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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桃花红-第3部分

小说: 桃花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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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细容有时想,那些日子,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反正年纪轻,吃吃喝喝,打扮得漂漂亮亮上舞场,有时也陪夜,却也不多,却可以赚到大把大把的钞票,回到家里公主似的,不像小时候,最好的都给细青去了,不外因为细青长了一头天然卷发,笑得灿烂些,父母便宠惯她。细容还记得细青小时候怕黑,要开灯睡,她却给灯光刺得流眼泪,夜半她关了灯,细青放声大哭,那时父亲怎样用木剑打她,把她赶到屋外去:「你这样喜欢黑,你到外面去睡,够黑了吧。」她靠着铁门,凉凉的,眼泪一行一行的流下来,她说她要报仇,咬牙切齿的。或许细容可以毫无二想的当交际花,都是为了报仇。她拿着一大叠红腥的百元纸币回家,给周秋梨和李红:「你们给细青买点衣服吧,父亲没戏唱后细青就穿得像个叫化子。」一报复何等快乐,一发不可收拾。细青沉默不语,回房间关上了门。 细容要嫁给花东尼到墨尔本时,姊妹又亲亲热热的,一夜说了不尽的话,细青给她一条闪闪的钻石手链,石头总共有3卡多。细容道:「怎可以,你那来这许多钱。」细青抹泪道:「这是我所有的了。」姊妹觉得只是有对方,是对方的发肤手足。没过了一个月,细容给细青买了另一条钻石手链做分别礼物,给细青的不过是一匹丝缎衣料,细青便发了一大顿脾气,问她拿回钻石手链,说细容现在阔了,不稀干这个。细容哭着说,我真的不稀罕,将手链摔在地上,散了一地的钻石,2人都不肯收拾,还是细月给捡了去,2人吵着,无论如何都不肯收,结果细月又多了一条钻石手链。已经是20年前的事,细容和花东尼分了手经已10年。细容看着姊姊,心里无限怜惜。细月也不再是跟在她们身后的丫头,仪容端整,左手戴着秀气的柏得菲腊钻石表。那条散了一地的钻石链,可还在她一个旧首饰盒子里面吧。细月在灯下笑着,正和细玉说点甚么,细容的眼光和赵得人的碰上了,细容一笑:「赵先生,多吃点吧。」

细月在灯下觉得甚热,好像一个盛夏的中午,回忆嗄嗄湿漉漉的袭上来。赵得人给她脱了外套,又递过手帕来给她抹汗。「真热,过春节,为甚么会这样热。热得像澳洲的1月。」那年细容和花东尼分手,细月放假去墨尔本看她,她来接她,她在机场却一直走,害得细容在后面追着她,叫她的名字。细月转过身来,无法想像眼前乾乾瘦瘦的女子就是细容,还没开口说话,眼泪已经流下来,细容数她:「怎么了,我还没哭,你倒哭了起来。」便将细月抱在怀里,安抚她:「没甚么,没甚么,都过去了。」当初跟花东尼来澳洲根本是个错误。「当初只想快点离家,花东尼肯娶我,又不介意我是个交际花,又可以离得香港远远的。」花是个退役足球员,回到澳洲后便失业,也曾用点积蓄开间杂货店,却不够韩国人和台湾人每星期开店7天每天14小时般竞争,还没半年便亏去花东尼半数退休金,吓得他立刻关了店,,天天在家看电视,动不动便打细容,以作消遣,细容忍忍忍,婚姻维持了3年。

一天是澳洲的夏天的开始,囡囡怕热,一直在哭,花东尼在冰箱找啤酒,发觉冰箱都是囡囡要喝的果汁牛奶,花东尼便叫细容过来,扯她的发,叫她婊子,问她为何不回香港当吧女。细容一边按著发一边哭,还边穿好衣服开车出去便利店给花东尼买啤酒。当夜花东尼也不管她是否睡著,扯开她衣服,热腻腻的便要发泄。细容一身都湿掉,也不知是汗还是眼泪。他发泄完毕在呼呼大睡,细容起来去洗了一个冷水浴。洗浴完毕细容像做完告解似的安静,拉开抽屉,拿出手枪来,对准了花东尼的脸──她要将他的脸轰过稀烂。花东尼却一转身,子弹进入了他的肩。细容见著他的脸,便向他的肥肚腩补了一枪。 细月去探她时她被控伤人及企图谋杀罪。花东尼住进了省政府的庇护宿舍,细容担保外出,照旧送囡囡上学下课,学小提琴和游泳,自己做化妆品推销。有人认得她,叫她「杀人凶手」,呼的关了门,有人却喜出望外:「我们支持你」的邀她进门喝午茶吃点心,又给她买一大堆无用的化妆品。她也成了「反虐妻大联盟」的核心成员。细月也参加过她们几次示威,知道细容有一群姊妹支持,也就放了心。 知道细容罪名不成立细月正在上广州的直通车,参加交贸会。细青传呼她,留消息在她的传呼机上。她很破例的在直通车上开了一罐啤酒。

日子是困难的,在细容脸上却看不出困难来。细月心底有点触动,便要敬细容一杯:「二姊,为我们的将来。」细容笑:「我们老了,将来是你们的。」也不推搪,一口喝光了,赵得人见细月难得喝一杯的,也大口大口的吃著烈酒,便劝她:「不要喝太多了。想不到你们姊妹挺能喝。」细月斜著眼看他:「我们姊妹你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又闹闹的和细青细眉喝了杯,赵得人看著她,她便觉得有一点寂寞。和赵得人谈婚论嫁了,他从前离过婚,娶了一个小孩子,结婚后他要去曼谷替公司设立地产分公司,和小夫人去了没半年,小夫人说寂寞,要回香港,他也没理她,给她买了一堆猫猫狗狗解闷便算了,几个月后小夫人离家回港,从此没见过她,离婚手续托律师办,十分文明的,吵也没吵过便离了婚。赵得人因为婚姻失败过,便份外小心,跟细月的公司做生意有好几年,认识她也好几年,其实一见便喜欢她,却从来没找过她,倒是一次在老板第三次结婚婚礼上碰到她,二人才开始来往。 细月从不提她家里事,他一直觉得她是个孤儿,没想到她原来姊姊妹妹一大堆。但怎样跟赵得人说呢,细月想,难道说「我二姊是个杀人嫌疑犯」「我大姊和我父亲关系暧昧」多么像劣等小说电影的煽情情节,但现实比劣等小说更惊动人,因为细月并不觉得这些事情有甚么异常,是她生活的一部份,因为将这些事情看得平常,就更惊动人了。既然要唠唠叨叨的解释,上班也实在忙,便不要多说。只有姊妹之间,大家心里明白,不用多说,细月方明白,她们这样吵吵闹闹,因为她们之间的明白,她们谁也离不了谁。 细月喝着也不知是有一分醉意还是一时心的软弱,便拉着细容搂着细青道:「姊姊,多么的好,我们还在一起。」便从皮包掏了照相机来:「赵先生,来给我们拍一个。」细凉便要凑上来:「我呢我呢。」细容笑道:「不不不,30岁以上的先照。」细玉便静静的靠上来:「32了,从来没想过会过30岁。一个运动员的生命过30岁便完了。」细容道:「运动不是一切。过了30岁,生命才开始呢。」细青笑道:「我也没想过会活到今天。我以为30岁以前就会死。」细容笑:「唉,我死你亦未死,活受罪,还没受够呢,你想死,也没福份死。」细眉忽然站起来:「是呀,活受罪,我死你亦未死。」众人都笑了。 卡嚓。笑脸盈盈,七姊妹。关於死。

细月又咕噜的乾了杯,喝得急,一头都是酒痕,漫着酒香,赵得人放下照像机,给她抹乾净。细青看着摇头道:「为甚么我就找不到这样的一个人。」细月摇首道:「我也从来没想过会碰到一个人,我会愿意和他结婚。有时我会以为我在做梦。」细眉听着又跟着道:「我以为我在做梦。」

不知是否长期睡眠不足,细月老觉得自己在做梦。在伦敦念工管时要上课又要到电台做兼职还有3个中文学生,老是赶赶赶,分不清日头晚上,伦敦又早天黑,一次她熬夜赶功课,早上才睡,睡过了头,以为是下午4时便匆匆穿了大衣皮靴赶去电台上班,走到街上空无一人才知道原来是早上4时,她足足睡了16小时。她就活在这种长期的紧张错乱之中,老觉得时间不够;她可不想像细青细容那样一事无成,在感情的深渊中沉没,无法自救。

回来刚开始在一间公共事业公司上班,公司要上市,内部便雷厉风行的大改革,要解散几个行政福利政策部门又新开几个电脑技术,市场研究的部门,一时间上千人调职的调职,炒鱿的炒鱿,细月不过是老板助理助理的助理,一个实习经理而已,政策根本没她的话儿,然而她却是执行政策的人,发信,约见,转介全归她,就像她是决策人。已经临近退休的老职员拿着信来见她,问她劳碌一世为何叫他走只有1万6千836元的遣散费。细月一派精明的,按按按着计算机:「这样这样,服务年资乘百分之二点三再乘每月月薪。公司依足法例,你有便宜可快捡呢。」老伯灰着跟道:「我问的是到底你们有没有心,你们有没有心。你这样年轻便这样狠心,你保证将来生存无屎忽。」细月停下手来,有点讶异:「你说甚么。」老伯忽然将细月的头按在桌上,一下一下的拍打着:「你生女无屎忽,生仔无春袋。读 多书,你有无良心架。」细月无法想像老伯有这样愤怒的蛮力,一下一下的拍打在计算机上,显示萤幕跳上系列无意义的数字来,好像进行甚么严肃的计算。细月满嘴腥甜,和老伯撕打起来,高跟鞋一下一下的敲他的头。待他们拉开他时,她摸一摸门牙,已经松了。

他们要了她一只门牙,或许有点不好意思,便升她职,加了还不错的薪水。宣布当日小秘书开始给她倒咖啡,叫她「经理」。原来升职也像吸毒,开始了,心里老蠢蠢欲动。

开始了,就是登了高速贼车,不由自主的轰轰前进。在公共事业公司没两年,便给黑社会上市公司高薪挖角,老板是个城中皆知的黑社会。因为是个黑社会,爱名如命,告报章毁谤的官司以打计,律师们见他便眉开眼笑。也因为是个黑社会,特别崇拜学历,身边的助手不是牛津剑桥便是哈佛,细月不过是伦敦商管硕士,只有当助手的助手的份儿。黑社会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公司业务从饮食地产到化工原料勘探石油都有,当个助理的助理也非样样皆通不可,害得细月晚上要上学学化工,上班前要去学德文,好跟德国的工程师打交道。做做做做做,如此10年,成了黑社会唯一一个不是出身於牛津剑桥哈佛的私人顾问,在半山买了两间房子,一间自住,一间炒卖,长了白发,而且不知何时,染上了哮喘病。

为黑社会卖命6 年,就得到这些。哮喘病发作时想到了死,或爱情。天天上班12小时,下班要陪客唱卡拉OK、吃鱼翅,他们上舞厅她才可以脱身,此时她庆幸自己不是男人,不用陪嫖陪睡。然而也因此没找到可以恋爱的对象,日对夜对,对老板的头号陪嫖助手生了情。她哮喘发作他送她回家,当夜便发生了性,然而午夜2 时他爬起来回家。「好男人是无论遇到甚么艳遇都会回家。」他吻吻她说。「你应该庆幸你遇到个好男人。」他走后她便换了床单,一直咳嗽,咳出眼泪来。她可没告诉他这是她的第一次。

翌日上班他跟她和往常一样点头招呼,像甚么事都没有发生。

她便要求黑社会给她去澳洲开会,她顺道去看细容。或许可以抱着细容,像小时候给黄蜂螫着,在她怀中哭闹一样。

遇到赵得人并且觉得安稳是一件很意外的事情。她在姊妹的笑脸间看赵得人。他说:「芝士。笑。」或许看到她,给细月一个笑容。

卡嚓。

细玉望着镜头,对镜头对自己非常陌生。在健身室做举重训练时,看着自己的身体就像看着另外一个人一样。一次让吊臂啪的撞上后脑,她正在做第二组动作,继续,开始第三组时发觉汗不停的流,有点昏眩,以为自己有点感冒,队友小施忽然惊呼:「你一头都是血。」她们才蟥蟥忙忙接下她,报警,细玉轻声抗议:「不用了,不用了,小腿提重那五组动作我还未完成呢。」救护人员来时她们褪下给她包着伤口的棉花,一大圈,经已全部血红。细玉侧着头想,原来我有这样多的血。

在漆黑的救护车里,交通拥塞,细玉从缝隙中张望,见到外面是街市,张挂着一只血淋的羊。她觉得非常非常的累,便在车里睡了一觉。

或许就这样死了,像父亲的死亡。

细青搬出去后,在女子监狱里做女工,因为可以住在工人宿舍里。父亲在家里发脾气,打破所有的窗和碗筷。也没人给他买,他便用即食竹筷和发泡胶碗,在家里也住得愈来愈像流浪汉。细青离开后姊妹没了主儿,细玉春细眉找一个庇护中途宿舍栖身,她在宿舍吃着医生乱开的镇静剂,愈像机械人一样硬 的。细凉中学没毕业,才十四五岁,也忙不迭的离家出外做事,条件有限,做着童工,以致时常流着不平的眼泪。最可怜的是细细,才10岁,只好跟着流浪汉似的父亲过生活。她有时跟着他到公园里,周秋梨在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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