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3年第4期-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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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桥湘军杯)全国短篇小说擂台大赛]
捉宝.........................聂鑫森
钥匙.........................阿 成
在灿烂的阳光下....................野 莽
明天的策划......................星 竹
行舟.........................储福金
红色童谣.......................石钟山
生存的飘浮感.....................王一川
6篇小说如是排序的理由................张 法
小说的前沿......................马相武
[新湘军]
见证(二篇).....................谭克修
《见证》三人谈...................王晓生等
[七十年代人]
结束或者开始.....................汪静玉
啸叫的风(三首)...................王可田
北平塬三首......................陈 亮
音乐会(外二首)...................阳 子
北方在下雪(外二首).................刘 春
哑巴(外二首)....................孤 城
井盖.........................刘文武
萍水相逢(外一首)..................邓朝晖
生日.........................杨新宇
白鹭立在稻田里(外二首)..............魔头贝贝
小汤山:另一种集结..................黄东风
[人性小庙]
龙船水........................彭学明
老顺和偷鹰的“疤鸡”们................雪 漠
[犀锐文化论坛]
沟通:中外文学与思想比较..............成 力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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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丁美洲散文五家...................陈 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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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建筑学发生的诗歌写作................荣光启
[下午茶]
老的忧虑.......................蒋子龙
“布波裙”......................刘心武
想起胡适.......................晓 雪
雨果在我心中.....................邓友梅
猴子理论家和酒的故事.................孙绍振
进城.........................赵大年
重赏之下.......................邓 刚
归真.........................陈世旭
[三个人]
读者来信选登
捉宝
聂鑫森
古城湘潭的江西会馆里住着三个闲人。
其实真正的闲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朱理阳,另外两个是外闲内不闲,一个叫乌天祺,一个叫康林福。他们之所以能吃住在这里,并且不花一文钱,是因为他们都是江西人,当然不是一个地方的,朱理阳是吉安人,乌天祺和康林福分别是新余人和抚州人。还有一个原因,当然是有当地商会要人的荐介,拿着大红帖子找到这里来的。
朱理阳是到湘潭来寻亲访友,没有什么特殊使命,逍逍遥遥,“天地一沙鸥”。
乌天祺和康林福则不同了,他们是小古董商,或者只可称之为“行脚古董商”,既没有铺面,也没有多少本钱。但又希望有朝一日能“捉”到几个“宝”,花钱少,但一转手却可以发一笔大财。他们之所以赶到湘潭来。是听说城西与郊外相连的唐兴桥附近,有一条短街,叫夜街子,天快黑时,人来人往,形成“鬼市”,到第二天天快亮时,即作鸟兽散了。在到达这个会馆之前,他们并不认识。
何谓鬼市?即鬼鬼祟祟的集市,这里什么都有卖,衣物、古玩、杂品,各个地摊上都只点一支小白烛,讨价还价一概轻声细语,或干脆不说话,只做手势,确实鬼气森森。这些货物,大多来路不正,或是偷的,或是骗的,或是劫道抢来的,当然不敢在光天化日下抛售。也有特例,即一些败落了的大户人家,内囊里烂了,架子还在,脸面还在,急着要用钱,便拿着一些东西趁夜色到鬼市来匆匆卖掉,然后一走了之,神不知鬼不觉。这里的东西,最大的特点是便宜,甚至在便宜之外,会意外地得到一件稀世之宝,让你一辈子再无衣食之虞。因此,到鬼市来的买主,一是穷家小户的人,二是充满幻想的人。
乌天祺和康林福就属于第二种人。
他们是过了中秋节,前后只相差两三天到湘潭来的。白天闲闲荡荡,到黄昏即分头去鬼市。他们绝不结伴而行,这似乎是做古玩生意的规矩,到半夜时方各自匆忙返回。
这间房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住着比他们早到的朱理阳。
朱理阳快六十岁了,干瘦干瘦的,且是一只独眼,另一只呢?瞎了!但这只独眼特别亮,射出冷冷的光,让人不寒而栗。他的床头总是放着几本怪书,都是谈文王八卦、奇门六甲的。他一般在乌天祺和康林福归来之前,便入睡了,虽无鼾声,样子却睡得相当实。
这一夜,当乌天祺和康林福先后回到房中时,朱理阳居然没有睡,坐在桌子边独自饮着酒。一壶酒,却有三只杯子,他自端一只,另两只好好地摆着,并已斟上了酒,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乌天祺客气地说:“朱爷,还没睡?”
康林福问:“朱爷在等人?”
朱理阳回过头,用独眼望了他们好一阵。
两人立即紧张起来。
“我在等你们。”
“哦?”
“今夜到鬼市去,可捉宝了?”
两人一惊:他什么都知道了,难道他盯我们的梢了?
“我没功夫管你们的闲事。是你们夜里说梦话说出来的。”
两人背上沁出了冷汗。
“进山不问路,绕圈跑死马!”朱理阳呵呵一笑,“来,喝杯酒,聊聊天。”
两人只好坐下来。
“喝吧,萍水相逢亦朋友。”
“谢朱爷了。”
朱理阳又从床下的一个小木箱中,抓出一些山核桃,放到桌上。
山核桃又圆又硬。纹路很深。没有锤子,是砸它不开的。
朱理阳笑了笑,两手各抓起两三个,轻轻一捏,只听见“咔啦啦”几响,全裂开了,然后,手一伸,把碎了的山核桃倒在桌上。接着,一口气又捏碎了十几个山核桃。
“这东西有油呢,下酒蛮好的。”
这手劲了不得!两个人惊得直咋舌。
酒过三巡。
朱理阳说:“你们也跑了不少日子了,一直没有发市,是因为去得不是时候。”
“我们天快落黑就去了,到半夜才回,怎么不是时候呢?”乌天祺问。
“我说的是日子不对。”
康林福说:“请朱爷指道。”
“这几天你们干脆歇着,到离年关还有个把月的时候,每天准时去,也许会碰到好东西。”
“为什么?”
“有道是过年如过关,一些显出败相的大户人家,等着钱维持场面,自然是要出让一些好东西的;一些中等人家,或许急需钱还债,也会有像样的东西出手。”
两人频频点头。
“来,再干一杯!”
“好!”
“结识朱爷是我们的福气。”
“我不过早来些日子罢了,也就略知一二,你们姑妄听之,不必认真的。”
乌天祺、康林福觉得这个夜晚真有意思。
“康兄,我们一起来敬朱爷一杯。”
“好,乌弟。”
朱理阳说:“二位大概是四十五六的样子,大小也就在一两岁之间吧。”
乌天祺说:“我四十四,他四十五。朱爷好眼力。”
康林福说:“看得出朱爷不是个寻常人。“
“何以见得?”
“你床上的书,就是说明。”
朱理阳得意地笑了,然后说:“江湖上的这些玩意,我也知道一点。今夜谈得投机,我给你们测物,看流年如何?”
“只听到过测字,没听到过测物啊。”
“康兄,别急。朱爷,怎么个测法?”
“你们用手随便拿一样东西,我便可测了,简便得很哩。”
“那我先来。”乌天祺朝四面看看,然后在桌子上拈起一个滚圆的核桃。
朱理阳略一沉思,说:“乌先生,你流年尚吉,可发点小财。此因山核桃为果中之小型者;以你之力,又无法轻松捏开,非敲剥不能得其食,故得大利有阻碍。”
乌天祺说:“有小财发亦心满意足。”
康林福也抓起—个山核桃,心想:看你如何说?
朱理阳连连点头,说:“大吉!山核桃此为第二枚,两‘山’叠成一个‘出’字,大有出路也,可发大财。”
康林福大喜,“谢朱爷吉言!”
……
天气渐渐地冷了起来,离年关只有二十几天了,突然来了一场鹅毛大雪,转眼间天地一白。
黄昏时,康林福站在走廊里看廊外飘舞的雪花,想起家里的老母和妻儿,加之又感到身体颇为不适,很有些伤感的意思。乌天祺吃过晚饭,就一个人悄悄地走了,这个人真吃得苦,舍得下工夫。康林福自感身子很沉,今儿就歇下了,明天再去吧。朱爷说他流年大吉,这话信得么?反正,不管发财不发财,他都要赶回老家去和家人“团年”。
“康先生,没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朱理阳走到了他的面前。
“哦,是朱爷,我觉得今天身子不舒服,也就歇下了。”
“我猜你是想家了。仙乡何处?”
“抚州城。”
“回去的路不近,要经过株洲、醴陵、萍乡、宜春、新余,再往前才是抚州。有的地方有车马,有的地方得走路,比如出新余后的那一段山路。”
“正是。朱爷走南闯北,见的世面多。”
“乌先生他收的是什么专项?”
“红货!也就是珠宝玉石。我则是杂项,见什么收什么。”
“外面冷,我们回房烤火去吧。”
“也好。”
木炭火金红金红,烧得正旺,不时地发出火星子爆响的声音。
朱理阳和康林福喝着滚烫的茶水,身子渐渐地热了。
突然,乌天祺大步窜进房来,披一身雪花,像翻穿着一件羊皮袍子。
“朱爷,我捉宝了!”
再一看,康林福也在,忙问:“康兄,你没去?”
康林福说:“乌弟,快拍去身上的雪。来,烤火!喝茶!”
朱理阳问:“什么宝,拿出来看看。”
乌天祺见康林福在场,本想不说了。见朱理阳问,不好意思再憋在心里,忙从怀里掏出四颗又大又圆的蓝宝石。说:“就是它!”
朱理阳接过来看了看,说:“不错!好东西!”
康林福忙说:“祝贺你终于发市了,怎么得的,定有个故事,说给我们听听。”
乌天祺坐到火盆边,好好地灌了几口茶,才得意地说起来。
原来,他刚才赶到鬼市街口时,天还没黑。只见一个眉目很清爽的老太太,挎着一个小藤筐,上面盖一条蓝手绢,朝他走过来。
老太太轻声问:“要东西么?”
“要。是什么?”
老太太把手绢掀开,是一对积满烟尘的黝黑的小铜狮子。
他拿起一只,挺沉,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阵,雕工很细。最妙的是狮子的眼珠子是活动的,可以随便取下和安上。他把眼珠子放在手心,看了又看,只觉一股热血向头顶冲来。
“先生,要么,两只共二十元。”
他又拿起另一只狮子看了看,然后说:“老人家,这铜狮子我不要,我只要这四个眼珠子,买回去逗逗孩子。”
“先生一起拿去吧,挺便宜的。光要眼珠子,这狮子瞎了眼,就不好卖了。”
他装作可要可不要的样子。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四个眼珠子,你给多少?”
“我给八元,好吗?”
老太太同意了。
康林福的心“咯噔”一响,忙说:“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