到雅金卡把他拉到一边,满含眼泪地同他说话的时候,他就心软了。雅金卡说:
“您知道!……天主明白我的心,我朝朝暮暮为那个年轻的夫人达奴斯卡,为兹皮希科的幸福祈祷。天主最知道我的心意了。而您和哈拉伐都说她已经死了,说她决不会逃过十字军骑士的毒手。因此,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
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泪珠像涌泉似地流到她脸上,她不作声了。
“那我就要在兹皮希科身边……”
玛茨科的心被泪水和话语打动了,但他还是这么说:
“如果那姑娘死了,兹皮希科一定会非常悲伤,连你也不在乎了。”
“我并不希望他非得在乎我不可,我只要待在他身边就行了。”
“你很清楚,我自己也同你一样希望你待在他身边,不过一开头他恐怕不大会理睬你。”
“让他不理睬好啦。可他不会这样,”她微笑地答道,“因为他不会认出我来的。”
“他会认出你来。”
“他不会认得我。您本来也没有认出我来哩。您可以告诉他说,那不是我,是雅斯柯,雅斯柯就跟我一模一样。您可以告诉他说,这小伙子已经长大了,——这就得啦。兹皮希科决不会想到这不是雅斯柯……”
于是这老骑士记起有一个人跪在他面前,那个跪着的人很像个男孩;那么女扮男装又有何妨,特别是因为雅斯柯的脸容确实和雅金卡一模一样,头发刚剪过又长了起来,络在发网里,跟一般高尚的年轻骑士没有两样。因此玛茨科也不多说了,话题转到有关旅行的事情上去了。他们预定第二天动身。玛茨科决定进入十字军骑士团的国境,到勃洛特涅茨附近去打听消息,尽管里赫顿斯坦认为大团长已不在玛尔堡,但是万一大团长还在玛尔堡,他就到那里去;如果不在,那就沿着十字军骑士团的边境向斯比荷夫奔去,一路打听这位年轻波兰骑士的行踪。这位老骑士甚至认为在斯比荷夫,或者在华沙的雅奴希公爵的朝廷里,比别处更容易打听到兹皮希科的消息。
他们就在第二天启程。春意已浓,斯克尔威和德尔温崔的洪水把道路都阻塞了,弄得他们花了十天工夫才从普洛茨克走到勃洛特涅茨。这个小城很整洁。但是你一眼就会看到日耳曼人的野蛮行径。花了浩大工程建造的绞架①竖立在通往郭兴尼崔的城郊大路上,上面挂满了被绞死者的尸体,其中有一个是女人的尸体。望楼上和城堡上都飘扬着一面旗子,白底上画着一只血手。这群旅人在“康姆透”家里没有找到“康姆透”,因为他带领着从四邻招募来的贵族组成的守备队开往玛尔堡去了。这消息是玛茨科从一个瞎眼的老十字军骑士那里打听到的,这人以前是勃洛特涅茨的“康姆透”,后来归附了这个地方和这个城堡。他是他家里硕果仅存的一个人。当地的牧师读了里赫顿斯坦写给“康姆透”的信之后,就把玛茨科当作他的客人款待;他很熟悉波兰话,因而就同他畅谈起来。在他们的谈话过程中,玛茨科得知“康姆透”已经在六个礼拜以前到玛尔堡去了,那边认为他是一个有经验的骑士,特地召他去商议战争大计。到了那里,他也容易知道首都的情形。玛茨科向他问起那个年轻波兰骑士时,老十字军骑士说他听到过这么一个人,那青年一开始就得到了赞美,因为尽管他外表年轻,却已经是一个束腰带的骑士了。后来他在一次比武中获得成功:大团长按照惯例,在动身去指挥战争之前,下令为外国骑士举行了一次比武,是这青年骑士获得了优胜。他甚至记起那个刚毅、高尚而又暴虐的大团长的兄弟乌尔里西·封·荣京根,非常喜欢这位年轻的骑士,给予他特别的庇护,发给他“保护证书”,此后这年轻骑士显然动身向东方去了。玛茨科听到这个消息,喜出望外,因为他毫不怀疑地认为这年轻骑士就是兹皮希科。现在用不着到玛尔堡去了,因为虽然大团长和留在玛尔堡的骑士团的其他官员和骑士们可能提供更确切的消息,但他们反正说不出兹皮希科究竟在什么地方。另一方面,玛茨科本人完全知道可以在什么地方找到兹皮希科:不难推想,他这时候准是在息特诺附近一带;要不就是他在那里找不着达奴莎,因而赶到遥远的东方城堡和省会所在地去找她了。
①作者注:绞架的遗迹一直保存到一八一八年。
为了抓紧时间,他们也立即向东方和息特诺前进。一路畅行无阻,城市和乡村都有公路相通;十字军骑士,或者不如说是城市的商人们,都把公路保养得很好,这些公路像勤俭而奋发有为的卡齐密斯国王治下的波兰道路一样平坦。天气非常好,夜空清澈,白天晴朗,中午时分吹来一阵干燥和暖的煦风,清新的空气沁透了心胸。麦田里一片翠绿,草原上百花盛开,松林散发出一股松香气息。他们打里兹巴克经过杰尔陀瓦,到涅兹鲍士,一路上连一丝儿云彩都没有看到。只是到了涅兹鲍士,夜里却遇到春季第一场暴风雨,幸而雨下得不久,一到早晨,雨过天晴,地平线上给金黄的玫瑰色映得一片灿烂,极目望去,地面有如铺了一张镶嵌了宝石的毯子。仿佛整个大地因为生活丰裕而欢欣雀跃,向着天空报以微笑。
他们就在这样一个愉快的早晨,从涅兹鲍士奔向息特诺。这儿离开玛佐夫舍边境不远了。要接回斯比荷夫去也很容易。玛茨科一时间真想回到那边去,可是全盘考虑过以后,却更想赶紧奔向十字军骑士的可怕巢穴,他非常担心兹皮希科会在那巢穴里遭难。于是他雇了一个向导,吩咐他把他们直接领到息特诺去;其实用不着向导,因为从涅兹鲍士起,道路笔直,还有白色的路牌。
向导走在前头,相隔几十步路。玛茨科和雅金卡骑马跟在后面;再后面便是捷克人和安奴尔卡,最后面是武装仆从簇拥着的马车。这真是个优美的早晨。玫瑰色的红霞还没有从地平线上消失,可是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把草和树叶上的露珠变成了乳白色的玻璃。
“到息特诺去你不怕么?”玛茨科问。
“我不怕,”雅金卡回答,“天主保佑我,因为我是一个孤儿。”
“那边根本没有什么信义。最坏的狗东西是邓维尔特,尤仑德把他同戈德菲列德一起打死了……捷克人这么告诉我的。次于邓维尔特的是罗特吉爱,他也死在兹皮希科的斧头下面,但那老头是个残暴的家伙,早已把灵魂出卖给魔鬼了……这些人根本不懂什么仁慈。可是我认为,如果达奴斯卡死了,那准是这家伙亲手干掉的。他们还说她出了什么事。不过公爵夫人在普洛茨克说她逃过了大难。我们到息特诺正是同他去打交道……好在我们有里赫顿斯坦写的一封信,看来他们这些狗东西怕他比怕大团长本人还厉害……他们说他有很大的威权,为人特别严峻,报复心也很重,丝毫都冒犯他不得……没有这张通行证,我就不能这么太太平平到息特诺去……”
“他叫什么名字?”
“齐格菲里特·德·劳夫。”
“愿天主保佑我们对付得了他。”
“天主保佑!”
玛茨科笑了一下,然后说道:
“公爵夫人在普洛茨克也告诉过我:‘您老是抱怨,老是抱怨,就像羊抱怨狼一样,不过现在的情况是,有三只狼死了,因为无辜的羊把它们扼死了。’她说的是实话;确实如此。”
“那末达奴斯卡和她的父亲呢?”
“我也把这话跟公爵夫人说过了。但我心里实在高兴,因为要欺侮我们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