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乃大官人-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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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岚朝那封肃老头招了招手。
“有事吗?即便你替这败家玩意儿找着闺女了,我也不会替他给一个铜钱的好处,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封肃那双小眼睛眯缝着,削尖的下巴上窄短的胡子交叉着。他扯了扯帽檐,盯着林岚。
林岚招了招手,道:“咱们借一步说话。”
他将封肃喊道一边,扭了扭坐车久后僵硬的脖子,说道:“多少钱?”
封肃眼珠子一瞪,赶紧说道:“什么钱!我说了,不会给一个铜子儿!别想敲诈我!”
林岚摇了摇头,这样抠搜又嫌贫爱富的小市侩,他都不想多说一句话。
“我的意思,是你要多少银子,才能滚出甄家的宅院?”
封肃老儿的脸一下子就狠戾起来,嘴唇一抿,喝道:“这是我封家的宅子!”
“要多少钱才愿意滚,这宅子我买下了。”
封肃眼睛骨碌一转,道:“卖?你知道要花多少银子才能够……”
“阊门这里的价钱,我给你一百两,够了吧。”
“说什么混账话。这里风水好,离坊市又近。”
“两百两,够了吗?”
封肃老儿的眼神一直观察着林岚,舔了舔嘴唇说道:“这里的……”
“三百两。要是再和我扯皮条,公堂上见。对了,你或许还不知道我是谁吧?前些日子李县令惨死的案子,三堂会审,赢官司的就是我——林岚。”他拍了拍封肃的肩,冷笑两声,“千万不要不识抬举。”
“林……林岚……”封肃老儿感觉额头一阵晕眩。且不说林家是姑苏城的大户人家,光前些日子疯传的流言,就让他心生惧意。
“林公子,卖!卖……一百两就好。”
这本来就是甄家的宅子。七年前甄士隐失踪,这封家才住进来,真要去建房吏处查起来,还是甄家的宅子。不过他还是猪油蒙心地要了一百两银子。
林岚给这钱,完全是出于两家还是亲戚,硬闹上公堂,对于甄士隐父女来说,刚刚团聚相认,再摊上些烂事,难免坏了心情,“现在,带上封家的所有人,哦对了,你女儿还在做鞋糊口吧?真是个狠心的老东西,让他们一家团聚,你,带上银子赶紧滚,可愿意?”
“愿意愿意。小老儿这就收拾行李,赶紧滚。”
林岚摇头叹气,这叫什么事儿。见钱眼开,嫌贫爱富,这样的老东西,林岚连公堂都懒得去上,给点钱打发了,他还念着你的好。要是真的帮甄士隐夺回了宅子,估计这老封头一家人指不定做出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这样办了。
等林岚回到宅院前时,封家的一行人已经收拾好行李,连蹦带跳地走了,还不时地朝林岚点头哈腰,“多谢林官人,多谢林官人。”
林岚苦笑地摇着头,他连多说一个滚字都嫌多。这有钱就是好,走到哪都是爷。
甄家三人抱头痛哭在一起,两个丫头也是擦着眼泪,看着主家三人破镜重圆。
“来来来,娘子,我带你拜见恩公,若是没有他,我都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英莲。”甄士隐一手拉着封氏,一手拉着英莲,朝林岚面前跪下来。
“不必了,举手之劳,今后好好生活,英莲找个好人家,比什么感恩戴德的话都让我高兴。”林岚赶紧制止了。
周围的街坊邻里一听这个年轻人就是当初那个被传得十恶不赦的林岚,忽然有些纳闷。那样一个恶魔,会帮助甄家团聚?
看到这感人一幕,四周的邻里心也软化了,纷纷上前安慰甄士隐,人找回来了,比什么都好。也有不少长者朝林岚拱手道谢,林岚也一一回礼,这让在印象里对素未谋面的林岚存有恶意的那些人改变了内心的想法,原来这个扬州诗魁,是个好人。
平头小民,未开民智,眼里自然只有好人坏人。
林岚暂别甄士隐一家三口,给了些银两,说是几日之后再来探访,搞得甄士隐羞愧难当,这受恩于林岚,还拿了人家的银子,这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过林岚未等几人挽留,坐上马车便扬长而去。反正都进了城,原本想着是先去拜见王言老贼,既然回城了,便回林家老宅一趟。
林岚的突然到访,也让林家老宅之人喜出望外。家中老少都互相寒暄,林岚站在马车边,一个个将备好的礼物从顺溜手中接过来。
“两位伯母、四叔母,这几匹是江宁织造府上好的绸料,给你们特地挑选的。”
“阿岚啊,真是破费了。你大伯跟蘇州织造有生意往来,这布啊,真是浪费了。”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这几位脸上的笑容已经出卖了她们。谁不喜欢好布料做几件像样的衣裳。
“这些笔墨都是……”
林岚将备好的礼都分给林宅里的亲戚,最后连文昌叔祖都拿到了一套歆慕已久的孤本手抄,乐呵地合不拢嘴,连声夸赞林岚有心了。
虽然这几房不过是林如海的堂兄堂弟,但亲眷少了,同宗同姓,自然还是走得近些好,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不能当陌生人处吧。
林庸走在林岚稍前方,说道:“事情了结了,我也就心安了。”
“还多亏几位叔伯们的奔波,才能让阿岚顺利脱身。”
“这次来蘇州有什么打算?”
林岚笑了笑,说道:“倒是没什么打算,前些时候没有好好住上一段时间,这回打算安心在姑苏住上些时日。”
林庸大松了一口气,道:“那倒是没问题,屋子收拾收拾就能住,如今开春了,田间佃户农忙,你也帮衬着去看看,权当放松放松。”
“大伯莫不是怕我在城里头惹事,故意将我支到乡下去吧?”
“呃……没有这个意思。”林庸嘴上说着没这回事,心里头还真是这么想的……
第136章 此花别样红
翌日清晨,在林家老宅吃过早食之后,马夫已经早早等候在了林宅的门口。林岚吩咐顺溜在家呆着,自己坐上马车缓缓出城。
三月的春风拂过乡间小道边的青草,车辙压过,散发出迷人的青草味儿。
“昨夜太傅很不高兴。”
“他不高兴关我屁事。”林岚伸了伸懒腰,望着车窗外的乡间景色,远处田野上,辛勤的农夫已经劳作了有些时候,正倚着锄头小憩。
车夫摇头叹了一口气,“您来姑苏,不第一时间去见他,他很失落。”
“他能有什么好失落的?山庄上不愁吃不愁喝的。”
“但是孤独啊。您还年少,太傅已经独自过了几十年的年关,年老无后,孤独确实可怕。”车夫抬头看了眼远处的山影。
林岚眯缝着眼,说道:“那是他自己选的吧?林家还是王家,估计他想去那家过年,大红鞭炮都得放他个七八串的。”
当朝帝师,虽说已经年迈回乡,但是名望还是在的。王言近些年行事低调,即便是这样,都还有不少青年才俊仰慕着言公名号,渴望拜入他的门下。
车夫摇摇头,道:“言公已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帝师,年过古稀,自然力有不逮。”
林岚笑道:“他老人家啊,若真想颐养天年,往那王府里一钻,当个靠山石,比什么都享受,那些个子子孙孙,还不捧着他的脚,给他端茶递水?这把年纪还不安分,恐怕想着事业第二春吧。”
车夫眼皮一挑,这爷孙俩,说话真是一个比一个毒,让他都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驾!”
马车忽然一加速,在车内喝茶的林岚一个后仰翻,茶泼了一身。
“你故意玩我是吧!”
“没有……”
“滚犊子!”
……
……
城外的山庄,向西而望,可以遥看到隐约的太湖。此地山庄独一处,足以见帝师即便不复当年,余威犹在。
“太傅在露台上等您。”一位瘸腿的老头拄着拐,说道。
林岚有些诧异地点点头,与车夫二人朝后院的露台走去。
“很惊讶吧?”
林岚还在像刚才那个瘸脚老管事,回过神,说道:“什么?”
车夫叹气道:“这山庄里,好些人都是当年西北的悍卒,有些无家可归的,就被收容在太傅府。后来出了京师,太傅便带着他们到了山庄。”
“西北退伍老卒,伤残以万计数,他能都照顾到吗?”林岚眯缝着眼。
“私盐囚奴无数,拐子掳女多如牛毛,您能照顾得到吗?还不是做了。”车夫呛声反问道。
“嗯。”林岚简简单单的一个嗯字,却包含了很多意思,也蕴含着不想说下去的意思。这本来就不是一个讨论得出接过来的问题。
两人走到露台五十余步远的地方,忽然远远地望见王言老贼在露台之中两手两脚着地,爬着玩。
“呃……我看还是你先去通禀一声吧。”
车夫尴尬一笑,道:“也好。”
林岚远远地看着那位飞快地跑过去,与正在爬行的王言老贼说了几句,便朝林岚招了招手。
见到王言擦了擦手,已经在露台端坐好了,林岚才缓缓走过去。
“岚儿拜见大父。”在没有外人的场合,林岚作为晚辈,还是很礼貌地叩拜行礼。
“起来吧。血徒,你先下去。”王言挥了挥手,喝了一口茶。
“是,太傅。”车夫缓缓退出露台。
林岚起身,站在石台之前,两眼看着脚尖不说话。
“至于么?”
“啊?”林岚问道。
王言冷笑一声,道:“血徒处理了薛家那个呆霸王,昨夜来报,他说是你一定要那呆霸王死,怕你手上沾血,所以他代为处理了。”
“恩,岚儿觉得有些必要。”
王言似乎并无责怪的意思。“早晚都要收拾,处理了也就算了。不过老夫要警告你一句,爱惜自己的羽毛。”
“岚儿明白。”
“真明白吗?盐道上的事,老夫让你回去考虑,你到底打算如何办?”
林岚抿了抿嘴唇,说道:“这不是岚儿说能怎么办就能怎么办的。呼延珺算是岚儿手上的一张牌,至于能打出什么牌面来,得看他本事了。大父也说过,要岚儿爱惜自己的羽毛,自然不能再和那帮滚刀肉混下去了。”
王言点点头,说道:“那样最好。南雍的司业,不过是个名义上的职务罢了,你倒不必担心有什么麻烦。姚文镜很早想要革新学业,几次上书朝廷,然而南雍学宫过于庞大,圣上才请老夫主持文德书院,如今时候差不多了,才让你出面,革新学业。”
“看来这文德书院背后的东家是当今圣上,难怪财力如此雄厚。”
王言酣然一笑,抚须说道:“学,趋于迂腐,则政归于死水,江南文风盛行,改制阻力又不似京师那么大,加上南雍又有祖制庇佑,一切都是祭酒决定,所以圣上才会如此决断。”
有一点值得庆幸的是,大京朝虽然中央集权,然而这权力还没有过分的集中在皇帝手中,在这个士大夫遍地走的时代,外敌未除,内政未安,文臣武将,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当今圣上要做出些什么大事来,还是绕不过诸臣的谏议,而不似帝制末期,完完全全的是皇帝拍板说了算,打工的大臣只有执行的份儿。
林岚看着满山的映山红,说道:“难。”
“难?有什么难的?”
“大父想得理所当然。科举取仕,只考经义,谁还去学算、史、律等杂学?想要百花齐放,就不能一花别样红。”
“你的意思……”
林岚目露精光,说道:“分科取仕。学有所用,用有所成。”
王言愣了愣,若真按林岚所说的那样做,估计这逆来的阻浪,会把爷孙两人拍死在岸上。他还在犹豫迟疑。
林岚却笑道:“大父,一切还是等您事业第二春了再商议吧。现在纸上谈兵,一切都是瞎扯,不如想想今晚吃什么的好。”
“你走。”
“啊?”
王言眼珠子一瞪,喝道:“你的主意,让老夫又得改计划,还不走!”
“……”
林岚有些无语,明明是自己让我说的,说了之后反倒怨他的不是了。
……
……
老古话说得好,清明秧,谷雨姜。到了三月底,南方的水田里便开始插稻秧了。佃户们卷起了裤腿,腰胯上的用竹篾编制的簸箕里放满了秧苗,一排排插得笔直的秧苗,便是日后收成的希望。
顺溜匆匆跑来,喘着大气道:“少……少爷……”
“慢慢说。”林岚倒着大碗茶喝着。这样的农夫茶,没有太多的讲究,连茶叶都是粗糙的,喝起来冲口,不过泡了几壶之后,这冲味小了很多