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意风流续-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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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景瑞懒洋洋倚在椅子上,把玩着茶盏道:“碰见顾写意,聊了会天。”
郝峰蓦地站起身,大惊道:“什么?!你们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赫连景瑞微侧了脸,清晨金色而柔和的光自窗棂流淌进来,一室明亮。
“我想,我们可能都误解他重回京城的目的了。”赫连景瑞道:“顾写意也许并不赞成打仗,而是为了阻止怀恩帝。。。否则,他明明知我身份,大可以杀了或者囚为人质,不愁没有开战的理由。”
“殿下,你还是太年轻了,怎能被对方三两言便骗得信任?”郝峰不满道:“纵观顾写意一生,用句奸诈阴狠形容也是毫不为过的。他放弃皇位,谁知是不是图谋天下的另一种手段?杯酒释兵权也许就是个迷惑世人的幌子,那些将领保不准拿着另一份圣旨等待开战。我们决不可掉以轻心!”
赫连景瑞为垂下眼,掩住一闪而过的,微不可觉的郁悒与苦涩。脑中再度浮现月色下那样干净纯粹的笑容,指尖扶过锁骨的温度,那人拉着他往回走,笑着说“你比你父亲更讨人喜欢。”待抬起眼时,赫连景瑞的眸中只余清醒与锐敏,正色道:“郝大人说的是,咱们还是即日回国,多做完全准备罢。”
郝峰赞同道:“殿下说的是。”
赫连景瑞起身,踱步走到床边,窗外梅花稀疏,傲骨铮铮。
“郝大人,你跟随父皇多年,想必知道当年顾写意与他老人家的一段旧事。”
郝峰颇有尴尬地回道:“身为人臣,不变谈论此事。不过殿下莫要忘记,顾写意当年险些害死皇上。”
“父皇最后一次与他见面是多久前的事了?十年?十五年?”赫连景瑞笑了笑,眯起眼望向远处,那里瘦梅虬枝,野塘荻芦:
“这么多年了,父皇恨他骂他,却未曾有一日忘记他。我想,我明白其中的原因了。”
第二十五章
四月初,天空是淡淡的蓝色,浮着些单薄的素洁的云。皇宫大内,殿宇、树林、亭台、院墙、湖面,沐浴在阳光中,被刚刚跃上地平线的朝阳映成朦胧的金红色。供皇子练武的校场上,五老爷正煞有介事地弯弓、瞄靶、箭出。动作尚算得一气呵成,箭羽离靶心约有一扎多距离。
“好!”蓦地有人喝彩。
顾写意微微扬起眉梢,转头寻声看去。只见顾承欢身着明黄五爪龙袍,身后跟着数名大臣,显然刚刚下朝归来。
顾写意回过头继续摆弄手中弓箭,口气轻松道:“下朝了?”
顾承欢道:“是,下朝了。”顿了下忍不住笑问:“你今日怎起的这般早?”话说顾写意回宫住了多半个月,基本过着深居简出猪一般的幸福生活。能见他老人家早早起来,实在罕见的紧。
顾写意懒得答话,眯起眼,再度弯弓。被晾一边顾承欢也不生气,笑吟吟看着。见状,众臣面面相觑,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明轩,你怎么了?”王自谦本颇为懊恼地瞪着顾写意,突然发现一向谈笑自如的易明轩躲在众人身后,百般隐匿身形。
“。。。没什么。”易明轩对王自谦笑了笑,边虚笑,边忍不住拿眼瞄顾写意。
这边,弦鸣,箭羽飞射而出,堪距靶心一扎之遥,比方才好上一些。那些大臣心想,刚才比不上这皇帝都开口赞好了,当臣子的自然得捧场,于是纷纷嚷好。
顾写意面无表情回过头睨着他们:“胡说八道。这都能叫好,什么叫次?”
众大臣被噎的抬不起头。顾承欢哈哈笑着走上前,从他哥手中拿过弓箭,也瞄准靶心射了一箭,几乎正中靶心。
“你胳膊的位置不够正。”顾写意站在顾承欢背后,一手托起承欢的左臂,一手握住他捏住箭羽的右手。承欢侧头,目光落在顾写意的右手上。修长的指,覆盖着他的指,温润的掌心,拢着他的手背。随之而来的,是顾写意身上独有的味道,萦绕流连,挥之不去。
“你再试试看。”顾写意说着,松开手,退后两步。顾承欢蓦然感到手上那种温暖的气息骤然消失。强自稳住心神,箭飞出,正中靶心。众人称好。
顾承欢被勾起了兴趣,扭头对顾写意道:“真难得,我居然能在弓马上胜你半筹。”
顾写意又将弓箭拿回,勾起唇角轻笑:“那要看什么环境。”话音未落,顾写意重又搭弓,箭头方向突然转向众臣。大家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箭已闪电般飞出,不偏不倚射中易明轩官帽正中。帽子直被箭的惯力带出很远距离,方滚落在地。
易明轩“啊”地尖叫一声,仰头跌坐在地。
众人皆惊。
顾写意侧头笑着看向顾承欢:“我更擅长射活靶。”
顾承欢静静看着他哥半晌,眸内幽深如潭,灵光舞动:“咱们再比试比试?”
顾写意整了整袖口,若无其事道:“还是算了,这么多朝臣等着与你商量正事。我等下需要出宫一趟。”
“好。”顾承欢脸上缓缓流露出些微笑意:“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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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府几度荣衰,最终算是笑到了最后。只要顾写意顾承欢两兄弟一日牢牢把持着这锦绣万里河山,韩府的地位就一日无人能够撼动。然,那些死伤,那些磨难,又岂会随着权势的到来而烟消云散。
韩府后,通浩山顶巍然屹立;春日阳光照耀,山石渐渐变暖,小草从枯黄中透出绿意。顾写意坐在草地上,望着眼前景色怔怔出神。记忆中,这里应是白茫一片,风意萧寒,刺骨的冷。
顾写意忽然开口问道:“怀前,你信轮回转世么?”
莫怀前站在顾写意身后,静静注视着他的背影,回道:“以前是不信的。不过,现在愿意相信。”
顾写意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身后传来脚踏上草枝的细微声响,怀前回首冷眼打量。是洛梵与韩纪元几人。
为首的洛梵道:“顾写意你来的正好,我们有事与你说。”神情罕有地流露出焦虑。
顾写意扬起头,微微眯起眼睨着站在眼前的洛梵笑问:“如果我说你们现在可以自由的选择去留,各位会如何选择?”
洛梵本就为着事焦躁,闻言呼吸一窒,气笑着伸手指向怀前道:“莫怀前,你在那站着别管闲事。”说完一把揪住顾写意将他拎起来,按在旁边树干上,磨牙笑道:“顾写意你信不信,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信。”顾写意相当认真并微笑着答道。
“顾写意,你个浑蛋!”紧紧揪着顾写意衣领的手掐上了他脖子,洛梵表情古怪地看看自己的手,复又看向顾写意云淡风轻近午天的眼,轻声道:“其实你若真死了,也倒好了。在新戈偷袭边洲时,或是更早以前。。。”
幽炽的光自写意眼底一闪而过,他望进洛梵的眼,缓缓笑道:“除非哪天我自己不想活了,或是上天不许我再活下去,否则你的企望永不可能达到。”
洛梵慢慢收紧了手,就在这时,他的手腕遽然被一只铁钳般的手牢牢攥住,随之而来的是彻骨的疼痛。洛梵转过眼,莫怀前正神色冷淡地看着他。
“洛爷。”莫怀前不紧不慢开口道:“有话好好说,别这么大的火气。”
顾写意靠在树干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剑拔弩张时,蓦地响起一把脆嫩的童音。“爸爸,你们在玩什么呢?”
顾写意歪过头寻声看去,伍五正站在不远处眨巴着大眼睛新奇地盯着他们。身后是末秋与顾写意派去照料伍五的莫谦。
伍五人小不经寒,身上还穿着厚重冬衣,头顶虎皮小帽,帽子后面缀着根布制的小老虎尾巴,乍眼看去像个肉包子。见顾写意歪过头看她,也学着朝同一个方向歪过脑袋。
洛梵松开手,走到一旁。末秋看他一眼,转过头对顾写意正色道:“伍五是被怀恩帝派人接来的。”
气温骤然更低了些。
京城,天子脚下。更不要提顾写意全数将军权交出去的刹那,已无动摇顾承欢政权的筹码。现如今顾承欢派人强将伍五接来京城,谁知他下步又打算怎么做。
顾自在环胸往树上一靠,冲顾写意怪笑:“想必咱的好十弟心疼你在外风吹雨打,要接来京养老。”
顾写意不搭理那几个,他发现他不管怎么换歪头的角度,伍五都睁圆双眼有样学样,不由得大乐。其余人无不纠结郁闷地瞪着这一大一小俩毫无危机感的父女。
“爸爸,叔叔们好像在着急什么事。”伍五歪着脑袋道。
顾写意勾起一边唇角,道:“小五儿,信不信你老子我打定主意时,没有办不到的事?”
“信呀。”伍五拨拉脑后的那根老虎尾巴,“只不过咱通常不和那些俗人一般见识。”
顾写意大笑。
“写意。”韩纪元问:“你是不是在进京前,就已将将退路留好了?”
顾写意侧过头,似笑非笑:“都说狡兔三窟,我好像要比兔子聪明点。”
韩纪元抿住唇,无语地看着他。
顾写意走到伍五面前,半跪于地笑问道:“小五,如果有人逼你不得不杀了亲近的朋友,你会怎么办?”
伍五揪揪脑后的脑袋,口吻随意道:“很简单呀。也让他尝尝那是什么滋味儿不就得了。”
“说的好。”顾写意抱起伍五:“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
“万岁。”伍五搂住顾写意的脖子。
顾写意抱着伍五走出十数步,停下脚回头望向仍站在原地未动的人,唇角上扬调笑道:“你们几个不饿么?”说完不等回音便扬长而去。
顾自在猛地回身踹了树干一脚,拧着眉头扫视众人。
所有人都是哭笑不得的扭曲表情。
其实,得知后路未绝本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什么,只要一看到那人欠揍的表情,莫名异样的感觉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在身子里横冲直撞。
只记得後腦傳來一陣劇痛,而後便什麼也感覺不到了。待神智再度回至臁ǎ酌鬈幤D難地睜開乾澀的雙眼。
“醒了?”
简简单单二字,入了易明軒的耳卻不亞于平地驚雷,他撐起身子尋聲望去,只見顾写意迮塾駧В喝萑A貴地倚在蒙了貂皮的椅上,手中緩緩撚動著一串佛珠,目光清淡平和地睨著他。
“你終還是不肯放過明軒。”熟悉的歎息聲自身側響起,易明軒一驚再驚嚇做不出多餘反應,只轉過頭再度尋聲望去,見他的師父顧先知就站在不遠處。
顾写意淡淡笑了,轉過眼看向顧先知,不緊不慢道:“你我都是那汲汲營營爭權奪利的俗人,兼之眼高於頂自負聰明才智,尤喜操控乾坤他人生死的快感。更應懂得對於咱們這種人來講,走對路,平步青雲一步登天。踏錯地,萬劫不復生死兩難。”說完拿過早已準備好的短劍甩手扔到易明軒腳邊,唇邊笑意加深道:“你現在有兩條路走,一,用這把劍自裁,二,用這把劍殺了你師父。”
易明軒睜圓雙眼,去看自己的師父。
顧先知先是駭然而笑,繼而便是落寞地歎了口氣,剛欲說什麼,誰知莫怀前不待他張口,伸手點了他的啞|穴扔到一旁椅上。
顾写意語氣溫和不帶絲毫煙火氣對易明軒道:“我給你一炷香時間,過了,你師徒二人結伴上路。”
“我雖算不得開國功勳,將相王侯,但好歹也是朝廷二品大員。”易明軒被激出了凶性,磨著細白的牙,侃侃而談,全然不顧他師父急切的搖頭和目光。
“家師不僅是先帝的重臣,更是您的啟蒙先生。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王爺是在威逼臣誅殺您的父親麼?”
顾写意唇邊始終噙著一絲清湹男Γ勓裕溃骸鞍胫恪!
易明軒握住那柄短劍,顫抖不能自以,抬眼死死盯著一派悠閒的顾写意,恨不得用手中劍在他身上戳出十萬八千個透明窟窿來。可他明白,顾写意絕非在開玩笑,若不聽話照做,便是個死。
易明軒不想死,正如他師父說過,智深者通常怕死。易明軒不敢不能也不想去看他師父哪怕一眼,不是所有人都能如顾写意般將恩情道德愛恨情仇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易明軒恍惚覺得,耳畔似是能聽得到時間匆匆流逝的聲音。短短半柱香時間,種種回憶紛踏而至,人卻似走過了千山萬水,歷盡碧落黃泉。
“時間到了。”
易明軒一驚下回神,拎劍垂首走到顧先知身前,卻還是不敢抬頭相看。費了全身的氣力才堪堪舉起那柄短劍,抵在顧先知胸前。易明軒緊椋щp眼,驀地使勁,刀柄洠胄靥拧R酌鬈幯畚幢牅I已撲簌簌落了滿面,淚眼朦朧茫然地望向顧先知。後者眼底寫滿了悟,洠в性购拗火N解脫,還有淡淡一絲惋惜。
易明軒似是聽見他師父歎息一聲,那仿佛源於骨子裏的悵然讓他不由得為之一怔。突然,背部傳來刻骨的疼痛,易明軒艱難轉頭,只見莫怀前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一柄與刺入顧先知胸膛一模一樣的短劍同樣洠肓怂难H。易明軒用盡最後的力氣,去看顾写意。後者已從椅上站起身,神情淡淡整了整袖口,轉過眼看著他,唇邊仍舊掛著那抹清淡如風的笑意:“不好意思,我方才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