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医天下-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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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马监掌印,天兵营指挥使,以及即将接任辽东总兵的戚继光,光这三个人就足以令绝大多数人胆寒了,就更别提皇帝以及太后娘娘对他的态度。
谁不服气,尽管来试试!
鼓楼的钟声终于低沉而又绵长的响了起来,文武百官在锦衣卫大汉将军们之后,分别从左右两个掖门进入了午门,过五龙桥,至奉天门前排班站好,静候朱翊钧的到来。
李植拿着奏折的手满是汗水,这不是紧张,而是兴奋,历史必将铭记稍后的某个时刻,而无论结局如何,他李植的大名,必定名留青史。
血液可能是沸腾了,他有些飘飘欲仙,就算当年考取进士时,他也没有这么兴奋过。
礼乐终于响了起来,然后是静鞭,百官叩头,山呼万岁……
“众爱卿平身吧……明威伯,太傅大人的身体如何了?”金台之上,朱翊钧身穿明黄色的团龙袍,头戴金丝翼善冠,并未就坐,站在御座前边问道。
勋贵的位次离着金台最近,张佑一身鲜红色的四爪蟒袍,腰缠玉带,头戴梁冠(七梁),手拿芴板,上前两步出班,先恭敬的叩头行礼,待朱翊钧示意他平身之后,这才起身作答:“回陛下,父亲大人已经醒过来了,不过,他这些年宵衣旰食,积劳成疾,这次病情来势凶猛,是中风,虽已苏醒,却基本上失去了自理的能力,想要回到从前的状态已然再无可能……”
“中风?”这是百官首次确认张居正的病情,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朱翊钧关注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刚才你称呼太傅大人什么?‘父亲大人’?这么说,外间传言果然不虚,你和先生已然父子相认……”
“正是……今日朝会,微臣主要就是想替父亲大人恳求陛下,念在他多年操劳的份上,允许他解职回田,好好的享受一下余下来的时光!”说着话,张佑重新跪倒在地。
私语声顿止,百官纷纷噤声,支楞起了耳朵。
朱翊钧的心情十分复杂,凭良心讲,他其实早就想让张居正回家休息了,不过是碍于李太后的面子,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罢——作为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谁又希望处处看一个臣下的眼色行事呢?
可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除了隐隐的兴奋之外,更多的还是惶恐,就好像一个第一次出门远行的少年,即将和送行的长辈分手。
前途未卜,各种对自己的怀疑纷至沓来——朕真的做好准备了吗?亿兆黎庶,琐事万千,朕真的能够管理好祖宗留下来的这一大片江山吗?
“陛下……”迟疑的时间太久了,张佑忍不住出言提醒。
朱翊钧回过神来,接触到张佑的视线,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十分特殊的踏实——子诚跟朕岁数差不多,他能这般出色,朕莫非还不如他么?
“准了,好生照料太傅大人,缺到什么,尽管和朕开口。”
“陛下圣明,微臣替父亲多谢陛下了!”
朱翊钧威严的摆了摆手:“罢了,先生为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操劳这么多年,也是时候享享清福了……众臣公还有别事上奏么?”
御门听政基本上已经沦为了一种形式,不过是“有事早奏,无事退朝”而已,真有什么大事,基本上也不会拿到这个场合上说。
事实上,朝会议事历由通政司管理,每次朝会,顶多奏报三两件小事吧!
可今天注定是一个必将要载入史册的日子,朱翊钧问完这句之后,绝大多数文官全都望向了一个人。
“咳咳!”李植轻咳一声,出班跪倒:“微臣弹劾冯保不法事十二桩罪状,现有弹章在此,还请陛下过目!”
嗡声四起,众皆哗然,尤其是那些武官们纷纷瞪大了眼睛,左顾右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胆狂徒,司礼监冯公公怎么得罪你了,你居然公然弹劾于他?该当何罪?”站在朱翊钧身后的正是乾清宫管事牌子张大受,他尚没从张居正致仕的打击中醒过神来,想不到李植竟然要弹劾冯保,大惊失色之余,勃然大怒,甚至忘记了现在是什么场合。
李植冷笑:“冯保贪婪无度,无法无天,实为国贼也,本官身为言官,规谏人主,监察百官,乃是太祖赋予的权利,何罪之有?”说着一顿:“另外,你别着急,这十二大罪其码有一半和你有关。”
“万岁爷……”李植疾言厉色,一点情面不留,张大受又怒又急,忍不住向朱翊钧求助。
谁知朱翊钧根本就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厉声喝道:“住口!不过一阉竖尔,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去,把弹章接过来!”
张大受被骂的面红耳赤,委屈的下了台阶,不情不愿的从李植手里接过弹章,不忘小声却恶狠狠的说道:“等着,你死定了!”这才稍微解气。
李植却根本不在乎他的威胁,轻声回敬:“谁死还不一定呢!”
张大受愈加气恼,可当着这么多文武百官,偏偏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只能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身捧着弹章往回走去。
弹章终于落到了朱翊钧的手里,四下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视线全部汇聚到朱翊钧手中的弹章上,一边猜测弹章当中的内容,一边观察朱翊钧的反应。
张四维没有看朱翊钧,而是望向了张佑,他更关心的还是他的反应。
张佑的反应很奇怪,惊讶中带着茫然,却并没有动怒的迹象——冯保可是张居正政治上最坚定的盟友,身为张居正的儿子,不是应该勃然大怒吗?
他有些猜不透张佑的心思,又哪里知道,张佑此刻正在发懵呢——弹劾冯保,怎么提前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张佑的意见()
真正的历史上记载的很清楚,万历十年十二月初八,江西道御史李植弹劾冯保十二大罪状……
现在,足足提前了一年半,而且,现在的李植是兵科给事中,而不是什么江西道御史。
不过张佑很快就想通了,蝴蝶效应嘛,历史上张居正去世之后,李植他们才敢动冯保,现在张居正病危,不过是异曲同工吧。
如今需要考虑的是要不要伸手拉冯保一把?
凭良心说,张佑并不喜欢冯保,无论这人多么有政治头脑,其本质,仍旧是一个自私自利的贪婪之徒,这样的人,是不足以与之谋大事的。
可若是放任不管,此事定然会循着历史原本的轨迹发展,“贬为奉谕,发南京新房闲住,”谁都知道他是张居正的坚定盟友,那样一来,岂不是要告诉天下人自己无能,护不得父亲的盟友?
张佑终于体会到了上位者的为难之处,有些选择,真的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张大人,此事你怎么看?”一阵难捱的沉默之后,朱翊钧望向张四维:“太傅大人致仕,首辅之位,自然由你这个次辅接替。”
这是顺理成章的事,百官们并不如何惊讶,张四维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从前首辅高拱被张居正和冯保联手弄回老家之后,他等待这一天,已经等的太久了。
他确实是张居正推荐入的阁,不过,在那之前,高拱就已然将其作为入阁的人选推荐给了皇帝,所以,他真正感激的人还是高拱,而不是张居正。
高拱素来与杨博以及王崇古交好,而这两个人,一个是张四维的同乡,一个是他的亲舅舅。
这也是张四维一直极力希望扳倒张居正的原因,除了对于权利的渴望,他更希望替高拱出一口恶气?
可惜,张居正不是他扳倒的,这让他兴奋之余难免有些遗憾,当然,也仅仅是一瞬间吧,因为他很快就找到了出气的对象,张居正不成了,还有他的儿子嘛,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他就不相信了,堂堂的首辅,莫非还对付不了张佑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不成?
“回禀陛下,微臣是李植的坐师,不敢隐瞒陛下,弹劾冯保之前,他曾事先与微臣商议过……冯保欺君枉国,罪恶滔天,微臣之见,当依律重惩以儆效尤。”
迈步出班,张四维慨然说道,这是表明态度的关键时刻,他自然不能有半点退缩。
他也无需退缩,如果说刚才他还担心张佑的态度,现在,他非但不再担心,相反还隐隐有些期待起来——这就是权力的魅力,低一级地狱,进一步天堂,别看首辅与次辅只一字之差,代表的权利却有有天壤之别。
“申先生,你的意见呢?”朱翊钧面无表情,声音也不含任何情绪,让人无从猜测他此刻的心境。
张四维进位首辅,申时行自然而然水涨船高,成为次辅——内阁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虽然他和余有丁一同入阁,他却有礼部尚书衔,兼掌礼部事,礼部是六部之首,地位比余有丁高那么一截儿。
沉吟了一下,申时行说道:“冯保掌司礼监印,位高权重,身份敏感,微臣以为,此事还该调查清楚之后再做决断。”
“微臣附议!”工部尚书曾省吾出班说道。
“微臣附议!”吏部尚书王国光出班。
“微臣附议!”刑部尚书潘季驯出班。
……
文武大臣一个一个出班附议,很快跪倒一片。
这些人张佑大多认识,全都是张居正与冯保的人,这让他十分感慨,政治斗争果然残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没有什么原则好讲的,嗯,也不是没有原则,唯一的原则就是党派利益,至于对错,谁又会去在乎呢?
跪倒在地的人们也在留意张佑的动静,张居正病危,若是冯保再下台,张冯之党肯定会遭到清算,这对众人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所谓“张冯之党”乃是众人玩笑之言,公开的场合,是没有人这么称呼的。
而现在,张冯之党显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身为张居正最有出息的儿子,张佑不应该挺身而出吗?
张佑没有挺身而出,倒是通政司的闵廷甲当先站了出来,紧接着,魏允桢,王国,雷士桢……这些大都是科道官员,清流是也,支持的当然是李植。
张居正最看不起的就是清流,得罪的最多的也是清流,尤其是夺情风波之后,对这些沽名卖直之士颇多打击,将吴中行、赵用贤革职除名,艾穆、沈思孝、邹元标分别发配凉州、神电卫、都匀卫充军,虽最后成功夺情,却也为清流所不喜,抨击他“贪位忘亲,”置万古伦常于不顾。
然后张四维秘密反对张居正,自然和这些人一拍即合,隐隐然成为了清流的领袖。
张居正病倒了,真是皆大欢喜,若是再把冯保搞下来,才能彻底还朝廷一片清明。
满朝文武,多半已经跪倒在地,没有人争吵,不过纷纷怒目而视对方,无声的表达着你死我活的态度。
眼前的局面让朱翊钧喜忧参半,喜的是有人支持重惩冯保,人还不在少数,尤其是张四维的态度,看来他是明白自己的心思的,没白提他首辅。
忧的自然是另外一方的势力,好家伙,六部尚书占了多一半,其余也是各司的实权人物……这就是元辅和大伴的真实实力了吧?怪不得无论自己想要干点什么,都处处制肘。
他真想将这些人一杆子全都赶回老家,可理智不允许他如此,那样的话,天下非得大乱不可。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不禁眼前一亮,望向张佑问道:“子诚,你是什么意思?”
来了,双方的人同时支楞起了耳朵,大家早就猜测,朱翊钧迟早也要问到张佑,搞不好,他的意见就是朱翊钧最终决定此事走向的依据。
众目睽睽,张佑已经很多次经历这样的场面,不慌不忙的出班,从容说道:“微臣骤登高位,年少无知,如此大事,本不该至喙,不过,既然陛下问到了微臣,以微臣浅见,就算那弹章之上历数冯保罪状件件属实,如何决断?还该征求一下两宫太后的意见方佳!”
说着一顿,道:“当然了,微臣对冯保并无好感,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支持严惩于他的。”
“啊?”百官哗然,他怎么能支持严惩冯保呢?这死瘸子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第二百九十九章 “落井下石”?()
弹劾冯保的事情被朱翊钧搁置了下来,退朝之后,张大友急忙去找冯保,到了值房之后,发现满地狼藉,冯保正脸色铁青地坐在书桌后面,显然已经得到了消息。
“义父,张佑那个死瘸子太可恶了,居然……亏得您还屡屡维护于他,简直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张大受气哼哼的说道,又道:“不知此事太傅大人知道后又会作何感想?还不得被他这个不孝子给气死啊。都说张懋修不孝顺,我看这个死瘸子,犹在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