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英雄何处(第一部全)-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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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这么肯定他是无辜的?”
“他是我兄弟!”石广霆重复,“如果我连他都不信,还能信谁?”
“这种语气,戚少商当年也是如此。你难道不觉得你眼前的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吗?”顾惜朝不为所动,只是冷笑。
“云卿,他不会。而且,我也相信天网恢恢。只要我查到底,云卿是忠是奸,真相会给我最满意的答案。”
望着自信满满的石广霆,顾惜朝不知怎的,竟无法再多说什么。
11、
晚上的时候,铁手找戚少商喝酒。
“你要我放过顾惜朝,我早先就已经答应了你。不需要再用酒收买我。”戚少商笑着道,却仍是张罗起酒杯。
“九现神龙戚少商又岂是一杯酒水收买得了的?”铁手笑着道,率先饮下一杯,“我刚带顾惜朝去连云寨的时候,恨不能杀了他!但,偏偏不能。甚至,这连云寨上下没有一个人不想他死。所以,我不但不能杀他,还得保护他。”
戚少商自然知道铁手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他躲过了初一,想必今天是十五了。“哦?我看你们现在的交情不错。”
“一日,大顶峰刮起大沙暴,飞沙走石。那沙暴足足刮了四个时辰,可叫我狼狈。”
铁手的话让戚少商忍不住笑了起来,连云寨大沙暴的威力的确惊人。风迷眼,石伤人,即便是身怀武功,一不小心也能在被沙暴伤了性命。铁手长年在京城,自然不晓得其中的厉害之处。
“但更麻烦的是大沙暴之后,有两人失踪,一个是杨小六、另一个是顾惜朝。小六还是个孩子,顾惜朝时时想着离开连云寨,你说我该先去找谁?”
“你亲自去找顾惜朝。”这句,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否则,他也不可能再和顾惜朝说话。
“我在大顶峰下的一个悬崖下看到他,他和小六都在。顾惜朝一手抓着树枝,一手拉着小六。他看到我来便笑,那是在晚晴死后,我第一次见他笑。他说,‘铁二爷若是再晚来一步,我可要把这小子给扔下去了。’我把他们拉上来,才发觉顾惜朝的手上有个咬痕,伤口里灌满了细小的风沙,也不知他们在那里挂了多久。”
戚少商不说话,只是低头喝了口酒。
“那次以后,他常坐在大顶峰上望着天空发呆。一日坐到天黑,忽然大笑,几乎笑出泪来,我不知他在想什么,但知道他想通了。果然,那天以后,他再没有让我操心。其实,跟他相处久了,就知道,他实在是个妙人。他有心悸之症,汤药不断。你那老八便日日下毒害他,他也不说破,每每故意在他面前打翻药碗,让老八好生失望,他却乐此不疲。”
“老八来信说连云寨的日子近年好了许多,也是他的功劳?”
“他确有出力。”铁手微笑着点头。
戚少商笑容落寞,忽然道,“其实我并不想杀他,可却也不能对他好。那么铁二爷呢,这么些年尽心尽力又是为了什么?”
“一开始,是为了晚晴、为我自己,可渐渐久了,我自己也分不清了。也许,只为了他是顾惜朝吧。”铁手顿了顿,道,“说句你不中听的话,即便你恨绝了他又如何?哪怕立时杀了他,你的兄弟们也不会复活。更何况,他还有多少时日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柳云卿这桩案子顾惜朝来插手,诸葛神侯都没说什么。偏偏你一回来就不许他再介入,你……你是怀疑我?怀疑我刻意借这案子为难他?借柳云卿来羞辱他?”戚少商眯起眼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知道你戚少商不是这种人。只是……”铁手犹疑着措辞,“惜朝总教人放心不下。你可知他刚回京城就生了场大病,拖延了大半个月才好,极为凶险。世叔说他性主敛结,什么事都放在心里。心里不装事的人大喜大悲都在脸上反而轻松,比如追命。惜朝和他不一样,他所有的问题都放在心里内耗,聪明反而自苦。有些事,不是你不做,他就不会想,不是你没这个意思,他就没受到伤害。我答应了晚晴我会照顾他,我就一定要做到。”
“难怪,难怪……”想到自己去找顾惜朝那天顾惜朝所提的那个出人意料的要求,戚少商终于可以理解各中缘由,“铁手,你知道吗?你根本,一点都不了解他!”
三更半夜听到外面的竹林里有声响,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不是过路的行人就是过路的野兽,等明天一早雾气散了,他们自然能找到回去的路。但今晚,反正也是睡不着,就当是穷及无聊,去看个热闹吧。
“戚少商?”顾惜朝有些讶异。闻到那浓烈的酒味更是不满,“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戚少商瞪大眼睛看着顾惜朝,道,“你这里的路,还是一样难走。”
“如果是来找酒喝的,我这里没有。如果是做其他的事,也先等你酒醒了再说。往左走,就可以出这竹林了。”顾惜朝皱着眉把话说完,已经准备要离开。
“往左走?我记得上次你还说是往前再往右。”
“你若是信不过我,就自己想法子走出这竹林吧。”紧了紧身上的单衣,受伤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低烧,这么连外衣也没披上一件就跑出来,他果然是太高估自己的身体了。
“你的阵法,日日在变动。可这阵法困住的却是自己,难道你不觉得很可笑吗?”戚少商突然扬声道,“我方才在跟铁手喝酒,他说了很多你的事。听他的语气,他在可怜你,顾惜朝,他居然在可怜你。告诉我,你需要他可怜吗?你真的很可怜吗?”
“戚少商,你醉了。”顾惜朝无比冷静地道,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你知道我很清醒,而且我也知道你一直都在逃避这个问题。”戚少商笑了一下,逼近他,“明明是只老鹰却被当成鸽子一般养起来,什么感觉?即便是信鸽,都有接触天空的机会,你呢?你还有这机会吗?”
顾惜朝抬起头,看着戚少商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有这下场,戚大侠难道不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这次,回应他的,是戚少商的拳头。戚少商气红了眼的一拳,绝对不是吃素的,顾惜朝踉跄了几步方才站稳了,嘴角一阵酥麻。他侧过脸去,擦掉滑下来的鲜血,冷冷地道:“戚少商,你够了没有?”
“顾惜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你哪怕在我眼前死上千百次,我都不会原谅你。”戚少商咬牙切齿地道,“只是,你为什么要这样?”他冲向前,扣住顾惜朝的胳膊,几乎是哭喊着,“我不可以让你过得好,否则我的兄弟不会原谅我。可你,也不可以这样啊……”
“戚少商,你真的醉了。”相比戚少商的暴躁,顾惜朝却仍是平静,语气温和,带着看透世事的倦然,“你的兄弟不会怨你,他们只会恨我,你想太多了。回去吧。”他试着让戚少商松开他,可戚少商却越捉越紧了,“戚少商,放手!”
“惜朝,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不想活了?”戚少商突然伸手托住了他的下颚,认真地问道,“铁手待你越好,你越觉得对不起晚晴;诸葛神侯总是在犹豫究竟要不要用你,其实,你清楚,我也清楚,这犹豫也不过是表面文章。诸葛神侯是注重大局的人,他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影响大局,尤其是你顾惜朝。所以,把你关起来是最安全的办法。于公,他看住了你这个叛党,于私,他的爱徒铁手也可以兑现他对晚晴的承诺。”
“戚少商,你放手!”顾惜朝微微弯下腰捂着胸口,“我,好疼……”
“你骗谁?”戚少商却更加用力地捏紧他的肩头,力气之大,几乎可以让顾惜朝清楚地听到骨骼交错摩擦的声响,“你这是心悸之症,还是心病?还记不记得杜鹃醉鱼?那些鱼本已被洒落溪水中的花粉醉倒,只要轻轻敲击船舷,水面震动,这些鱼就会循着水波向船漂浮过来,成为人们的盘中餐。你现在,跟这些鱼有什么区别?”
“住口!”顾惜朝再也忍耐不住,一掌拍出,逼退他,“戚少商,别逼我动手!”
“为什么不动手?我冒犯了你的尊严,你早该动手了!”戚少商根本不为所动,锐利的眼眸如同两把利刃,“我问你,以前的那个顾惜朝哪去了?那个逆天而行的顾惜朝哪去了?那个不可一世的顾惜朝哪去了?那个杀人如麻的顾惜朝哪去了?那个我喜欢的顾惜朝哪去了?!”
12、
顾惜朝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半天,才摒出一句:“戚少商,你疯了!”
“也许,真是疯了吧。”把深埋在心里那么久的话说了出来,戚少商反而轻松了很多,渐渐松手,放开顾惜朝,“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把整个连云寨送给你?一个来历不明的知音?呵呵,你真当我是傻瓜么?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拖到今天仍下不了手杀你?我和师师,始终以礼相待,不及于乱,那是因为我跟她,谈的最多的,就是你!”
“你不要再说了,这不可能。”顾惜朝拼命摇头,神情慌乱,似乎是怕极了眼前这个人,“戚大侠再怎么蔑视礼教、离经叛道都好,恕惜朝不能奉陪。”
“我不需要你奉陪,顾惜朝!”戚少商冷静地道,“我越喜欢你,便越恨你。所以,你想死,没那么容易!你必须活下去,像以前那个顾惜朝一样活下去,这是你欠我的。活下去,让我可以继续恨你,恨你入骨!”
顾惜朝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恍惚着退了几步,整个人靠着竹子才站稳,他紧握着竹子的手不停地抖着,以前的那个顾惜朝哪去了?戚少商居然还问这句。以前的戚少商又上哪去了呢?
——亲手,被他杀死了吧。
谁说当年的千里追杀他是一败涂地?要杀一个大侠,诛其心可比杀其人难上百倍,他这任务岂不是完成地好极了?可为什么竟是一点都笑不起来?却分明想哭。这双手,都做了什么?害死了晚晴,也害了戚少商……
“大当家,不该是这样……”顾惜朝徨然摇头,泪光闪烁,心口锐痛不可抵挡,“大当家啊……”
戚少商走上前,捧住他的脸,就着刚才嘴角上被他打裂的那个伤口狠狠地碾了上去……
东方,一轮红日终于挣脱了云霭的束缚,喷薄而出。这一刻,万丈霞光披洒,层云尽染,广邈天地顿时豁然一亮。
顾惜朝就在此时坐起身,扭头望了望仍在熟睡的戚少商,眼神复杂。忽然,他浅浅一笑,那笑意说不出地疲倦。披衣起身,向着竹林深处走去,再不回头。
只有赤子之心尚未泯尽的人方可无恨无悔的相爱,而他跟戚少商,很久以前就已经错过这个机会了,从见面的第一眼起。
刑部大牢
“广霆?”柳云卿见石广霆深夜出现,颇为意外。
石广霆深深地看着他,面色阴郁。许久,才叹息着道:“我昨夜去过路府了,差点伤在月下美人之下……”
柳云卿一听便慌了神,一句“你有没有事?”冲口而出。待看到石广霆失落的神色才明白,他竟是……着了石广霆的道了。
“这案子真的与你有关?云卿……”石广霆纳纳地问他。
柳云卿却不再开口,只是咬着唇默默摇头。
“云卿!”石广霆冲上前想拉住他。
柳云卿却偏偏退了一步,避开了。“广霆,你走吧。这案子……”他苦笑了一下,“你别管了……”
“柳云卿,只要你清清楚楚地告诉我,路家这一十二条人命都是你亲手了结,我马上离开这里!以后,就当我石广霆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柳云卿!”石广霆逼视着柳云卿,眼底,有两簇火苗在燃烧。
柳云卿惨然而笑,木然地说道:“路家的人的确是我亲手……”
“住口!住口!!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说谎?”石广霆捉住柳云卿不让他挣脱,大吼道,“你究竟在为谁掩饰?月下美人出自你手,难道无声掌也是吗?”
“我……”柳云卿张口结舌。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打算说实话?”
“广霆,路承正当年是山贼,我娘她一生孤苦,最终沦落青楼都是拜他所赐!此仇此恨,我若不报,枉为人子!”柳云卿低着头咬牙道,“我娘出身名门,却在送嫁途中被路承正劫了,而且他还……玷污了我娘。”
“云卿……”套出这个大秘密实出乎石广霆所料,不由地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竟会答应实施这么个计划。
“我娘的父亲倾尽家财将她赎回。只是,可笑,一个失贞的女儿竟是猪狗不如。我娘回家不到半月,又被逐出家门,最终……”柳云卿倔强地用力抹去泪痕,转身努力向石广霆微笑,“我本没认出他,直到看到了他手掌上的那颗痣……”
“云卿,那你跟他……”
“不是!”柳云卿大声喊道,表情极尽厌恶,“他没那个资格,我,我更没有那么不幸!我是一个连自己父亲是谁都不清楚的野种,但飘香院里谁都有可能是我的父亲,却绝对不会是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