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歌飞 作者:朱璟秋(起点2012-04-15完结)-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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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瑾等人不敢接口,也不理史可法的推搡,一起将他拥下城楼,向小东门跑去。一路上,只见守军有的丢盔弃甲藏匿到民居中,有的守军向南门跑去。他们本以为南门清军守备力量薄弱,殊不知就连南门也被清军包围,就等着明军涌出之时一举歼灭。
北门的败兵和史可法等聚到一处,往小东门去。清军在后面紧追不舍。庄子固将史可法推到许瑾怀里说道:“护住大人,我去抵挡一阵!”立时便有七八个兵卫紧跟庄子固去拦截清兵。许瑾一跺脚,忙忙地又向小东门跑去。
“还有几个城门,你们快去守住!”史可法望着萧伯梁和李开嘶哑地说道,他虽然知道那几个城门守不住,但是让萧伯梁、李开和沙媺跟着他,最后必将殒命。
萧伯梁等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说声“阁部保重”后便牵过三乘马匹向其他的城门奔去。他们一去,北门的卫兵便跟随过去了近半,剩下的士兵哪能抵御住气势汹汹的清兵?
庄子固被杀,清兵踩着庄子固的尸体直逼过来,许瑾势单力薄,史可法创痛不已,为了避免更多伤亡,他扬声高叫:“我大明史督师也,可引见汝兵主!”
清兵大喜,争先恐后地缚住史可法觐见多铎。多铎一身红衣,佩剑锁甲出帐迎接,喝止了士兵,亲自给史可法松绑、斟茶,史可法冷眼看着多铎身后的几名随从竟然都是扬州人,不禁心灰意冷。
“我素来敬重先生,先生若能归顺我们,本王也许你督师一职。只要先生答应,我必定立时上奏,请我皇册封与你!”
“我若是投降,岂不成为千古罪人,徒留万代骂名?我只求速死,以相随我先帝于地下!”史可法拧着脖子,斜着眼瞪着多铎身后那些扬州随从。
多铎捏着茶杯,声音低沉而又阴鸷:“既如此,先生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城亡我亡,即使碎尸万段,我史可法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只求将军不要涂炭城中百万生灵。”史可法站起身来,走到城楼外。“自学古贤临静节;唯应野鹤识高情。”史可法长叹一声,作狮子吼:“我就是史督师,殉社稷,死得其所!”朗朗的声音在黑夜的扬州城中炸开。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君王为天,可比日月,永悬心中。只是自己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声名何足道哉?不啻就是一抔黄土掩了。即使挫骨扬灰,也不过是一条命,死一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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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
更新时间2012…4…14 17:06:38 字数:10549
何为好?何为了?至于声名,早就狼籍一片了。还何谈“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呢?国不国,君不君,臣不臣。那么,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沙媺缩在城墙一隅抱膝痛哭,哭到痉挛,全身冰凉一片。毒性再次发作了,她来不及下城,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只听着满城老少哭天抢地。一地的尸体、冷月寒风与她相伴,她双手抠着城墙,不觉指甲都折损了也没有感到疼痛。“这也算是我杀人多了的报应吧。”沙媺渐渐习惯了疼痛,渐渐习惯了锥心刺骨的滋味。月亮渐渐被云雾覆盖,月晕浓重,沙媺木然的脸上恍若是有了彻悟的色彩:“久旱之后必有甘霖,看来是要下雨了。可这雨来得真不是时候……”沙媺觉得身上不怎么疼了,正想要爬起来,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城上的血腥味让她作呕,不知不觉间便晕倒在那里。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萧伯梁见沙媺醒来,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他喂沙媺喝下半碗水后,沙媺推开碗,示意不想再喝。萧伯梁道,“李兄去给你找东西吃了,你略等等。”
沙媺点点头:“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李兄找到你后把你带回来,让我照看你。他出去好一阵子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萧伯梁给沙媺掖了掖被角,沙媺实在累得狠了,又沉沉地睡去。
不多时,李开推门进来,如刚刚打了一场你死我活的仗。他拿了一只烤熟的马腿进来给萧伯梁,脸上虽挂着笑,却仍能看出他似已累极:“等沙媺醒了,你撕给她吃。慢慢着喂,她那么多天没有吃东西,胃不好,剩下的你自己吃。”
“那你呢?”萧伯梁看着李开要掩门出去,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
“我去外面守夜,清兵现在还不安分。”李开拿着他那似乎被血洗过一般的长剑,出门去了。为了得到马肉,他杀了清兵中巡夜的一个将军,几近肉搏,终于让那将军倒在马下。那匹马的其他肉,他分给了城内的百姓。
他觉得自己恍若没有饿的感觉了。尽管烤马肉的香气直钻进他鼻子中,但是他也没有吃马肉的欲望,他只是觉得自己一场大战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就连血液也被抽干了。
天快要亮了,清兵阵营里的火把渐渐熄灭。萧伯梁将撕好的马肉拿出来给李开一小碟子,“我看你什么都没有吃,再这么下去谁来保护扬州城的百姓?你快吃,吃了才有力气。”萧伯梁又将茶盅放他手上,“只有这点水了,你将就一些。”
李开心中的感情很复杂,他接过碟子和茶盅,将碟子中的马肉吃完。
“你好好保护媺儿,多铎今日就要屠城了!”
“什么?”萧伯梁不可置信,“屠城?”
“昨日城内徽商汪氏兄弟向多铎跪献三十万两银子,以求保全扬州城内百姓的性命,多铎只收下银子没有答应。汪氏兄弟长跪哭求,却被多铎杀死!”李开说着这段事情时,双眼空洞,嘴角的笑意却是深不可测,仿佛一触及他就会炸裂般。
“你们都走,不要呆在这,你们去帮助百姓抵挡清兵,万宝楼有我呢!”不知何时,沙媺撑着墙壁出来,她仰头望着李开,“谢谢你。”
“走!”李开对着沙媺宛若永远只有无限的宽容和笑意。他也宛若从不违拗沙媺,他将萧伯梁连拖带拽地拉出万宝楼,“我们去阻截清兵。”
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满地的血迹和尸体。萧伯梁和李开在这暮秋般的土地上走着,一时间无言,只是当远处传来凄厉的呼声之时,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朝那个方向奔去。
当他们赶到那排小石屋时,只见得几个孩子的尸体被吊在柳树上,锅碗瓢盆被砸得稀烂,地上几道浅浅的沟壑向着南方去了。
李开和萧伯梁望着还未落定的尘埃,矍然道:“不杀清狗誓不为人!”两人向着南方追去,追得近了才见地上的血痕愈发地深,许多妇女哭叫着,声音渐渐衰竭下去。李开定睛一看,原来二十多名妇女被捆绑在一条大铁链上,被三匹快马拖行着。一旁的清军骑兵用鞭子抽打着马匹,试图让马跑得更快些。他们看着妇女们痛苦的惨状哈哈大笑,长鞭抽打在妇女们身上,本来就单薄的衣服立刻被卷起一片,露出那妇女脊背上的大片皮肤。领头的牛录见那骑兵的表现,大声叫好,将自己搂抱的一个女子抛给那骑兵,那骑兵拍马上前,却没有接住,那女子便从半空中摔落在地上,气绝身亡。那牛录只骂那骑兵是“蠢材”,接着又搂过一女子,嬉笑着继续扬鞭前行。不觉间,天空开始星星点点地下起雨来,接着越下越大。那些清兵急于躲雨,一夹马腹,让马撒开四蹄狂奔起来。妇女们满脸泥泞,多半已经奄奄一息。李开和萧伯梁追上去,将刀贴地飞去,砍削马匹的四蹄。
马匹哀鸣着,马上骑兵一个个都从马上摔下来,饶是他们骑术高超也被跌得鼻青脸肿。李开和萧伯梁趁势将他们全部砍杀,把那些用铁索绑住的妇女放开来。那些妇女胸前血肉模糊,见凶手都遭伏诛,纷纷咬舌自尽。那些被掳去的少女也哀哀欲绝,想着自己遭辱,都向路边的大柳树上撞去,鲜血从他们额头上流了下来,眼珠凸出,牙关紧咬,似乎去阎王殿上就要指认出那些凌辱她们的畜生,将他们打下十八层地狱层层受罪。
萧伯梁想要冲上去拉住她们,却被李开紧紧拉住:“让她们去吧,她们既然以死明志,何不让她们去呢。今天阻止了一个两个,难不保明日她们又遭受侮辱,死都轮不到她们做主,这下干净也好。”
“你这是什么话!”萧伯梁抡起拳头就要打李开,却看见不远处有茅屋起火,只好暂且放开李开,自己气呼呼地跑去那一边看发生了何事。
李开自知解释不清,只好向萧伯梁相反的方向走去。清兵已经占领了整个扬州城,他们要把这世上所有的残忍加在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头上他们才会舒心。扬州城一战他们失去了三位将军一位王子,他们要把所有怨怼的气息释放到整个扬州城里。他们不能失败,只能完胜,征服所有的人——用血征服他们。他们要让扬州的百姓像猪狗一样苟延残喘,甚至,连猪狗都不如……
大雨都不能浇灭熊熊燃烧的火焰,黑色的烟灰在低空中漂浮,和着稻草灰让灰蒙蒙的天更添上了浓重的颜色。茅草屋里的几个老人被烟灰呛死,张大着的嘴里都是灰白的草灰,四肢僵硬着,仿佛在上一刻还在挣扎着。井台边,一把斧头上沾满了鲜血,一颗人头滚落在草丛里,只剩下半截身子上冒出的血珠还在向井里不断地滴着。
萧伯梁满身泥浆,在雨中踢踏着抓起地上的烂泥狠狠地摔打着,“你们狠!好,让我抓住你们就让你们十倍百倍偿还!”萧伯梁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他还要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扬州城内的百姓。
他要抢在清兵的前面才有可能阻止惨剧的发生。萧伯梁竭力地奔跑着,他用刀砍翻清兵中的一些流兵,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是他的心中分外明晰。他不能让清兵残害百姓,杀掉一名清兵,就多给百姓一份保障。
沟壑中的积水漫了起来,一群清兵也急于找寻房屋避雨。他们破门而入,只见到几个女子围着一张破毡互相搂抱着,见到门板断裂都害怕得哆嗦起来。清兵见状不由嘿嘿大笑。一个小头目扯过一个年长的女子命她去做饭,剩下的女子见到他们如鹰狼般的目光早就吓得缩到墙角,她们想要撞墙,却连撞墙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凭那些清兵蹂躏。那些清兵狞笑着,屋外的风雨肆无忌惮地直灌进来。那个生火烧水的女子端起铁镬将烧开的水一下泼在那些清兵身上,烫得他们在地上直翻滚。那女子虽是发抖,却仍举起铁镬向那些士兵身上一阵乱砸。接着,那女子撇下铁镬跑到屋外大声呼救,萧伯梁路过此地忙随着女子进屋。当他看到清兵在地下翻滚,而那些女子却是赤裸着身体时,急急地退出屋外,“这如何是好?”萧伯梁问那女子。
那女子苦笑着,“请公子把刀借奴家一用!”
萧伯梁将刀递给她。那女子走进屋,将刀狠狠地挥下,有的清兵一刀毙命,有的清兵一刀不中又被连补几刀。
“好了,你可以走了。”那女子把刀还给萧伯梁,萧伯梁能感觉到刀柄被她手心中的冷汗沁得湿哒哒的。
那些躺在地上的女子裹好衣服随着那年长的女子进入到后堂,半晌只听到几声沉闷的响动。萧伯梁扶着门框的手只拍得墙上的石灰簌簌落落地往下掉,他终于知道,自己根本无力阻止那些女子的归宿。她们不能怨天,不能怨地,她们只是将无数的哀怨都结在了那一条白绫上,眼一闭,腿一抬,将脚下的凳子踹翻,便去了另一个没有苦难的世界了。
雨越下越大,瘦西湖中的荷叶被大雨打得七零八落,一点半点露出些微红的菡萏骨朵儿,也在大风的吹动下几乎要折断了。
万宝楼中传出的琴音和着箫韵在狂风暴雨中缭绕。万宝楼大堂中,沙媺带领着所有姑娘们在一块绣着梅花的大绸布上弹琴鼓瑟、吹箫唱歌。四面几个角楼上垂下的八条十丈长的绸带结在那块绣有梅花的大绸布上,大风吹来,八条绸带上下翻飞,好似在天际云端。
围绕在沙媺身边的姑娘都是一色的月白色暗纹玉兰纱衣、梳圆尖髻,不戴任何花粉珠钗,只是手腕上统统是十个素银的铃铛,皓腕卷轻纱便是清脆悦耳的铃铛细响的声音。沙媺一身素白羽纱,桃心髻上插了数十枚古铜色的钗。她用轻纱掩了口鼻,坐在一边焚起了几束杏香,她眼中的波澜是冷月射寒江,不怒不喜,似是披上了秋霜的颜色。
扬州城中,每户人家的门都紧闭上锁,只有万宝楼中门大开,弦乐风飘只灌入人们的耳中。
空悬心,休说情。知音渺渺诉清明,一声裂帛魂空灵……滚针指如飞,染绣涟漪醉,摘绫高歌胭脂离人泪。旋针凤舞九天曲,散错红尘知几回?琉璃花灯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